皇帝过来道,“又在闹脾气。”
说着,就对许氏道,“夫人,将他给朕吧。”
许氏只好将杨麒儿递还给皇帝,杨麒儿被皇帝抱着了也依然是闹腾,刚才他闹腾是看舞姬们舞姿翩翩,行若流水,他就想下地去走路,此时闹腾却有些不同,似乎是身上不舒服的样子了。
皇帝抱着他坐回皇位上去,杨麒儿看无论怎么闹腾皇帝都把他搂得紧紧的,故而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许氏看到他在哭,心疼得眉头紧皱,但是又不好说什么。
因为皇子都哭了,殿里的乐音和舞蹈自然就只好停了下来。
殿里除了几个妃嫔外,还有好些身有诰命的夫人,大家都关注起皇子殿下来,就有夫人说道,“皇上,殿下是饿了吗?”
奶娘容氏就恭恭敬敬垂着头站在一边靠角落的位置的,这时候就赶紧上前来,皇帝却说,“他饿了不是这么闹,不知这是怎么了。”
因为杨麒儿后来直接是哭闹个不停,皇帝连元宵宴都没法待下去了,只好抱着儿子离开,让宫妃和她们的娘家人们自己玩乐。
皇帝出了碧溪殿上了舆轿回麒麟殿去,在轿子上又对跟着的总管太监柳升说,“传米太医到麒麟殿,去将季夫人也接过来。”
柳升应了就派小太监去传米太医,又安排人去用宫轿接许氏。
许氏被小太监叫出去接走了,碧溪殿里大家都开始小声说话,自然是讨论二皇子殿下。
有人说,“过几日殿下就要册封太子了。”
另外就有人小声说,“若是大皇子殿下还在,太子当是大皇子殿下。”
这话一出,有几个人都去看贤妃,贤妃却神色柔和而略带忧愁地坐在那里,并不言语,心里却起了波涛,心想我也没有惹二皇子,他为何后来就那么哭闹起来,皇上看在眼里,还以为是二皇子不喜欢我吗,或者觉得我和二皇子犯冲,还是觉得任何皇子在我跟前都落不到好。
她心里憋屈,脑子里出现二皇子殿下那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人说小孩子的眼睛最是纯净无暇,不过贤妃并不这般认为,二皇子殿下那一双眼睛,的确是又黑又清透,却是像衡哥儿一般地幽幽深深,望向人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人的骨子里去,让人并不舒服,而且里面也带着天生的高高在上,似乎是能够蔑视一切。
经此一事,贤妃就觉得自己对二皇子喜欢不起来。
杨麒儿被皇帝抱在怀里,坐在舆轿里,皇帝不管怎么哄他都没用,他就是哭闹不止,而且之后甚至是要哭得喘不过气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皇帝心疼不已,不知所措起来,一边亲吻儿子面颊,一边道,“麒儿,这是怎么了,哪里难受……”
杨麒儿根本不听,先是板着身子地哭闹,一会儿又将脸狠狠往皇帝怀里拱,只是哭。
从碧溪殿到麒麟殿不近,皇帝回到麒麟殿时,就直接抱了哭得要晕过去的儿子进了西屋去,这时候专攻儿科的太医米良甫也到了,小跑着进来给皇帝下跪行礼,皇帝已经将儿子放到了他的床上去,将他身上的帽子取了下来,又把貂裘脱了,看他身上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磕着。
米良甫来了,他就道,“他一直哭,快过来看看是怎么了。”
奶娘容氏,女官杜若,还有另外几个一直照顾杨麒儿的女官都在旁边,米良甫弓着身子飞快地过去了,在榻前半跪下来,给杨麒儿做检查,杨麒儿哭得满脸绯红,现在停了哭,但是不断打嗝,可怜兮兮。
许氏也跟着在后面到了麒麟殿,经太监请示之后进了杨麒儿的卧室里来。
她恭敬地给皇帝行了礼后便站在了旁边,忧心忡忡又心疼难忍地看着杨麒儿。
杨麒儿因为养得好,要比一般一周岁的孩子看着大不少了,许氏毕竟岁数在那里,看杨麒儿眼睛怔忡无神,倒像是受了惊吓,或者是犯了冲,米太医没检查出什么来,皇帝亲自将杨麒儿的满身都摸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伤了他或者磕了他。
许氏在旁边说,“皇上,殿下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犯了冲。”
皇帝愣了一下,让人赶紧连夜去请镇国寺高僧前来。
米太医说小殿下是有点着凉,但皇帝自觉没有让儿子冷到,所以就又让宣另外两位太医前来会诊。
许氏则已经坐在了床沿上,低下头用自己温热的手掌覆盖在杨麒儿的额头上,一遍遍地往上抚摸,“乖乖宝贝儿别怕,别怕,奶奶在呢,爹爹也在。”
杨麒儿之后就渐渐闭上了眼睛,呼吸也慢慢地变得均匀了,太医前来会诊,都觉得他是吹了冷风着了凉,故而皇帝也不好再怀疑了,就让下了方子,赶紧抓药熬药。
杨麒儿喝了药后情形并没有好起来,夜里就开始发烧。
杨麒儿之前身体一直很好,又调养得当,几乎就没病过,这下子发起烧来,让皇帝和许氏都很无措。
许氏当晚直接就没出宫,其实她这种行为很惹人非议,但是因她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且皇帝不好惹,才没有人敢多说道。
杨麒儿这一病就病了好几天,镇国寺的高僧前来宫中做了法事,高僧看了杨麒儿后,大意也是和许氏差不多,就是杨麒儿太小,宫中阴气重,他该是看到了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故而被吓到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朝廷刚刚开印办公不久,自然是事务繁多,皇帝也非常忙碌,不过儿子生病,他却是不能为了政务而扔下儿子不管的,所以除了上朝和同大臣商议必要的事,其他时间就直接在杨麒儿的卧室里,甚至奏折都搬过去批去了。
皇帝怕是有人厌胜皇子,故而宫里还彻查了一番,所幸是没有查出什么来,不然恐怕又是一场流血事件。
虽然没查出什么来,但皇帝还是发了大火,因为其他边边角角的事情,惩治了好些人。
他也是杀鸡儆猴,且让宫中之人敬畏,以后要是有人真用厌胜之事,非处置了其九族不可。
杨麒儿在他生日将近的时候稍稍好了,但是原来肥嘟嘟的,现在却瘦了好多,甚至眼睛下面都有了点青影,看着可怜得很。
许氏在宫中多日照顾杨麒儿,也是疲惫不堪,杨麒儿病好了,她才回季府去。
杨麒儿乃是正月二十三的生辰,皇帝在他的周岁上,本就要为他大操大办,加上他前阵子病了,为了冲一冲,就更是将这周岁宴办得热闹。
不过这热闹是别人的,对杨麒儿来说,他只想要爹爹的怀抱,然后美美地睡觉就行了。
皇帝抱着他坐在龙椅之上,接受大臣们的祝贺,杨麒儿病了这么几天,生辰这天精气神都完全没有回复,眼神也显得淡,看都不愿意看人,精神恹恹地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
抓周的时候,褥茵之上全是放着各种吉祥的玩意儿,皇帝甚至直接将国之重宝,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放在了上面,就盼着儿子去抓。
但杨麒儿却没什么精气神,被爹爹放在褥茵上面之后,他就只是恹恹地看了看周围的东西,似乎什么都无法让他提起兴趣。
朝廷里位高权重的大臣们远远地站着,各有心思。
皇帝对皇子殿下的宠爱,人人都看在眼里,那是怜爱到了骨子里去。
皇上现在正值青年,又只有一个孩子,自然是疼爱非常,甚至过几天就要封这个孩子为太子。
不过,这些熟读了各朝史书的大臣,全都明白,皇帝现在太年轻,只要不出事,他还可以在皇位上坐几十年之久,到时候这个太子殿下长大了,难免会在太子之位上坐得不耐烦,那时候,父子之情又是如何,实在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