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衡听许七郎侃侃而谈,就不得不想,要是皇帝不和许七郎怄气,那他完全可以让其他将领前来一起听一起讨论。偏偏皇帝要和许七郎置气,害得两人见面都要偷偷摸摸。
许七郎说着说着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口水都喷到季衡脸上去了,季衡还没有拿巾子擦一擦,许七郎一只大手就伸了过来,一边擦他脸一边讪讪地说,“抱歉,抱歉……阿……阿嚏……”
季衡赶紧往旁边躲了躲,说他,“你还说不冷。这下好了。”
他赶紧到楼下去看抱琴,抱琴这才抱着衣裳出现,看到季衡在门口等,就说,“大人,拿来了。我看表少爷的身形,虽然府中几个侍卫的衣裳他都能穿,但没法找侍卫借,便只好去库里找了一套新的,之前做的没用完的,花费了些时辰。”
季衡接过衣裳,道,“这样才好。”
又说,“这雨一下就挺冷,你也不要冻到了,衣裳弄湿了就赶紧换一身。”
抱琴应着,季衡已经拿着衣裳上了楼去。
季衡把那一套新的护卫服递给许七郎,说,“赶紧穿上吧。”
许七郎接过那衣服就一件件穿起来,穿好后发现挺合身,就说,“没想到这么合身呢。”
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笑起来,“我正好到你身边做护卫算了。”
季衡道,“别乱扯。”
等两人谈完事情,天色都已经要黑下来了,房里已经点了烛台,在温暖的烛光里,说完话的许七郎抬起头来盯着季衡看,只见他肌肤如雪,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就怔怔地不愿将目光转开,季衡从那张做了无数标记的地图上抬起头来,发现许七郎盯着自己,就诧异道,“看着我做什么。”
以为将墨汁抹在脸上了,又要伸手去揩一揩,这时候许七郎伸过手来抓住了他的手,声音低沉,又有点赖皮的味道,道,“衡儿,我今晚就不走了吧。”
季衡愣了一下,笑起来,“你以为你是三岁小孩儿。”
说到这里,他又从窗口看了看外面,发现雨小了,也几乎没有风,就赶紧起身来,对许七郎道,“趁着现在风雨小,你赶紧回去,别又弄得满身是水。回去了喝碗姜汤,别真的病了。你病了,我这里可就糟糕了。”
许七郎些许失落,又振作起来精神来,果真就要走。
他的那身衣裳是仆人的青衣,他也不要了。留在季衡的屋子里。
季衡将他送到了园子小门处,他又披上来时的蓑衣,戴上斗笠,季衡对他道,“路上注意安全。”
许七郎点点头,又对他笑笑,就随着抱琴离开了。
季衡在那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楼里去。
而许七郎出了巡抚府,又走过两条街,进了一户普通门面的院子里,里面自然有马车在等他,一行护卫护着他上车离开。
那打湿了满身衣裳的水,自然不是风吹走了斗笠而淋上的,不过是他想让季衡对他多些关心罢了。
马车沿着青石板街道往前走着,在这下雨的黄昏,带起一路马蹄和车轱辘声。
许七郎从车窗看着外面,脑子里是季衡的一颦一笑,很多时候,他真想将季衡抢走,若是季衡是因为生了皇帝的孩子而爱上他,许七郎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因此而遗憾。
也有时候,许七郎还是想要成全季衡,只要他好便好了。
225、第二十一章
季衡准备以许七郎的人马和付扬的亲卫前去救援季氏一族被抓走的族人,而以姜时泽的水师,以及汪秉直的兵马前去围剿王启。
姜时泽赶到余杭,同季衡一起到总督府,同汪秉直商议用兵之事。
汪秉直对水战并不精通,故而一向是趋向于保守的陆战,这还是第一次,朝廷主动发兵围剿海上贼寇。
汪秉直对此并不持赞成态度,反复强调水师兵力不足,大约不足以剿灭海上最强大的海贼力量王启。
姜时泽年逾四十才有了稳重之态,他的本性便是个冒险派,不然也不会当年在台州之战时带着上百人就出海去追击海寇,之后还打了胜仗,所以他就直接说道,“下官手上的水师,之前的有两千堪用,今年又训练了有五千之数,皆是精兵,前段时间巡航海上,同几股贼寇遭遇,都取得了战果,这次去攻打王启在舟山所一带的力量,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季衡也说,“此次台风正好从舟山所经过,舟山所势必受灾,王启部众在舟山所的力量定然受到影响,我们趁着台风停歇便进攻,正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样的好时机,以后可是找不到了。”
姜时泽是季衡的完全拥护者,附和道,“正是。汪大人,失去了这次机会,以后可就没有了。”
汪秉直本来就是没有办法节制季衡的,便也只好同意了。
虽然汪秉直心中并不赞成此次行动,但既然定下了计划,他便也并不拖后腿,开始积极地准备起来。
经过一天的讨论,最后定下了围剿计划,姜时泽便也就离开了余杭,开始去着手安排,而汪秉直这边也开始安排。
因为此次计划定得机密,除了几个核心人员,即使参将级的将领都不知道此次计划,会如此严密地保密,却是因为之前金华千户所叛变的事情引起的,还有就是余杭一役时,季衡在城楼上,被敌方炮火攻击,可见对方是有季衡的画像的,但当时季衡见过的人少,大多是高级将领,他能被敌方认出,很大可能是有人是奸细,再说,当时造船厂和火器厂也都出了奸细,所以,之后的作战计划,都是不会事先公开的。
台风在五日后停歇了,因朝廷的禁海政策,将沿海百姓都往内陆迁了,这次台风又没有直接袭击内陆,内陆只是受影响而已,故而内陆并没有遭受大灾。
作战计划已经定好,赵致礼在出发前夕前来季衡府上,季衡招待他用了晚饭,饭后,在季衡的书房里,赵致礼同他说道,“计划已经订好,我觉得你不必前往明州督战,那太危险了。”
季衡听闻便道,“没有将士在前杀敌,督军却在大后方坐着的。”
赵致礼依然是不赞同,说,“明州距离舟山所太近,舟山所不仅有王启的力量,还有弗朗机人,以致明州城里的势力也是错综复杂,明州当地的官府,比起是听朝廷的,更多是看海寇和弗朗机人的脸色,这也是海寇四处劫掠,却少有动明州城的原因。之前过年时候,明州有海寇登岸,我前往驰援,去了很快回来,也是因那是海寇偷偷上岸采买物品,并不是要劫掠明州。上次对你提过,你当还没有忘吧。”
季衡点点头,说道,“所以我更应该去明州,明州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但大约没有你知道得清楚。这次扫荡了舟山所一带的倭寇,也需要清一清明州的官场了。”
赵致礼却道,“除非派十分强悍的守将前往,不然要管下明州,那是十分困难的。”
季衡直接道,“我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已经向皇上上奏了此事,这次扫荡了舟山所,便让姜时泽将江浙水师迁到明州,他的总兵府衙也迁到明州,由姜时泽直接驻守明州,便可解决此事。”
赵致礼看着季衡,想了想,便笑了,道,“看来是我浅见,这倒是个好办法。”
五月中旬,朝廷对舟山所用兵,剿灭舟山所一带的海寇。
季衡亲自前往明州督军,付扬对自己被他派去救回季氏一族质子之事,最初并不乐意,他的职责是护卫季衡的安全,除此,其他事情都是次要的。
付扬同翁太医一样看得清楚,当今皇帝之所以会是一个明君圣主,那是因为他足够冷静,而他唯一不冷静的地方就在季衡身上,要是季衡出事,皇帝会不会变得糊涂起来,那真是不好说。
所以对付扬来说,季衡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