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跑到我们面前大放厥词,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楚尧勾了勾嘴角,“你当真以为我们没有办法治你?”
“你能有什么办法?!”男孩瞪着楚尧,满脸挑衅,“把我交给警察?先不说我的年龄会受到法律保护,也不说你们根本就没有证据,哪怕有,你以为布风水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以在司法上立案吗?!”
“你倒是还懂得挺多?”楚尧嗤笑,“你也知道赵泽兵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没法走司法程序,他也有的是手段来收拾你。”
“那就让他来啊!我求之不得!”男孩咬牙,“我还正在发愁叔叔不愿继续帮我报仇呢!如果他胆敢对我出手,叔叔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你这是以自己为诱饵,让我们向赵泽兵传信,想要引蛇出洞?”楚尧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年纪这么小,就能想出这一招来,当真是不错!”
男孩被楚尧戳中了想法,顿时就有些慌乱,暗暗懊悔自己中了楚尧的激将法,被这个满口毒液的男人刺激得失了分寸。
当下,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愤怒地瞪了楚尧一眼:“就算叔叔不帮我,我自己也会报仇的!我会跟着叔叔学习风水术,等到我学成归来,我绝对不会放过赵泽兵!还有你们,只要你们还敢帮他,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你们!”
说罢,他扭头钻进了马路牙边的灌木丛,动作迅捷地似乎生怕自己被抓到,所幸,楚尧也没有去抓他的意思。
“为了报仇而去学习风水术,将来估计又是一个走了歪路的魔星。”楚尧轻哼一声,举步走到白缎身边,抬手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带回到车里。
白缎乖乖做回副驾驶座,望见楚尧发动车子,向左打满方向盘,掉头返回了碧水湾小区,不由有些诧异:“怎么?不去见赵泽兵了吗?”
“不去了,遇到这种事情,没心情,随便给他打个电话算了。”楚尧的语气低沉,显然心情不爽。见到他这幅模样,白缎张了张口,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只能咬了咬嘴唇,暂且保持了沉默。
其实,男孩的事情对于楚尧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他心情不爽,只是不喜白缎在自己面前被人指着鼻子骂罢了——虽然,这也是他刻意想要让白缎了解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世界才导致的。
至于不想去见赵泽兵,也不过是希望能够给白缎更多思考的空间,同样也可以缓解一下对方的情绪,别让这只单纯的小雪貂太过纠结难受、心情低落。
一路转回到自己的别墅,刚刚走进客厅,楚尧便发现白缎正小心翼翼地窥视着自己,满脸的纠结犹豫,似乎欲言又止。
楚尧在沙发上坐下,刚想要叫白缎过来,语重心长地宽慰开解他一番,却不料白缎竟然二话不说,一扭头钻进了厨房,开始轻车熟路地围着李妈,朝她撒娇邀宠。
楚尧:“……”
——等等,这发展是不是有些不对?
不消片刻,白缎便哄得李妈喜笑颜开,然后顺利从她那里求到了投喂。
端着托盘,托盘上摆放着自己喜欢的奶茶与楚尧的黑咖啡,再加上制作精美的小点心和漂亮的果盘,白缎的步伐又快又稳,很快便来到楚尧坐着的沙发边,然后将托盘放到茶几上。
在楚尧身边坐下,白缎捻起一块小点心,递到楚尧面前,眼巴巴地望着他:“吃吗?”说着,他还不忘解释一句,“我刚刚洗过手了,很干净的!”
完全搞不清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发展,楚尧顿了顿,抽了抽嘴角,露出几分无可奈何的笑意,随后低下头,直接就着白缎的手指咬了一口。
软软的嘴唇蹭过微凉的指尖,引得楚尧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只觉得李妈今次做得点心似乎有点太甜了,甜得他心中一荡。
只可惜,白缎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暧昧的氛围,眼见楚尧缓和了面色,还露出一丝笑容,他终于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试探着发问:“现在,你的心情好一点了吗?”
“……嗯,好多了。”楚尧默默扫了一眼自家愚蠢的貂儿,抬手端起黑咖啡喝了一口,冲散了嘴里和心口处那股甜腻的味道。
“那就好!”白缎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小小的炫耀,“不开心的时候,就吃点好吃的东西,很快就能高兴起来啦!”
楚尧:“……”
——呵呵,你当我跟你一样,蠢得这般浑然天成?
——而且,这样的发展的确有哪里不太对吧?
他脑中刚刚还幻想着自家的貂儿神情低落地蜷在自己身边,努力用他那不太灵光的小脑袋思考分辨男孩与赵泽兵到底孰对孰错、自己是不是也做了错事、帮错了人,而他则可以趁机将对方揽进怀里,摸一摸他那手感极佳的柔顺长发,充当他的一番人生导师,教导他该如何在这个满是矛盾的世界上活下去,教导这只雪白的貂儿该如何面对人世间黑暗的一面。
——这才是接下来理所应当的发展不是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似乎被自家的貂儿反过来,当成孩子一般哄了?
楚尧满心纠结,然而白缎却丝毫没有感觉,在确定楚尧恢复了“正常”后,他转手端起自己的奶茶,蜷缩进了沙发里,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随后掏出手机,点开游戏,伴随着轻快的音乐声,愉快地玩了起来。
——没心没肺到让楚尧无语凝噎。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第四十章 真正的白缎
白缎玩游戏的时候十分专注,根本没有察觉到楚尧投注于自己身上那满是疑惑的视线。时不时的, 他还会伸手从茶几上抓一小块点心或者水果塞进口中,然后顺嘴舔一舔指尖的碎屑与汁水,看得楚尧呼吸一滞,连眼神都微微有些变了。
此等没心没肺的模样,让担心他会被男孩的话语所影响的楚尧格外无力,就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那般, 满是无从发泄的憋屈之感。
默默喝了口咖啡,将视线从白缎白嫩的指尖与红润的舌尖处移开, 楚尧不得不率先开口, 努力纠正自己完全跑偏的剧本:“你是怎么想的?关于赵泽兵和那个男孩?”
听到楚尧的询问, 白缎连忙按下了暂停键,努力调动了一下自己那匮乏到极点的安慰人的词汇, 认真回答:“他们的事情, 让他们自己处理就好啦, 跟我们没关系的,你不要多想!”
自己的台词被对方抢了,这样的情景还真是有些微妙。被“安慰”的楚尧抽了抽嘴角:“你倒是看得开?”
白缎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回答:“是啊,你要杀我,我再杀你,这样的事情我见得多啦!”顿了顿,意识到自己似乎暴露了什么,他连忙欲盖弥彰地补上一句,“嗯,我指的是从小说啊、电视里面……”
楚尧的表情……格外的一言难尽。
眼见楚尧面色古怪,白缎小心地凑了过去,伸手抓着他的衣袖摇了摇,语气严肃:“赵泽兵有不对的地方,那个男孩也不对,他们都做错了事、杀了人,却也都有自己的苦衷,又因为彼此的仇恨而波及到了其他人。这种关系太乱了,谁也说不清楚,更没法评判是非对错,我们还是不要参与进去比较好,以免平白沾染了因果。他们自己的仇恨,留给他们自己去解决,无论最后谁杀了谁,都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顿了顿,白缎又皱了皱眉,“当然,如果那个孩子也恨上了我们,想要对我们动手,我们也不能忍让就是了。”
白缎虽然被鹄霄真君好好得养在身边,但也随着对方经历过一些事情,见过不少是非恩仇。
修真界不像现在他所在的这个世界这般,别说杀人,哪怕随便伤个人都会犯法,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是是非非、爱恨情仇,最终的解决之道基本上都会被归为一个字,“杀”。
你杀了我的亲朋,我要杀回来;你抢了我的法宝机缘,我要杀回来;甚至,哪怕不小心因为意外而结下仇怨,也经常会小事化大得来一场你死我活。
修真便是争,与天争命、与人争机缘。大道茫茫、无边无涯,走得越远,就越是需要天材地宝、机缘气运,便越是需要争、需要抢,而不争不抢,就只能被他人踩在脚下。
在修真界,没有一个人是不曾沾染过血腥的,鹄霄真君身为正道魁首,剑下仍旧亡魂无数,有罪恶滔天者,也有罪不至死者,但既然仇恨已然结下,那么就需要斩草除根,以免一时心慈,却反遭报复——毕竟,你剑下留情,却不能保证对方也愿意领你的情,愿意化解彼此的仇怨。
甚至,就连那些慈悲为怀的修佛者也无法逃过这一恩怨的漩涡,为了道统传承,也为了个人生存,他们不得不将“杀戒”从最初的“不杀”改为后来的“不枉杀”。
白缎并没有自己的三观,他的三观,全都是建立在鹄霄真君的教导之下。
鹄霄真君喜爱白缎的纯粹,希望他坚守正道,不随意伤害他人,但一旦他被人伤害,那么鹄霄真君也绝对不会约束白缎,阻止他的报复——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这才是鹄霄真君教给白缎的规则,而一旦结下仇怨,那就绝不能姑息忍让,以免酿成巨大的后患。
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相报。”
杀人,对于白缎而言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甚至只是一种常态,更何况,他连人都不是,自然也不会对于人类产生什么同类感——正如同人类为了满足自己而杀戮动物那样,不是同类,哪怕有同情心,也不过尔尔。
在白缎心中,只有寥寥数人是重要的,是需要他在意、挂心的,比如鹄霄真君,比如楚尧和李妈,至于其他人,却只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动物”,他不会随意伤害对方,也不会去关心他们,不管是死是活,都与他毫不相干——甚至,对于对方的指责,他连反驳争论都懒得去做。
所以,无论是赵泽兵,还是那个男孩,都不会在白缎心中留下任何涟漪,他懒得去思考他们之间的是非对错,也认为他们之间的相互报复不过是理所当然,只要不牵扯到他,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望着白缎清澈到有些无情的眼眸,楚尧良久都无法回神,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养得纯洁无暇、娇气粘人、宁肯委屈自己也不愿损害他人的小白貂,真正的本性却是如此的冷漠。
倘若是最初遇到白缎之时,他也许会对此感到失望,毕竟,楚尧会向白缎伸出援手,正是看在他这份善良与纯净之上。但如今,楚尧却反而对此感到庆幸,庆幸白缎并非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一味善良、而不通世事。
作为宠物,白缎自然越是无害越好,可以让楚尧放心地宠着护着,一旦腻了,也能毫不留情地丢开手去。然而,作为能够他并肩前行的人,楚尧却更加希望白缎不要那么善良天真——毕竟,他也并非什么好人。为了自己的目的,楚尧完全可以不择手段,也会伤害、践踏他人。
倘若白缎太过纯真,那么他与楚尧之间必定会出现分歧与矛盾、出现无法弥补的裂痕,而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渐行渐远、分道扬镳。这也是楚尧一直克制着自己,即使心中蠢蠢欲动、时不时被诱惑,却终究没有真正对白缎出手的原因。
——楚尧是自私的,他对于自己的人生与感情规划非常明确。倘若最终没有一个好的结果,那么他就不会随随便便放任自己开始一段感情,仅仅为了享受一时的欢愉。
这是对自己负责,也同样是对白缎负责,毕竟,楚尧经历得多了,就算付出感情,也能够理智地收回,但白缎却太过稚嫩,也太过专注,一旦两人之间的感情宣告终结,对于白缎的伤害必然要比楚尧大上很多。
但现在,看着白缎那双单纯地担心着自己、却对赵泽兵与男孩没有丝毫怜悯动摇的眼眸,楚尧却知道,这只除了自己以外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貂儿,也许能够陪伴自己很长一段时间。
——真是头疼呢,这样一来,他就又少了一个能够说服自己克制感情、远离白缎的理由。
——如果白缎能够一直保持这样的多情与无情,那么他大概……也许可以真得放纵一把,让自己毫无芥蒂地敞开胸怀,接纳对方的靠近吧?
而一旦自己真的让这只貂儿进入自己的世界、进入自己的内心,那么无论如何,白缎都不可能从他手上跑掉了。
楚尧的嘴角隐秘的勾了起来,他抬手拍了拍白缎的脑袋:“听你的口气,你似乎觉得杀人是件很普通的事情?”
白缎噎了一下,视线顿时有些飘忽:“当、当然不是,杀人是不对的,我们不能随随便便杀人!”
楚尧:“……”
——能够随随便便说出这种话,谁会相信你觉得“杀人不对”啊……
“是真的!”生怕楚尧觉得自己是一只坏貂,然后讨厌自己,白缎急得险些炸了毛,“我才不会杀人呢!”
“哦?那如果有人要害我,我让你帮我杀人,你也不愿意吗?”楚尧挑了挑眉,坏心地逗弄道——自从知道白缎的本性后,他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在对方面前放开手脚,不必再小心翼翼地伪装成一个温柔体贴的好人,让自己符合白缎的“善良”。
对于楚尧的问题,白缎咬了咬嘴唇,整只貂又是纠结又是犹豫。
噬灵貂生性胆小平和,白缎不喜欢杀人,讨厌黏腻刺眼的血液与恶心的血腥味,也不愿看到生命消逝前垂死挣扎的可悲模样,但倘若问出这句话的人是鹄霄真君,白缎却不会有半点迟疑,因为他心甘情愿成为鹄霄真君手中的剑,愿意为他解决一切的麻烦,哪怕是杀人、哪怕手染无辜者的血腥也在所不惜——毕竟,为了鹄霄真君,他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愿意付出。
而如果将这个对象换成是楚尧……
白缎满脸挣扎,看在楚尧眼中,却似是想要拒绝却又不知该如何拒绝。虽然这个问题只是自己坏心眼的随口一问,想要逗弄一下白缎,但楚尧的心中却仍旧不免有些微微的失望,失望自己在白缎心中也许并没有多么重要。
轻笑着耸了耸肩,楚尧轻佻地勾了勾白缎的下巴:“好啦,逗你玩呢。想要害我的人,哪里用得着你动手?我自己就全部解决干净了。”
楚尧的语气轻松,但白缎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失落,不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竟然让楚尧这么不开心。
更何况……在仔细思考了一下后,白缎发现,自己其实也并不太排斥为了楚尧而杀人。
抬手握住楚尧挑着自己下巴的手指,白缎表情认真:“虽然杀人是不对的,帮你杀人的话,也可以。”顿了顿,他又连忙加上一句,似乎生怕楚尧提出太过分的要求,“但是,不能太多哦!一两个、两三个……嗯,少一点的话,没问题!”
刚刚还有些失望,如今却只剩下无奈与哭笑不得的楚尧:“……”
身在厨房,听到两人聊天内容的李妈:“……”
——自家小少爷到底都教了小缎什么啊?简直夭寿吆!
——如此中二病的谈话,你们这是在为下部小说、或者电视剧做准备吗?!
第四十一章 住房风波
无论是白缎还是楚尧,都没有将赵泽兵与男孩之间的恩怨放在心上。在确定白缎一点都不需要“安慰”后, 楚尧放任他继续玩他的游戏,而自己则走到了一边,给仍旧等在工地上望穿秋水的赵泽兵打了个电话。
在电话中,楚尧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昨日白缎跟随煞气寻找施术者的结果——如果白缎此时此刻听到的话,一定会非常奇怪,楚尧为何会知道得如此详细——随后, 他又提到了今早出门时遇到的男孩。
由于格外不满赵泽兵将白缎牵扯进这段仇怨之中,楚尧的语气相当不客气, 他代替白缎义正言辞地表示不会再接手赵泽兵的委托, 而这一次出手相帮, 一来是不明真相,二来也是怜悯那些被无辜连累受伤甚至致死的工人们。
接到了楚尧的这一通电话, 对于刚刚解决小区问题、本以为已经雨过天晴的赵泽兵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的父辈便是做房地产起家的, 对于买通小混混黑社会之流驱赶钉子户这种事,不知道做过多少,早已经习以为常,却不料此次竟然当真碰上了一颗“硬钉子”,惹来了弥天大祸。
赵泽兵对男孩的大放厥词并不在意,却相当忌惮帮助男孩布下煞阵的“叔叔”,哪怕这位“叔叔”因为害死了人而心存愧疚,不再继续出手,但他带走的男孩对于赵泽兵而言仍旧像是一颗随时随地都会落下的达摩克斯之剑,搅得赵泽兵惶恐不安。
只可惜,无论赵泽兵如何苦苦哀求、指天发誓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亏心事,但楚尧的态度却依然坚决——他不在乎男孩临走前的威胁,但这却并不意味着他愿意自找麻烦。更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到白缎,楚尧实在不愿意这只时不时掉链子的蠢貂儿无意间招惹上一个时刻在暗中窥伺的敌人。
在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后,楚尧直接挂了电话,而赵泽兵则木木呆呆地站在工地上,于夏末秋初的凉风中瑟瑟发抖、冷汗满背。
要说接到这通电话、又被楚尧这般见死不救的强硬拒绝后,赵泽兵不怨不恨,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人都是这样,都喜欢以自我为中心考虑问题,倘若一旦被人威胁到利益,无论是对方的过错还是自己的过错,都会产生怨恨与愤怒的情绪。
然而,赵泽兵却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不敢做。
倘若白缎只是个初出茅庐、一文不名的小子,那么赵泽兵绝对会使劲手段、威逼利诱着笼络对方为自己服务,甚至扼杀他的成长,但他所遇到的白缎,不仅为周家挡了灾、被周家奉为上宾,身后还站着那个深不可测的楚尧,让赵泽兵根本不敢产生半点不利于对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