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大公子，生意场上讲感情的下场，就是如你父亲这样－－公司没了、命也快没了。而更好笑的是……”夏千语眯着眼睛笑了：“你，他唯一的儿子却在这里和我谈生意场上的感情。”
    ＊
    夏千语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夏千语笑得笃定的脸，又给了他的天真一记响亮的耳光。
    是这样的吗？这利益场中之人，都如她所说般凉薄无情？
    “爸，我相信不是这样的。”唐宁看着桌上的照片，沉沉的吐了口气后，转过目光，将手上被捏皱的文件放在桌上慢慢的辗平。
    “唐宁，该吃午餐……唐宁，怎么啦？谈得不顺利吗？”苏蔓拎着盒饭进来，看见唐宁一脸的沉郁与说不出的愤怒，只觉得心疼。
    “没有，他们说要考虑一下。”唐宁慢慢伸手，将桌上散落的资料都收了起来，腾出地方让苏蔓放餐盒。
    “转让股份不是小事，或者，或多或少还是要付点钱才行。”苏蔓低头将餐盒拿出来在办公桌上一一放好，小声说道：“他们也不是你亲叔叔，你打白条，人家也是信不过的。”
    “恩，我下午先去南方市场收款，回来再和他们谈谈。”唐宁点了点头，眸子里却是不明所以的难受。
    “先吃饭吧，不管什么事，总要先填饱肚子才行。”苏蔓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着，将一盒饭递到他手边。
    “蔓蔓，你先吃，我得出发去南方市场了－－我只有七天，我必须收回全部的欠款，否则公司就没有机会了。”唐宁边收着包边说道。
    “唐宁，你……”苏蔓看着没有经验、也没有外援的他，只觉得难过又心疼。
    “蔓蔓，联合国的实习通和这几天就该下来了，你自己注意和学校保持联络，不要错过了。我真的要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唐宁背起包，绕过办公桌走到苏蔓的身边，张开双臂用力抱了抱她，低声说道：“蔓蔓，谢谢有你在身边，我感觉好多了。”
    “你……路上小心。”苏蔓伸手摸了摸他迅速憔悴下来的脸，低低的说道。
    “我知道，再见。”唐宁低头在她额间亲吻了一下后，转身匆匆往外走去。
    看着唐宁急切的背影，苏蔓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历害－－天之骄子的唐宁、与她一起聊利玛窦、李约瑟，聊穆旦、朱光潜的唐宁，现在成天想的、说的，除了钱还是钱。
    唐宁，你不要变成一个利益至上的商人，好不好？
    唐宁，等伯父的病好了，你就和我一起回联合国翻译处，好不好？
    ＊
    南京，某代销公司。
    “王总，我是唐宁，我今天过来与您对一下前期楼盘销售的帐目。”
    “不在公司？哦，没关系，我找您的财务就行。”
    “财务请假？这样吧，我已经在您办公室楼下了，您看我将对帐清单交给谁？”
    “今天全体休假体检？那……我明天过来。”
    ＊
    “你好，我是宁达的唐宁，今天过来和你们财务对帐。”
    “财务不在？那你们李总在吗？”
    “李总和财务一起去银行了？”
    “这样，这是对帐单，麻烦你转交给李总。”
    ……
    唐宁揣着合同与帐本走了四家公司，却连人家公司的大门都没有进去。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后还不敢休息。快速的洗了澡后，拿出帐本与合同逐字逐句的看起来，希望从合同的条款里找到突破口。
    ☆、chapter005 弱肉强食
    “如果直接发催款函的话，他们一定会置之不理。”
    “如果先发催款函再发律师函，这个合作关系算是破坏了，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
    唐宁皱着眉头想了许久，还是拿不定主意，只得给肖奕打过去电话：“肖总，我想给客户发催款函，你认为可行吗？”
    “发吧。”肖奕沉声说道。
    “会有用吗？我觉得他们的契约精神不够好。”唐宁无奈的说道。
    “有用，只是会影响后期合作。”肖奕想了想后，回答道。
    “那就发吧，这种客户，以后不合作也罢。肖大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唐宁拉过电脑，边给公司法务部发邮件，边问道。
    “收了一家，还有两家躲着不见，我正在想办法。”肖奕的声音里，隐隐听出恼火的味道。
    “我这边也是，跑了四家，都躲着不见。”唐宁低声说道。
    “恩，客户不知道公司被收购，只知道张健跑路了、你爸在医院躺着现在还没醒、公司股票持续下跌，所以他们想借机把欠款赖掉。”肖奕低沉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些款要以最快的方式收回来，就是公布公司被carlyle收购并控股的消息－－这个消息不仅能让这些客户主动还钱，还能刺激股市上扬。”
    “我……”唐宁停下手中的动作，半晌之后才又说道：“肖大哥，我知道所有人都反对我这样做，可是我相信你能明白，公司对我爸有多重要。”
    “小宁，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就继续吧。你一个人在外面，多注意一些。”电话那边的肖奕，暗自叹了口气，却仍鼓励着唐宁。
    “肖奕大哥，方叔他们……”憋了许久的事，唐宁终究还是忍不住找个人倾诉。
    “小宁，在商场上，只有你的需求变成对方的需求时，才具有说服对方的可能。”唐宁的话没说完，肖奕便已知道结果－－唐宁打白条和carlyle的真金白银相比，自然是真金白银更有吸引力；股东是唐宁与股东是夏千语相比，这两人赚钱的能力完全没有可比性。
    再深的感情，在利益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这是事实，只有看清、只有承认，才知道怎么去打动他们。
    “我的需求？对方的需求……”唐宁难过的低下了头，嗫嚅的说道：“我的需求永远也不可能变成他们的需求，所以……所以等拿到钱再说吧。”
    “恩，那你安排吧，我晚上还约了两个客户喝酒，就先挂了。”肖奕轻声说道。
    “好，肖奕大哥辛苦了。”
    放下电话后，唐宁无意识的翻动着手中的帐本，眸色里是沉沉的忧郁与黯然－－事情的难度，已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原本以为讲感情的人，已经没有感情了；原本以为讲契约的，也不讲契约了；他是不懂生意场上的事，可他懂做人的基本准则－－即便生意场上没有人情，总该有契约精神吧。
    这个国度，这个圈子，到底有什么样的规则？
    ＊
    “弱肉强食，你该懂的。”视频那头，是顾止安沉静而淡然的面容。
    “唐宁是唐晋旗的独子，唐晋旗对他很是溺爱，父子感情也好。所以他父亲现在的情况，他是不可能离开的－－不离开，就会坏事。”夏千语沉然说道。
    “你想让他为你所用？”顾目安轻挑了下眉梢，脸上依然神色不动。
    “‘宁达’公司少公子这个身份，可以一用；唐晋旗儿子这个身份，更可以一用。”夏千语轻扯嘴角，嘴角的笑意轻盈而漫然。
    “你有把握？”顾止安淡淡问道。
    “恩？”夏千语发了个不解的表情过去－－对于唐宁这个商场菜鸟，收服是再简单不过了，老师放心将上百亿的单子交给她做，难道不相信她能搞定一个小菜鸟？
    “按你的计划去做吧。我只关心结果。这是carlyle在中国最大的项目，你要多用心。”顾止安淡然的语气，不显山不露水，即便是跟在他身边三年之久的夏千语，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老师，您是否认为有什么不妥？”夏千语直接问道。
    “你……”
    “千语姑姑，我过生日你回来吗？”顾止安的话还没说完，一个bobo头的漂亮女孩子出现在视频里面。
    “当然，小白今年想要什么礼物？”夏千语沉然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笑意盈然起来。
    “我就要千语姑姑回来，我好想你啊。”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当真是让的心都化了。
    “小白帮爹地去拿杯水过来。”顾止安拍了拍女儿的头，温柔说道。
    一向淡然冷冽的顾止安，总是无法对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女儿板起脸严肃的说话。
    “爹地告诉千语姑姑要回来，小白很想很想她了。”顾白双手搂着顾止安的脖子，撒娇着说道。
    “好。”顾止安低眉浅笑的温柔，与刚才完全不像一个人。
    “谢谢爹地，我好爱好爱爹地呢。”顾白小姑娘凑过唇去，在顾止安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才开心的转身离开。
    “到时候过来吧，她念叨你许久了。”顾止安看着视频说到。
    “当然要回来的，否则这个小丫头非得磨死我不可。”夏千语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是这个性子。”顾止安笑着摇了摇头。
    夏千语的眸光微微闪了闪，终是什么话也没说。
    顾止安似乎也想到什么，脸上的温柔的表情，一点一点的敛了下去，直到恢复到平静无波的淡然模样。
    “项目最重要，你要安排好。唐宁能用则用，不能用想办法让他回英国，不要让他在项目里碍事。”顾止安沉声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夏千语的话刚说完，电脑那边的顾止安已经下了线。
    夏千语早已习惯他的态度，不以为意的关了电脑视频。
    只是想起顾止安在顾白面前的温柔与柔软，她的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欣慰的感动－－只有在这个小女儿的面前，冷漠又苛刻的他，才会露出温柔的一面。
    还好有这个小女儿在身边，否则他的人生里，怕是再不会有温情与欢笑了。
    只是……
    自己呢？
    未来会有那么一个人，让自己变得柔软吗？
    ＊
    第二天，苏州。
    唐宁从酒店再次出发，这一次，他没有给对方任何通知，直接拎着帐本和合同就闯进了对方的公司……
    －－－－－－题外话－－－－－－
    顾白小姑娘象谁呢？嘴又甜又会说话，肯定是不像顾止安的啦，哈哈哈！
    ☆、chapter006 羞辱
    只是，见得到人，却不一定能收到得款；
    显然，唐宁对于事情的预想，还是过于乐观了些。
    ＊
    “沈总，我是唐宁，这次过来是想与您将公司前期的帐款结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