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指尖一顿,眉梢轻挑,唇角抑不住地漾起一片笑意,“东君,”他语气强装着正经,“这在审着你呢,你怎么还勾引刑官?”
“审也行,”楚珩回望着他,“那陛下今天不要了吗?”
凌烨不置可否,低头看向匣子,指尖抵着的恰好是个圆铃,这金核桃楚珩曾经吃过,就这个吧,凌烨拈起来,又拿过盛香膏的玉盒,示意他拧开。
楚珩却睨着那颗玲珑核桃,手往后撤了撤,不肯接。
“东君是想直接吃?”
“……我知错了,但最后结果不是好的吗……就饶了这次吧,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谁知话音一落,却火上浇了油,“拧开。”皇帝沉声。
勾引了一通未见成行,犯人还是要受审。
他趴在锦枕上,正沉湎在初时的愉悦中,那颗金核桃就被凌烨拿了过来——要“动刑”了。
“唔……”
楚珩半阖着眼睛吐出一声闷哼。
……
吃第一颗还是难熬。
……
到第二颗就是惊吓了。
……
若再来第三颗,真就要命了。
楚珩连忙说别审了他都招了,不该不听话,更不该涉险,最后没受伤也不该。
可是凌烨听了,依旧不置可否,继续“加刑”。
楚珩又酥又酸,眼泪溢满了眸子,鼻尖上也沁出细汗来。
他滚进凌烨怀里,呜咽着叫凌烨抱抱,一边又将手往后摸去,想将那三只为非作歹的玲珑核桃拿出来。
可凌烨识破了他的意图,按住他手腕,陛下呼吸微微重,目色沉沉盯着榻上动情难抑的人,按耐着心里翻涌的情意,继续审他:“东君不是说要向朕缴旨吗?”
“重九……”
楚珩哪还有空去思考那个,一心只想结束这场难熬的折磨。然而凌烨这次却很能狠的住心,捉着他双腕,轻声道:“朕的旨意是什么?东君做了什么?”
“嗯……”
凌烨抱着心尖上的人,他气他不听话地冒险,将自身置于别人以命相博的危险境地去,唯有此刻抱着他,才能消弭那些刻在灵魂深处的心悸和后怕。凌烨低头在楚珩唇上吻了吻,压抑着心头的燥动,附到他耳畔,一字一句,声音温柔,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敢自己把核桃拿出来,就让你含一夜。”
楚珩眸中汪着情欲所化的泪水,闻言有点呆呆地望着他。
凌烨弯了弯眼睛,复又吻了一下,站起身将堆在床柱边的金链拿了来,将刻着龙章凤纹的镣环扣在了楚珩右脚腕上。
“来人,后殿备水。”
他随手把钥匙撂在床头,留下还在吃着核桃的楚珩,就这么施施然走去后殿沐浴了,仿佛一点都不心潮澎湃似的。
……
偌大的清池中水雾氤氲,凌烨闭目倚在岸边,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凝神以内力细细分辨,还有隐隐绰绰的铃音。
是楚珩从前面内室里一路跑过来,那三颗遇热自颤的玲珑核桃折磨得他实在受不住了,身体里仿佛燃着一把火,要将他整个人炙透了,可他还记得凌烨说的不许自己拿出来,只好跑过来找他的刑官。
楚珩身上只草草披了件纱衣,赤着脚连鞋都没穿,神思迷蒙地往池子里一跳,扑进凌烨怀里,呜咽着向他求饶。
凌烨眉目温润,伸手接住楚珩,亲了亲,嘴上却还是硬着声:“犯人弄坏了脚上镣环越狱而出,这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楚珩一手抱着他脖颈,一手拉着凌烨的指尖往身后去,“拿出来……”他眼里蒙着水雾,听见凌烨的话有点委屈,摇摇头:“没扯坏,有钥匙……上次你说……扯断了就,不要我了,嗯……”
凌烨说过的每一句话,情话、气话、甚至拈酸吃醋的话,他都记得,却唯独忘了“要对他自己好”这句最重要的——次次都忘,教也教不会。
凌烨心底早软成一片,吻过他盈满情意泪水的眼睛,说:“好好缴旨,朕听着好了,就将金核桃拿出来,不然这还是第一样,匣子里十来种‘刑具’今晚一一试过,总能审出来。”
“别……”楚珩身子一颤,有点怕了,他往凌烨怀里挤了挤,如实招了。“我、我没旨可缴……”他低声说,“我只抗旨了……”
“嗯。”凌烨抚摸着他身体。
他声音断断续续:“……你不让我犯险……强杀方鸿祯,我先斩后奏……嗯……”
“算是一桩。”凌烨说,伸手勾住他身后一条细链,将最外面的一颗金核桃缓缓地拉了出来,楚珩的呼吸声都变了调,眼泪大滴地落在凌烨肩头。
凌烨抚摸着他脊背,等他急促的呼吸稍稍平复,方道:“还有呢?继续。”
“嗯……”楚珩想了想,经过三颗金核桃的折磨,现下虽还剩两只,可比刚才似乎好一点点了。“我在昌州,走过夜路……可那是为了赶时间,不能算吧……”
“不算。”
楚珩下巴靠在凌烨肩背上,小声又说,“……我嫌麻烦,在昌州吃饭的时候,没认真点菜,算吗?”
“算。”凌烨说,侧头看着他,“不过方才晚膳的时候,东君可不是这么跟朕说的。”
楚珩心虚地避开视线,凌烨在水下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他轻哼一声受了,第二只核桃也被拿了出来。
还剩下最后一只。
楚珩低喘着思索再三,抬头望着凌烨的眼睛:“我……嗯,我其实……”
他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可自颤不休的玲珑核桃不会等他,凌烨的抚摸只是杯水车薪,难能缓解内心深处的焦灼,必须要更多的抱抱,楚珩终是低下头:“我……我也不是没受伤……就一丁点内伤,嗯……不过很快就好了……”
凌烨目光沉沉,楚珩被盯得头皮发麻,半晌过后,凌烨将最后一颗核桃取了出来,在楚珩的低呼声中淡淡开口:“招了?”
“嗯。”楚珩点头。
凌烨于是松开他,却也不做别的,只叹口气亲了亲他,然后走出清池擦了擦身上水珠,披了件衣裳往前面寝殿去了。
留下被三只金核桃勾起全身情念的楚珩,前面后面都难受极了。
满心风月的犯人管不了许多,回到寝殿龙床上,便往刑官身上贴,去吻他的唇角和喉结。原本有点不高兴的刑官拿他没办法,只好抱住了他。
缠绵不休,烛光照了半宿。
……
楚珩听着窗外沙沙风声,心里数着,第三遍了。
情事之后,凌烨将他揽在怀里,从头到脚地抚摸了一遍,早先在床榻上、方才在浴池中,也是如此。楚珩知道,凌烨是在确认自己的安然无恙。
——他在害怕。
鹿水陵园那次自己的意外重伤,给凌烨留下了太深刻的后怕,即便他知道那次是以小师叔为名的设局,而且绝不会再有第二回 ,也清楚这次的方鸿祯并非东君的对手,凌烨也还是会担心,不想让他受伤,更害怕会有哪怕万分之一的意外发生。
楚珩在心里叹了一声,伸手回抱住凌烨,抚摸着他的后背。
“不怕。”楚珩说。
凌烨微微僵了一下,良晌,他低低开口问:“那‘一丁点内伤’是多少?”
“你说呢?”楚珩弯眸笑起来,“以方鸿祯的能耐,还不能让我伤筋动骨。我师父和大统领最后都到了,又搭了把手,‘一丁点’就是调息三四天的功夫。若是真伤着哪儿了,且不提别人,大统领还能不告诉你吗?”
凌烨沉默了一阵,冷声说:“方鸿祯不配,他不配让你涉险和受伤,‘一丁点’也不配。”
“可是你配,云州万民配。”楚珩抬眸看着他,认真道,“在我心里,陛下就是九州天下,我只为你。”
“无论何时,你都配。”楚珩往凌烨唇上亲了一下。
凌烨迟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终于浅浅地“嗯”了一声。
楚珩这才高兴了,趁热打铁道:“那你这回审完就审完了,不能再罚我了啊——喂我连吃三个金核桃,太坏了,吃得我后面到现在还酸。”
他抱怨一句,又摸过凌烨的手往自己腰上放:“给我揉揉。”
凌烨不言不语,看了他两眼,依令照做。
楚皇后这下可心满意足了,闭上眼享受,舒服得直哼哼。
不过乐极生悲,他快活得都要眯眼睡着了,忽而“啪啪——”,自己屁股上挨了两巴掌,瞬间清醒了。
不大疼,但声还挺响,听着很能唬人。
楚珩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臀肉,不解地看向凌烨,“你打我干嘛?”
凌烨慢声慢调地答:“御前侍墨还欠着二十板子,欠了好几年都没收利息。”
“……”
这都什么时候的旧账了?说好了这回的事儿不罚,怎么还带往前翻的?
楚皇后顿时不乐意了,横眉竖目地说:“我不理你了!”
他气得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可这样一来,眼睛是瞧不见了,屁股自然要对着陛下,更好打了,于是又挨了一下。
“啪!”
楚皇后当即愤怒地转回身来,怒视着皇帝,报以老拳。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在床上打起来了。
打到最后,床榻里再度传来纠缠的呼吸声,还伴随着几句呻吟,也不知是巴掌老拳互相下手重了,还是别的什么。
月光浓,风声稀,窗外偶有蝉鸣,夜色正好。
第197章 世族(一更)
这一晚是整个帝都内城的不眠之夜。
明灯入夜不熄,几乎所有的世家著族、高门勋贵都在召集族中各府的主事人、继承人,聚到一起紧急商讨要事。内城街巷车马奔走,几家欢喜几家忧。
昌州平定在即,方鸿祯活捉下狱,眼下敬王已经成了次要的了,秋后蚂蚱而已,要紧的是东君、楚珩、御前侍墨。
当这三个天差地别的称谓指代为同一个人后,全帝都的世家都轰动了。洞心骇耳、目瞪口呆已经不足以形容得知消息时的震惊,哪怕是大风大浪都经过的老家长们也没法稳住心态。
消息是当天下午从宫里传出来的,肃章门、光顺门、崇极门,一路无数的禁军官吏看见,天子影卫当面称御前侍墨为“东君”,绝不可能是玩笑。
楚珩,钟平侯府里没人管没人问的二公子、漓山学武十六年寸业未成的山花、武英殿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花瓶近卫,皇帝身边看似摆设不堪大用的御前侍墨……凡此种种不过是浮云障目,一朝拨云赫然见日。
漓山东君姬无月,其声名、其能耐、其势力,可不就是光芒万丈。
这一夜有无数的人想起来过去被他们共同忽视的细节,楚珩的生母和东君姬无月同宗同姓。
御前侍墨、漓山东君,不会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