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去打扰母亲,母亲忙着呢,这点小事何必污了她的眼?管家直接把人留下就是,其他的我只管会跟母亲说说。”苏怀云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母亲也是心善,对底下的人宽厚得很,我的确是时候去提醒一二,免得母亲被底下人给蒙蔽了。”
她没直接说是谁,只是目光上上下下在管家身上打量,后者浑身不自在,心里更不痛快,索性行礼后匆匆离去。
莲玉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她还从来没见过自家姑娘发威的模样,张着小嘴,半天才回过神来:“姑娘好样的,这管家可没少对倾云苑指手画脚的,刚才瞧他的脸色可难看,实在大快人心。”
说完,她又担心道:“只是管家是夫人的陪房,姑娘下了他的面子,管家会不会到夫人跟前告状?”
若是如此,最后吃亏的不就是自家姑娘了?
苏怀云笑笑,不以为然道:“母亲素来疼我,这点小事又怎会责难于我?再说,管家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就算母亲心里不高兴,总不能直接罚我。”
为了府里的奴仆责罚身为苏府大小姐的她,王秀咏还要名声吗?
这位苏夫人最在乎的就是名声,绝不会做这等蠢事的。
“夫人不敢明着来,暗地里却不一定如此。”一直沉默的莲恒,这时候忽然开口提醒。
见他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来,苏怀云挑眉笑道:“这等奴仆欺善怕恶,而且我今天要是忍了,应下此事,那么你估计这辈子都别想从马厩里走出来了。”
闻言,莲恒嘴角一弯。
或许很久没笑过,嘴角的弧度僵硬,眼底却是掩不住的笑意,他撩起衣摆缓缓跪下,叩头道:“多谢姑娘这些年来照顾舍妹,小人能从马厩离开,也多得姑娘。”
“漂亮话就不必多说了,以后好好替我跑腿就是。”苏怀云看着他穿的衣袍并不合身,估计要来见她,管家随便拿的一件旧衣让莲恒替换的。
料子差劲不说,显然放在角落很久,有一股浓郁的霉味,衣袖和衣摆上有一小块污渍,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衣裳。
穿着这样的衣袍,苏怀云要是讲究些,必定对莲恒十分不喜。
管家为了换人,在倾云苑埋下钉子,还真是煞费苦心。
“虽说应该让你歇一天,熟悉一下倾云苑,再跟莲玉叙旧才是。只是我这里有一封信要你出门跑腿,不过出府后,先去成衣店换一身,银钱就从我这里出。”苏怀云示意莲玉给了莲恒一袋子碎银和铜板,又匆忙进书房写了一封短信,交给了他。
“亲手交给风老板,谁都别给。还有,不要让人发现了。”
莲恒郑重收下,贴身藏好。又把钱袋接过,这才行礼告退了。
莲玉咬着下唇,依依不舍地盯着莲恒的背影,久久没能回神。
苏怀云看见后,笑道:“放心,他跑完腿回来,这两天应该没什么事。你先替莲恒把后院收拾起来,好歹今晚能安稳睡下。”
莲玉一听,这才脸上带笑,匆匆出去布置了。
两兄妹终于能够在一起,她别提多高兴的。
莲玉原本还担心夫人会发难,只是等了小半天,柳绣苑都没有任何动静。
她特地去打听了,回来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姑娘,管家没受罚,丁点没事,继续该干嘛就干嘛,夫人分明是偏袒他,故意来为难姑娘的。”
莲玉没敢说的是,管家那么大胆,指不定就是王秀咏在背后指使的。
苏怀云不甚在意,早就已经猜到王秀咏是个能忍的人。
当初苏老爷跟她私下来往,有了孩子,却迟迟没把人扶正,王秀咏不也忍着?
孩子出生后,未免家丑外扬,苏老爷把人藏着,硬是让苏怀斐说小一岁,晚一年上学,王秀咏还是忍着了。
这么能忍的人,反倒不好对付。
苏怀云暂时还不急,有些事还是徐徐图之为好,不必太过于急躁,反倒会坏事。
“管家只是好心提议送别的小厮来,听着并没有坏心,就是爹爹在这里,也不会觉得管家犯错了,母亲又怎会罚他?说到底,只是我不懂事罢了,拒了管家的好意,又把人从倾云苑这里赶走。”
她这么一说,莲玉更担心了:“这事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少不得要对姑娘心生嫌隙,以为姑娘有意为难管家的。”
简直是颠倒是非,偏偏管家一番做派做得足足的,口说无凭,苏怀云也辩驳不了。
苏怀云笑笑,无奈道:“反正爹爹不喜我,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多添上一件,也没什么。”
莲恒直到入夜才回来,而且浑身比出门的时候更狼狈了。
虽说换了一身比之前要好的衣裳,衣摆上却沾了大片的黄泥,隐隐带着恶臭,门房捏着鼻子避开,说什么都不肯靠近。
莲玉惊呼一声,连忙迎了上去:“哥哥这是怎么了,这般狼狈回来了?”
“暂且别说,让我先洗漱一番,再拜见大姑娘。”莲恒浑身狼狈,语气里却没多少惊惶和沮丧,示意莲玉带着他去了院落,在井边用凉水简单冲刷后,换了一身朴素干净的衣袍,这才过来见苏怀云。
“出什么事了?信呢?”
莲恒低着头答道:“小人出了苏府,先去成衣店换了一身,打算在附近绕一圈再去找风老板。后面跟着不少人,怎么也甩不开。恰好碰见一群地痞无赖在巷子里打斗抢底盘,小人便趁着混乱钻了进去,借此脱身去了酒楼。使了银钱,从酒楼后门进去,碰见一个衣着光鲜的小厮便要求见风老板,却被拒绝,直到说出是大姑娘有事来寻,这才放小人进去,把信笺交给了屏风后的风老板便退了出去。”
“地痞无赖还在混打着,跟在后头的人在附近久久不愿离开,小人想着在混战里却毫发无伤,实在说不过去,便跳到了巷子的水沟里,然后慢吞吞爬了出来。”
他眼底带着些许调皮的笑意,难得露出这年纪的青涩来:“身上的味道实在不好闻,地痞无赖一窝蜂都跑了,小人便慢慢走回府来,后面跟着的人不敢躲太远,也被熏了一路。”
苏怀云抿唇一笑,还算矜持,身后的莲玉直接“噗嗤”笑出声来了:“哥哥真坏,那味道可要熏得人头晕。”
她刚才靠近,也被熏得头昏脑涨。这才那么一会儿,可怜他们跟在后头少说有半个时辰。
“难为你了,今晚好好歇着,有跑腿的事我会再叫你的。”苏怀云对莲恒颇为满意,老实却不至于没心眼,还是个有脾气的。
难得嘴巴也够严,好奇心还不重。
送信去风老板那里,莲恒听到后只是照做,根本就没多问一句,这让苏怀云相当满意。
第66章 争夺
莲恒没见过风老板,只是按照苏怀云的话,特地交代小厮,必须把信笺亲自交给风老板。
风老板素来不爱示人,时常用屏风挡着,不过露出来的华贵衣裳,莲恒眼尖,能瞧出价值不菲,屏风后的人自然必然是要找的风老板。
不是风老板,谁又能穿上如此华美奢靡的衣袍?
光是料子,就不是用银钱能买得到的。
这少见的料子在阳光下薄如蝉翅,仔细看还能瞧见细小的花纹在上面。
若非有顶尖的绣娘,谁能在薄纱上刺绣?
莲恒毕恭毕敬把信笺交给屏风前的小厮,盯着小厮把信笺送进屏风后的风老板手里,这才悄然告退了。
苏怀云没告诉他,信笺里写的是什么,莲恒自然也没多打听。
把事情办妥了,他这就回苏府来了。
路上费尽心思甩掉了尾巴,还把众人引到小巷子里。
莲恒虽然故意跳进阴沟里,弄得自己浑身臭烘烘的,却比后面的尾巴来得要好。
他们几番想要闯进巷子里寻人,打斗的众人眼睛都红了,哪里认得谁是谁,少不得也挨上几拳几脚的。
又被莲恒熏了一路,盯梢的人别提多难受了,却一无所获,回去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主子交代,正发愁呢。
莲恒可不管他们,径直从正门进来,连门房都不敢靠近。
他低着头咧嘴一笑,只觉得大快人心。
莲恒却不知道他离开酒楼后,屏风后的人就坐起来,很快打发小厮出去,打开暗门,从书柜后面进了去,很快就不见踪影。
这人熟门熟路走得极快,从暗门的小道一路走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把信笺放进一个凹槽里,暗下旁边的机关,这才又从原路回去了。
由始至终,这人都没打开信笺看一眼。
莲玉见着自家哥哥脸上带着笑,就知道此事办妥了,却有些好奇,毕竟苏怀云让莲恒送信后,就再没提这事。
该吃该谁,压根就没再出过倾云苑。
仿佛此事就没发生过一样,莲玉有些琢磨不出自家姑娘的心思。
似乎病了一场之后,苏怀云就变得高深叵测,让她有种奇怪的陌生感觉。
莲玉摇摇头,想着兴许是自己想多了。
苏怀云还是自家那个姑娘,又有什么不同的?
不过是病了一场,只怕有些事是想通了。
想到这里,莲玉轻轻一叹,只是替自家姑娘有些打抱不平。
苏府被王秀咏拿捏着,苏怀云做什么都不方便。
这位新夫人还盯着慈母的脸面,暗地里指不定做了什么。
虽说莲玉还找不到证据,只是她一直觉得王秀咏就不会存着什么好心。
谁家没有继母和前头夫人留下的子嗣,但是能做到像王秀咏这样,对前头夫人的孩子比自家孩子还要好。
真是菩萨心肠,还是另有所谋?
莲玉怎么想都是后者,没见大夫人留给大姑娘的嫁妆还被王秀咏拿捏在手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还回来。
没有嫁妆单子在,王秀咏就是吞了大半,苏怀云也是没办法要回来的。
这天有小丫鬟嘀嘀咕咕,恰好被经过的莲玉听见了。
“蒋公子来了,却没去倾云苑……”
“听说路小姐特地让人寻了一抬古琴,请蒋公子过去瞧一瞧。”
“哪里是瞧,只怕路小姐打算双手奉上的,为了蒋公子,她还真是煞费苦心。”
莲玉听得脸色都白了,没顾得上呵斥几个小丫鬟在这里嚼舌根,匆匆忙忙就回倾云苑去,把这事告诉了苏苏怀云:“大姑娘,路小姐真不要脸,明知道蒋公子喜欢古琴,就特地让人寻来,她难道不清楚大姑娘跟蒋公子有婚约在身,她……她不要脸。”
她骂来骂去也是词穷,只反复嘀咕着“不要脸”三个字,听得苏怀云忍不住笑了。
见状,莲玉跺跺脚,不悦道:“奴婢正急着呢,姑娘怎么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模样?”
真是当局者不急,她这旁观者反倒是急得要命。
“路妹妹费尽心思寻来古琴请蒋大哥过目,也不是什么事,瞧你这丫头着急的模样?有母亲在,路妹妹知道分寸的。”苏怀云漫不经心地答着,低着头继续翻着手里的游记,显然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大姑娘,路小姐摆明是在勾着蒋公子,要是姑娘不阻止,以后指不定做出什么更过火的事来。”莲玉可不觉得路娇娇就是这样就满足了,想到路娇娇看蒋睿晟的眼神,究竟是什么心思,就连她都看出来了。
“蒋大哥也是个有分寸的,暂时还没有想要跟苏府解除婚约的打算,自然不会跟路妹妹有什么牵扯。”苏怀云嘴角一扯,蒋睿晟还要傍着苏老爷,好把官职往上提一提。
这个节骨眼里,哪里会跟路娇娇牵扯不清?
就算想,也不急着这时候,必定是划清界限,不敢越雷池一步的。
莲玉抿着唇,觉得自家姑娘是太轻视此事了。
回头她回头给莲恒送饭的时候,忍不住提起:“哥,大姑娘若是长此以往,怕是要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