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路娇娇被骗入局,这丫鬟少不得推波助澜。
即便事先不知情,如今想来是回过神来了,却不肯把幕后之人推出来。
如箐被拖下去,一声不吭的,显然是认命了。
王秀咏不免有些烦躁,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就是亲自挑的丫鬟,居然也给路娇娇拖后腿。
思及此,她叹了口气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丫鬟还是我亲自给娇娇挑的。性子沉稳,又是个细心的,想着娇娇总是粗心大意,有这么一个丫鬟在身边提点也是好的。谁能知道,这丫鬟居然做出叛主的事来,还不肯坦白?”
“都怪我,不然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给老爷添麻烦了。”
王秀咏率先认错服软,苏老爷哪里舍得责怪她,叹道:“夫人也是被这些不知感恩的下人给哄骗了,何错之有?总归是我们大意,居然着了别人的道。”
说到这里,苏老爷的脸色有些阴沉,脑海中闪过好几个名字,都是跟自己有些不对付的。
或许幕后之徒,就出自这几个同僚之中!
王秀咏看着他,犹豫着问道:“这古琴带回来了,老爷打算怎么处置?”
“把它送回去倾云苑,不然大丫头又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苏老爷一提起苏怀云,就觉得头疼。
这个长女以前是个乖巧沉默的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变得如此不依不饶,着实让人招架不住。
他不是不想把古琴毁了,物证不在,就算再多的阴谋在后头跟着,对方也是束手无策。
但是一想到古琴没了,苏怀云又要闹个天翻地覆,苏老爷就变得犹豫而迟迟不敢对古琴动手。
王秀咏自然想到这些,只是她更担心古琴留着,对路娇娇来说就是个隐患。
这个女儿再搅蛮任性,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自然要小心护着才是:“老爷,不如我把姐姐留下的一些物件送去倾云苑,把古琴换过来。如此,大姑娘或许愿意息事宁人。”
那些嫁妆丰厚得很,把它们全部还给苏怀云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给一点,安抚住她,王秀咏倒也不至于吝啬。
只是从指缝里漏出一丁点,也是叫她肉疼的。
大夫人的确有能耐,偌大的产业不但日进斗金,还把渐渐衰败的苏府给扶起来了。
很可惜是个短命的,无福消受。
性子太过刚烈,可不就是落下一个早死的下场?
大夫人再能干又如何,还不是丢下辛苦挣来的家业,留给王秀咏来坐享其成了?
苏老爷听她这么一说,拍了拍王秀咏的手背,叹道:“家有不孝女,让夫人为难了。”
他也是舍不得把大夫人的嫁妆全部送还给苏怀云的,而且这长女才多大,还没出门子,嫁妆怎能自个来打理?
第77章 忍功
王秀咏素来聪慧,一看就明白苏老爷的心思跟自己是不谋而合,便说道:“这些嫁妆多得很,都收在库房里,通通送去倾云苑倒是费事,下人没个几天都做不来。再说,倾云苑不小,却也没大到能把嫁妆都放下,不如其中捡几件珍品给大姑娘送去?”
苏老爷正有此意,王秀咏就送来合适的借口,让他心里烫贴得很:“就按照夫人的意思,夫人挑些不打紧的送去,不必都顺着那丫头,不然以后还不是更加无法无天了?”
王秀咏一笑,却没有答话。
苏老爷能嫌弃苏怀云的不是,她这个当继母的却不好附和。
苏怀云再不好也是苏老爷的亲生骨肉,苏老爷能抱怨,她若是跟着说几句,不就成了尖酸刻薄之人?
虽说苏老爷未必会把区区几句话放在心上,王秀咏却素来小心谨慎,连一丁点把柄都不愿意落下。
隔墙有耳,谁知道会被哪个听去,又添油加醋传出府外?
王秀咏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名声,都是她小心谨慎挣来的,自然不容许这么些年到最后因为大意而功亏一篑。
苏老爷依旧有些不痛快,送东西给苏怀云,虽说是息事宁人,更像是他向这个长女妥协一样,别提多郁闷了:“送了东西,告诉大丫头适可而止。家和万事兴,别让夫人难做了。”
闻言,王秀咏知道苏老爷这是不乐意跟苏怀云妥协,把自己推出去了。
她一向明白苏老爷的为人,心里也没多意外,轻声应了,这便带着陪房嬷嬷去了库房。
守库房的婆子点头哈腰去开门,陪房嬷嬷小声在王秀咏后头问道:“夫人就这么顺着大姑娘,要是大姑娘不领情,岂不是让夫人难做了?”
她也琢磨不准苏怀云的性子,送点东西真能安抚住吗?
要是再闹起来,古琴没拿回,路娇娇背了黑锅,王秀咏恐怕也得被连累。
到时候,可不就一发不可收拾?
王秀咏示意婆子在库房门外守着,带着陪房嬷嬷进了去,仔细打量后对她笑道:“大姑娘是个聪明人,要是再闹下去,她还要不要出门子了?还没嫁人,她就一天得在苏府呆着。闹得过分了,府里可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到时候该往哪里去?”
她说着,头也不回地道:“闹得过了,落下一个刻薄的名声,蒋家怕是要悔婚的。”
悔婚的姑娘,以后再要嫁人就不容易了。
没了蒋家,苏怀云的婚事可不就是苏老爷和王秀咏再说了算?
苏怀云不蠢,不至于不明白这一些。到时候被苏老爷和王秀咏拿捏在手里,只会比如今的处境更艰难。
陪房嬷嬷也是听出来了,恍然大悟道:“老奴愚钝,多得夫人提醒,不然就得想岔了。”
王秀咏笑笑,指着库房里的一个古朴的锦盒道:“我记得里头是南洋珍珠,这么一盒子怕是不够的,再取两册孤本,还有这幅画卷。”
她一口气点了几样,陪房嬷嬷都拿在手里,一双手几乎要拿不住。
“夫人,这么多物件,没道理还比不上那台古琴。”
“安抚住大姑娘,总要多给点诚意,再取那个簪子来,这就差不多了。”王秀咏喃喃自语,心里又计较一番,这才算是满意,转身出了库房。
守门的婆子见陪房嬷嬷拿得两手都是,赶紧接了过来,赔笑道:“这点粗重的活儿,让奴婢来就好。”
陪房嬷嬷也乐意轻省,彩晴知趣地留在库房守着,让那婆子先跟着王秀咏去倾云苑了。
莲玉进来的时候,还没开口,苏怀云已经猜出来了,从书本上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问道:“是母亲来了?”
“是,姑娘真是神机妙算,夫人果真来了,还带了不少东西。”莲玉对她眨眨眼,又问道:“小丫鬟老早就跑过来报信,姑娘这就要出去迎夫人吗?”
苏怀云笑了笑,小丫鬟如果没王秀咏默许,哪里会特地来倾云苑报信?
她这个苏府的大小姐在府里可没那么大的脸面,只怕王秀咏免得来的时候吃闭门羹,索性暗示自己先出来,没必要把关系闹得太僵。
如果王秀咏不是气死了大夫人,又老早跟苏老爷私下纠缠在一起,苏怀云指不定对她多有欣赏。
的确是个心思细腻又聪慧的女人,不然也不会把持苏府这么多年,又笼络住苏老爷的心,这么些年后院除了两个年纪已大,颜色平常的通房丫鬟,连个小妾都没有。
受宠将近十年,王秀咏的确有一手。
苏怀云站起身,莲玉还以为她要出去迎接王秀咏,谁知道却开口道:“让人送热水来,我要沐浴。”
莲玉一愣,赶紧吩咐下去了。
小厨房的婆子脸色古怪,她是知道跑腿的小丫鬟特地到倾云苑来报信。
苏怀云能想到的,她们自然也能猜出来。
王秀咏的暗示,没道理苏怀云会不明白,这是故意为之,跟主母唱反调了?
在她们看来,苏怀云简直是得寸进尺。
苏府主母已经愿意妥协,她还不识趣,难不成真要闹得撕破脸,对苏怀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婆子懒洋洋的,动作慢吞吞的,显然有些不情不愿。
莲玉倒是不着急,吩咐完之后看着她们,倒是笑了:“既然连烧水都做不好,留在倾云苑也没什么必要。姑娘可是说了,院子里的下人总是阳奉阴违的,很该发卖出去。外头不知道多少丫头婆子,想要在府里谋差事,未必不能找到更知道如何伺候的。”
婆子憋红了脸,是气的。
以前的莲玉哪敢跟她直接呛,毕竟婆子是王秀咏亲自挑选送到倾云苑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莲玉顾忌着王秀咏也没敢太为难她。
婆子在倾云苑吃香喝辣,倒是自在,如今被莲玉冷嘲,却是敢怒不敢言。
连王秀咏都亲自到倾云苑来赔罪,她又算的了是什么东西?
惹得苏怀云不高兴,坏了王秀咏的好事,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婆子只能低着头老老实实赶紧烧水,想着把莲玉这个瘟神快快请走才是。
莲玉难得痛快,瞥了婆子一眼,这才施施然走了。
自家姑娘说的对,有时候太忍让了,对方不会感激,还只会得寸进尺。
这烧火的婆子是如此,就是夫人,也是一样。
王秀咏来了倾云苑,早有机灵的小声过来禀报了。
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苏怀云摆明是不给自己面子了。
这丫头究竟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忽然如此无法无天的?
偏偏王秀咏一向以心慈示人,又表现出一副对苏怀云是亲生女儿似的态度,如今还真不好大发雷霆。
只是她进苏府多年,还是第一次这般憋屈。
陪房婆子气愤不平,不悦道:“夫人,大姑娘实在太过分了,怎能如此慢待长辈,连出来迎一迎都不乐意?这事可不能马虎,大姑娘以后是要出门子的,去了蒋家若是如此,蒋家人岂不是说苏府管教无方,连累了老爷和夫人?”
王秀咏蹙眉,叹气道:“大姑娘这是误会了我,也不知道谁在她跟前乱嚼舌根了。”
“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叫来,老奴倒要看看,到底谁教坏大姑娘了!”陪房婆子冷声说着,大有一副帮着苏怀云教训下人的意思。
主子总不会犯错,那么错的就只有伺候的下人了。
倾云苑的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到了前院来纷纷跪下求饶:“夫人,奴婢冤枉啊……”
“都闭嘴,没得扰了夫人的清净,污了夫人的耳。”陪房婆子怒喝一声,众人不敢再哀声求饶,却是跪倒了一大片。
闹得这般厉害,苏怀云终于姗姗来迟,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
她扫了眼院前跪着的下人,看向王秀咏身边的陪房婆子,似笑非笑道:“嬷嬷好生神气,这就教训起我院子里的下人来了。”
陪房嬷嬷躬着身行礼,笑道:“老奴有罪,只是看着这些下人不成器,没得给大姑娘添乱,这才自作主张了。”
“好一个自作主张,不过这些下人的确伺候的不尽心,全都换掉吧。”说罢,苏怀云没管目瞪口呆的陪房嬷嬷,转向王秀咏笑道:“我要把院子里的下人都换了,母亲不会拒绝的吧?”
听罢,王秀咏一怔,很快回神道:“这是自然,既然他们伺候不尽心,换掉也是应该的。不过一时半刻人牙子未必有那么多适合的下人送来,不如大姑娘先从柳绣苑里挑几个?”
说什么都要在倾云苑里弄几个眼线来恶心苏怀云,她既然要把人通通换掉,就是不希望再有钉子在这里盯着,以后行事也能方便些,又哪里愿意王秀咏再弄些人进来?
苏怀云眨眨眼,一抬手,指尖在半空中划了一圈:“若是我没记错,这些都是母亲过目后才送来的。”
言下之意,王秀咏的眼光不怎么好,送来的下人伺候不精心,再送来的必然也是如此,何必多此一举?
陪房嬷嬷脸上带着怒意,上前一步就要张口,却被王秀咏抬手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