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怀瑾哼了一声:“讲得跟你自己二十岁的时候没女朋友一样。”
“所以我这算经验之谈,给你提个醒,二十六岁以下的男人都别考虑了。”
“这话可说得有意思。”电梯门开,她先一步进去,里头空无一人,沐念阳进来,按了楼层,门合上,她又说,“要是你和李韵迟熬过那一段,到你二十六了还没分,你俩就能天长地久?”
“我和她的问题不止这些。”
曲怀瑾瞧他一眼,又收回视线,平视前方:“我看八成就是,你自己又想稳定工作,又想兼顾爱情,结果两边搞砸,人家姑娘嫌你没有担当,出国留学去了。”
沐念阳也不否认,斜倚在墙边,漫不经心道:“也许,不过我比一般男人强点儿,起码我工作早有保障。”
她撇嘴,又忽而感慨:“听易辉说过,你年轻时候挺混,遇着李韵迟才敛了性子,变得人模狗样的……她把你变成更好的你,最后你却不属于她,是个人都得憋屈死吧?”
沐念阳眸光微暗,脸上仍挂着淡淡笑意:“谁知道呢?”
“不过说句实在话,当初你就不该和我处那一段,或者人家回头找你的时候,你就该把我给踹了,和人再续未了缘,再不济我俩离婚以后也该给人个交代,一个女人有多少个十年?全耗在你身上了,一下耽误了两个女人,你这个三十好几的男人也不咋地。”
“……”
“这样的女人我就见过两个,一个是我那姐们儿,一个就是你那前任,恨归恨,有些时候,我还是挺佩服那女人的。”
她想了想,又说,“你这次去参加她婚礼,说不定她能当场悔婚,和你闹一出私奔大戏。”
沐念阳敲敲她的脑袋瓜:“瞎说什么?人家和现在老公挺恩爱的。”
“恩爱?”曲怀瑾冷嗤,“我们结婚那会儿,你自己不还说娶到我三生有幸?现在说出去怕是你自己都不信,婚嘛,要离也是分分钟的事,如果貌合神离,不如散了。”
“你以为我那句话是做戏?”沐念阳问她。
曲怀瑾坚定点头:“你还有别的解释?”
“有,你想听?”
“……还是算了,都过去多少年了,听了也没意思。”
沐念阳轻叹一声,又扬手覆上她头顶:“如果哪天你想听了,就告诉我,我会说。”
曲怀瑾摇头,似笑非笑:“那天大概是不存在的。”
“曲曲……”
“到了。”她往下蹲了蹲身子,避开男人的触碰,先一步跨出去,又嫌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话题,使双方都不痛快,有些懊恼。
没再坐副驾驶座,将给她开车门的男人晾在一旁,自己钻进后座,相当自觉地系了安全带,端端正正坐好。
沐念阳瞧了她一阵,没说什么,坐进驾驶座,关了车门,发动车子。
关门力度之大,曲怀瑾被吓得一激灵,想说他两句,抬眼瞧见后视镜里男人神色不佳,又莫名心虚,暗戳戳将脑袋朝向窗外,一声不吭了。
到了孙家宅子外面,瞧见一溜眼熟的车子,她又后悔头脑一热跟过来了。
这半屋子都是院里同事,大部分还是前辈,就这么大辣辣地跟着沐念阳进去,沐医生女朋友这个称号算是坐实了。
沐念阳弯身自后备箱里取礼物的时候,她甚至在脑子里规划好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离开的路线,可惜毫无用处,被男人揽了肩膀就往大门方向走。
半拖半拽到了门边,又没了底气,扒着边上的大树不肯进:“你等会儿怎么和人说我们的关系?”
沐念阳轻描淡写道:“同事。”
“谁家给老师祝寿带同事过来的?”
“我只负责说,别人怎么想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曲怀瑾连连摇头:“还是不好,你还是自己进去吧,你不是脑子好使吗?拒绝一个姑娘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儿?”
沐念阳扣住她的腰肢把人往怀里带:“你不觉得现在才来后悔太迟了吗?”
她走走停停,无论如何也不肯迈进那道大门:“我觉得这件事还需要再合计合计。”
沐念阳却将视线转了方向,挂上礼貌客气的笑容,冲那边喊了一声:“师母。”
曲怀瑾立马止了动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瞧见一位头发花白却精神十足的妇人,下意识朝人弯了弯腰:“您好。”
妇人着了一身喜色旗袍,搭了条素色披肩,灰白的发盘了个髻子,配了个样式简单大气的白玉簪子,看上去气质逼人,无端让人生出好感。妇人边上站了个长卷头发的女人,算不上姿色过人,但也是眉清目秀,落落大方。
年轻女人小心搀着妇人朝他俩过来,曲怀瑾抬头看了沐念阳一眼,对方也没给她个信号,掐着她的腰就朝对方迎过去。
她听沐念阳说:“近来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前段时间还陪老头去后山公园转了几圈。”妇人盯着他的脸瞧,伸手轻触,“瘦了挺多,最近挺忙吧?”
“还行,急诊手术不多,还能调得过来。”又把她拥紧了些,“这是曲曲,一个科室的,说是想见见我老师,就跟来了。”
妇人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将她上下打量一遍,脸上皱纹更深:“欺负老太太糊涂?瞧瞧你那手多没规矩,要真是同事,能这般没分寸?”
沐念阳只笑,并不解释:“老师在哪儿?”
“在后面花园,直念叨着小沐要来,拉着那群老朋友炫耀你呢,跟我来吧,带你们过去。”说罢先转了身,迈了两步出去,又扭头冲沐念阳说,“挺俊俏的姑娘,你那眼睛可够贼的。”
沐念阳便习惯性摸了她的脸蛋:“夸你呢。”
“……”要说谢谢吗?
曲怀瑾刮他一眼,又气不过,一胳膊肘拐在他腹部,“就你话多!”
妇人只笑着说他俩感情好,又和搀着她的姑娘聊了别的事,不再管他们。
这宅子颇具古风韵味,大多是木式建筑,走几步就是高大树木,后面便是打理得当的花园和一处人造小湖,正值荷花盛开的季节,满池的碧绿粉红,看上去意境十足。
可惜她现在也没那心思赏荷,老远就瞧见院里那几位领导,孙老边上坐着的,可不就是他们丁院长吗?
见了他们,一伙人又免不了拿小辈的感情调侃玩笑两句,沐念阳神色如常,一一挡了回去,又被一干人笑称是护着她,曲怀瑾有理没处说去,只能硬着头皮僵笑。
长辈谈天说地,他们在场也不好,沐念阳将礼物送了,再和人寒暄几句,便带着她进了里屋帮忙准备晚饭。
易辉已经在了,见着她,笑得直不起腰来,拍着沐念阳的肩膀:“可以呀,真把她给带来了。”
曲怀瑾本就气不打一处来,瞧那人一副知道内情的嘚瑟样就更怒了,握了拳头就要上手,男人灵活躲开:“姑娘家家的,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她又寻了沐念阳来撒气,本就只及人家胸口的身高,还非要去揪人衣领,姿势有些滑稽可笑,顾不得那么许多,她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不是说人家给你安排相亲了吗?”
沐念阳顺势托着她的腰把人抱上台阶,让她得以与人平视:“都瞧见你跟着过来了,谁还会自讨没趣给我介绍对象?”
“沐念阳!”
“嗯,我在。”
她气得脸红脖子粗,骂他:“你可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沐念阳眉毛都不曾动一下:“有骂我的力气就去厨房帮着准备饭菜去。”
“我不会做饭,我要是那么能耐用得着天天吃面包和外卖吗?”
“打下手总会吧?”
她一愣:“打下手?”
边上抱手看戏的易辉好心提醒:“择菜洗菜递调料啥的,比不了拆个线的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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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我养你
最后也是没让他们帮忙的。
曲怀瑾挽了袖子要进去的时候,被孙家二婶拦下了:“你们都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们动手?东边小河上新建了座亭子,边上种了片栀子花和美人蕉,这几天开得正盛,你们平时上班压力大,去看看,散散心也好。”
于是便真的去了小亭子,沐念阳被几位男同事绊住,聊了上回手术的事,她自己先去的。
过去的时候,亭子里已然围坐了几位妇人,孙老的夫人,就在其中。她和人家并不相熟,便没过去,在美人蕉丛里寻了处石椅坐下。
女人凑在一起,无非就是家长里短,谈论别家闲事,这与年纪无关。
曲怀瑾本无意听人闲聊,但就隔了几丛茂密的美人蕉,不想听也听着了。
不知怎的,有人提了沐念阳。不,确切的说,是提了沐念阳和李韵迟,以及……她?
声音尖细的妇人说:“前些年不还跟老李家侄女处着吗?转眼就找了个年轻小姑娘?莫不是事业稳了,瞧不上韵迟那老姑娘了?”
有人稍微知道些,纠正:“今天跟来那个,听说是他们神外科难得有天赋的年轻医生,年纪也不小,等两年也三十了,再说那老李家侄女也有几年没露面了,估计早分了。”
孙夫人说:沐小子出国那年分的,后来娶了个小医生,老孙头那时候病着,没能赶去喝喜酒,没等把人带回来瞧瞧我们老两口,就又离了……现在的小年轻啊,观念不同了,结婚离婚都跟过家家似的。”
先前起了这个话题的妇人又说:“我看这个也不咋样,还是那老李家的姑娘合眼缘,大方有礼,气质不俗,那黑黝黝的大眼仁,莫要说男人了,女人看了都要心生怜意,难怪那时候沐小子急着给人求婚,就是怕稍一疏忽,白白丢了这么个稀世尤物。”
求婚?
曲怀瑾侧耳。
她只知道那俩人有段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去,没成想已经发展到那一步。
“那可不?李家怎么也是传了几代的大家族,礼仪教养都是骨子里散出来的,你瞧瞧今天那姑娘,衣服领子都要开到肚脐眼了,哪有点儿女孩子的样子?说话也大大咧咧,不怎么讨喜。”
曲怀瑾撇嘴,又下意识望了眼自己的t恤裳,腹诽:你家肚脐眼长胸上头……
“诶,阿慈,你是那孩子的师母,这段该知道一些吧?好好一对金童玉女,怎么说断就断了?”
孙夫人轻笑,继而答:“说破天也就是个师母,他家里的老母亲也不一定知道个前因后果,和我更提不着了,不过……去年和老孙头到上海去,在沐小子家里,还瞧见韵迟那闺女了,本以为是和好了,没料到今天又带了别的姑娘过来,老太太我是看不明白了……”
有人笑着接话:“男人啊,有两个钱都止不了那点儿花花肠子,指不定那边让李家闺女帮着料理家务事,这边又养了个消遣玩乐的,玩累了终归是要回去的,许是那韵迟丫头深谙这个道理,才由着他来的。”
“不能吧,我看这孩子挺正直可靠,估计干不了这事儿……”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挺多沐念阳和李韵迟那时候的事,又数落了她几句,说她这不如人,那不如意。
最后还是孙夫人出声制止:“人家孩子就在屋里,二十几岁的姑娘,能坏到哪里去?可不要再乱说,让人听去了不好。”
于是几人笑着转了话题,聊起别家未嫁的老姑娘。
曲怀瑾没多呆,将小包重新背上,手插着裤兜缓步离开。省得等会儿和那几位老太太打了照面,双方都尴尬。
她其实挺“佩服”这种醉心于别人私生活的人,揪着别人家里那点事儿,便不管是非黑白,将自己的看法当做事情真相肆意传开,也不知道这么做于她们有何益处。
老了老了也改不了嘴碎的毛病,还非自诩教养、文化高人一等,不肯与粗鄙妇人混为一谈,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优越感。
想起“消遣玩乐”那四个字,又莫名堵得心里发慌。
她踩上青石板台阶,拐入去往主屋的小路,有一搭没一搭踢着小石子,没控好力度,那暗色的石子滚出老远,隐入草丛,不见了踪影。
暗叹一声,她顿下脚步,扁了嘴巴坐到树荫底下,心里郁郁不乐,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抱着膝盖发愣。
去年……在他家里……见着李韵迟?
所以是……同居?
在她和他结婚之后那套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