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夜被尿意憋醒,发现孙远舟还在外头离家出走呢。
她妈出走完,孙远舟走,都爱给她上眼药。她躺在床上,给他打个电话,自然是没人接的,她毫不犹豫地给成峻致电,自从知道他们两口子的事,出于同性关怀她对成峻也没什么好气。
孙远舟不是喜欢往外跑吗?那就让大家都知道。
成峻还没睡,也不知道在干嘛,声音怒气冲冲:“谁啊,你谁…哎哟,嫂子!”
她简明扼要,孙远舟人丢了,没了。
成峻吓坏了,那边一阵悉悉簌簌,听声,他像是从卧姿变成坐姿,最后变成站姿:“丢了?什么叫丢了!”
“我联系不上,你试试吧。”她冷笑,“丢了就是丢了。被拐跑了。”
“被谁拐跑了?”他一拍大腿,捶胸顿足,“不可能,嫂子你放心,孙远舟绝对不跟外头女的乱搞,你信我,他要是被女的拐跑,你砍了我的头,好不好?”
“我没说他乱搞。”
孙远舟乱搞,太阳从西边出来,地球要爆炸了。
“我怎么找他啊?我,你等会,我拿我另外那个手机号给他打…”尽管他捂住话筒,雄浑的大喊仍然清晰可闻,“孙姨!给我拿那个旧手机,楼下书柜上!”
还有佣人,楼上楼下的,好不威风。她撇撇嘴,想着,他家阿姨怎么跟孙远舟一个姓呢。
“嫂子你别急…”他听着可比她急多了,“操,快接,老哥,怎么不接呢。”
成峻的来电也不接,她这下不悠闲了,腾地起来:“他每个号都打不通?”
“不是,听我说嫂子,咱们冷静,孙远舟是什么人咱都知道,他还是稳得住的,哪能为纪检那帮狗蛋子自寻死路,对不对!”
“什么什么…自寻什么?”
成峻花了五分钟给她解释,她的丈夫是如何被国纪小组扒光了衣服调查,又是如何被老干爹付国明下放去了山里收拾烂摊子,华建贪污的事他支支吾吾的,但傻子也能听懂情形。她当即高呼:“姓付的真不是东西!”
“对,这帮老家伙都不是东西!”包含成立在内。
“…”
“…”
两人义愤填膺后,回到正题,异口同声:“他人呢?”
成峻发话了:“我给所里保安处打个电话,要是还不行,我就开车出去找。”他拒绝她同行,“嫂子你就在家里,你别动,我保证给他弄回来。”
“要是没回来呢?”
说实话,孙远舟跟个鬼魂似的,他确实没把握,但在女士面前,他咬牙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她急得发汗,咕咚好多冰水压下去,躺下又开始肚子疼,她想她妈,但她妈此刻都睡着了。
孙远舟那点破事么,她承认他是有点小惨,但这也不是他大晚上发癫的理由,寻思,不是一句“离婚”把他气跑了吧?哥,三十了,清醒点。
她骂完付国明老鳖贼,接着骂成峻,凭什么青玉山的差事他溜得脚底抹油,最后骂孙远舟,那理由可就太多了,一时半会完不了。
她睁着眼怄气,自知合不上眼,爬起来开始磨她的狗屎论文,也骂,净搞出这些意味不明的政策,这文章写了谁看?不都是东抄西编混积分的!谁引?哦,自己引自己!
不过倒有奇效,能治腹痛。她不疼了,开始踱步吟诗,吟摘要。
每隔一会,她就要点开成峻的消息,最近的一条他说,保安处没找着人,不在办公室。
她跑到书房里翻箱倒柜,她倒要看看孙远舟瞒了她多少东西。其实并无有用的信息,孙远舟密级高,很多文件不能带回来,电子的还要刻录成光盘。
最后一个抽屉,她猛地一拉,带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破烂,都是什么啊,好几年前的电影票根,还是在她大学附近的商场,字都磨没了,还有她写的各种小卡片,当时附带在节日礼物里,礼物不超过五十,要二十倍的回礼。“哥哥我爱你,一辈子都爱你,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爱心。
她蹲在那,真想把这堆垃圾全扔了。孙远舟把它们存在一个收纳夹里,按日期排好序。他倒也不止对她纯爱,他本身就怀旧,别人送他的零碎,包括付国明给他的手串,成峻写的《携四室同志告孙主任书》,973理工大送的锦旗,都塞在里面。
掉出张美国寄来的明信片,字体娟秀,她以为是哪个狐狸精,结果署名是胡壮兵,他在湾区亚麻实习转正了,盼远舟在国内一切顺利。他同性缘可真好。
他倒是锁上啊,是不是故意给她看的。
她撑着头坐进椅子里。对,他孙远舟诚然是个好人。所以呢?她又没有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好他的,她干她的。
她又等了半个钟头,孙远舟终于打来电话:“我过会回去。”她听见成峻在机器隆隆声里的抱怨,“你夜里在涡轮室里干嘛,你他妈有病吧!没人给你加班费!”
他的手机被成峻一把抢走:“嫂子,没事,找着了,就在单位。”他喘着粗气,“啊,后头不是有个检测中心吗,他窝里面上机呢,不能携电子设备进去…没事,他脑子不好,他平时就爱犯病。”
手机回到孙远舟手里,她问:“过会是多会?你看看几点了,我也要上班的。”
他沉默了一会:“我以为你睡着了。”
她本来睡得好好的,要是没那泡尿,她管他去哪呢。
“你赶紧的。”见了鬼,她跟成峻两个成年人,找他找得焦头烂额。他能不能成熟点,青玉山多大的事,他自己克服克服,干嘛把情绪带回家里。
孙远舟按部就班地把机器停掉,按照从来没人遵守的使用守则擦干净了底座,看得成峻直摇头。他说:“我跟你一块走。”
“我家?”
“…”他翻白眼,“青玉山。”
设备高二十多米,并排陈列,偌大场馆里只有两个人,停机后甚至有回声。孙远舟不作回应,把安全帽摘了,总闸关上,顶篷的高亮灯一排排熄灭。
“为什么你永远对我这样。”成峻撸了把板寸,“你永远瞧不上我,不信任我,孙远舟,你去找付国明之前,我是怎么说的?”他苦笑摇头,“结果老张的事你还是不告诉我。我跟你相处,我…我是把你当兄弟的。”
孙远舟在漆黑里看着他。平心而论,他说不出“我也是”。他想告诉成峻,他马上就会收到973的结题表彰,他们总会分道扬镳,实在提不上兄不兄弟。他被迫太早地看透人性,这是很痛苦的,成峻赤心未泯,是好事。
“我明白…”他措辞,“我明白你累,成峻。很快就不累了,很快我就走了。”
成峻快要崩溃。你一定会被他逼得受不了,除非你对他毫不上心,一旦你开始在乎他,福报就来了。
孙远舟拍拍他:“今天晚上辛苦你了,我跟你道歉。下周刷我饭卡。”
“我们还有下周吗?”他反问。孙远舟一本正经:“有。”
回家后,比测试场还亮,齐佳坐在沙发上,眯起眼地看向他,他说:“你躺下吧,我一会就上床。”
“上谁的床?”
他没回答,过了片刻,跟她保持好一段距离,说:“对不起。”
“我就是,想去一个没有信号的地方。”他不疾不徐地, “就不会看手机了。”这番话驴唇不对马嘴,莫名其妙,“否则我总是拿起来看。”
“看什么?”
“你的电话。”
“你不是以为我睡了。”什么逻辑。
他如鲠在喉:“嗯…”他沉吟,但没沉出任何有用的,只得承认,“嗯…我不知道。”
又过了一段无声静息,齐佳的八百字治安疏还没准备好,他问:“你什么时候有的念头?”艰难地蹦出两个不连贯的字,“离婚。”
这个问题太深奥了,她甩甩手:“你洗干净了,到被窝里我告诉你。”
但她骗了他。她只是抱着他,并没有坦明为什么想离婚,或许她只是随口一提,又或早就长埋心中。孙远舟认为更大是后者,尽管她已经收拾好心情重新露出她谄谀的微笑。累坏她了,早知道不提什么离婚了,孙远舟跟小脑退化了一样闹一通。
“我多害怕啊,你什么也不说往外跑,下次你不能这样了。”她摸摸他的脸,“好吗?”
“我不会了。”他一言为定,心里实则还记挂着离婚。他既然听到了就不可能忘掉,除了这个,其他的他也不在乎。于是他再次发问,“你为什么…”他被她抱着缠着,盖着一条有她体温的被子,他声音变得很低,低到最后她听不见了。
“你不信任我。”她和颜悦色。她信不信孙远舟两说,孙远舟不信她可不行,严于律人嘛,“夫妻之间都没有信任,你觉得还能过吗?”
“我信你。”他把她冰凉的脚放在腿间暖热,“我一直都信你没有…那个。”
“不用兴文字狱。”她帮他说了,“我没有出轨。”又不是哈利波特的的YouKnowWho,吓唬谁,好好谈话的第一步是破除封建迷信。
孙远舟僵住了,他有很多禁词,像魔咒一样把他头箍紧,箍炸了,他压下她的后背往怀里按:“你不要这样。”
齐佳把脸埋在他胸口,不禁发笑,他又想跟她商谈婚姻,商谈中又要顾及他的面子,好事都被他占了,他便能理所当然垮个脸:她欠他的。
她肯定不能真的嘲笑出声,便温柔地决定:“你信我就好。我们睡觉吧。”
孙远舟从僵硬到平复花了好一会,她已经背过身去了,他终究不能理解女人的心思,何况她比一般的女人更加狡诈残酷。他伸手拢住她的肩,清清嗓子,第三次问:“你是从什么时候…”
可惜事不过三,齐佳甩开他的手,他立刻自觉地收回去。他是她丈夫,不是爬窗淫贼,他一时也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孬事。
她打着呵欠说:“我妈后天去二院做检查,颈椎。”
他正色:“几点?”
“上午下午各一个号,你能不能去。”
“行。”
他等她呼吸均匀了,才又把手放回去,这显得他更加做贼心虚,为树威信,她又要躲开时,他按住她了,当他想制住她时她就像个笼中仓鼠,光跑轮,不位移。他此地无银地问:“颈椎病,还是别的病?”
“你问我?我要是大夫,她用得着去医院吗!”她抗拒不成,便往后撅了撅臀,贴上他的腹部,熟练地接话,“孙远舟你说是不是呀?”
严丝合缝的两具身体,温度、手感,像光滑的面团,他今晚力不从心,却难免遐想,他问:“面条呢?”
“扔了。”
“…”
“你嫌浪费?”
“…没有。你扔了吧。”他怀疑她下句要问“那你饿不饿”,于是率先回答,“我在外面吃过了。”
他实在是想多了。
她笑了笑,哈欠打得更深了:“在外头偷吃。好吃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
孙远舟做了个噩梦。他站在脏兮兮的楼道口,她妈家那个老房,跺脚半天也不亮声控灯,齐佳从楼上走下来,她穿得很漂亮,小短裙中跟鞋,背着他三万买的包。
她后面阴影里站个男的,像靠山,像监护人,让他非常不适。她很坚定,还是离吧,离了对大家都好。后头男的赋予了她无限的勇气和力量,他听到他自己说:“不。”可以没有感情,可以骗他,其他的都好商量,慢慢来、慢慢来,不能离婚。
他一步迈三级地抓她,踩空一直往下坠,他给吓醒了,正正好六点。身上全是汗,抱着她她嫌黏热,滚到床边,床再大也不能这么滚,他把她拉回来,再滚滚地上去了。
他仍有困意,平躺稍稍眯了会,一缕光跐溜过窗帘缝照在她眼皮上,惹人生厌,她不多时又缠上来了,额头顶在他肩。
他做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决策,他把她抱到身上,任由晨勃的欲望支配他的脑子,他从她的颈窝开始亲起,她嘤咛着推拒,他知道这是非常恶劣的,但离开前他没有别的机会了。机会总是稍纵即逝,如果他当时晚了一天,她立马就去找一米七儿科副主任医师。
有蛇在她身上逡巡,她害怕,但这条蛇也不咬她,在她背上酥酥痒痒地点水,她发麻到精疲力竭,问:“你想干嘛?”
“谁。”
“你个姓孙的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觉…你干嘛啊你。”
“睡…咳,睡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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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面”读者的评论,说给老孙煮方便面,我立刻想到“我下面给你吃”,多少章没do了,饥渴难耐!
老孙的xp就是老婆无意识…他都high爆了。
孙态度越来越好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