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办公室,又是沉闷的一天之始。
因为时间还早,大部分人一来就对着萤幕发呆或喝咖啡打呵欠,有的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下巴全是新冒出来的鬍渣,脸上掛着像被人殴打过的黑眼圈,简直就是大型爆肝现场。
而老张,正是其中一员。
「你来啦?」老张抬起沧桑的浮肿面容,脸颊上还贴着一张黄色便利贴,显然曾趴在堆满公文的桌上睡觉。他缓缓伸出手,有气无力地朝唐迎乐招了招,宛如一隻饿到形销骨立的丧尸,用如飢似渴的乾哑嗓音凄然轻唤:「小……钟……」
唐迎乐打了个寒颤,差点吼出一声:「烧!都烧!要多少都烧给你!」
老张不知自己的身后事已被打点好,依然用幽怨空洞的眼神问:「我的早餐呢?」
「什么早餐?」唐迎乐一脸黑人问号。
老张见他两手空空,顿时勃然大怒,又极力压低音量地说:「说好的,每次轮到我们两个值班,你只要早退,我就帮你cover,隔天早、午餐都给你包的。」
唐迎乐大惊。
没想到钟正和老张之间竟然有这种黑暗交易?
眼看老张的眼神越来越危险,他急中生智,再次拉起在全家安抚奥客的职业微笑,说:「原来昨天要值班吗?抱歉,我忘了,您辛苦了,我现在去给你买早餐。」
说完,他把背包一放,就在老张要大杯冰咖、汉堡加蛋的提醒声中往外奔逃。迎面走来的同事上下打量他,打了个怪腔怪调的招呼:「这么早啊?」
唐迎乐尷尬地笑了笑,与对方擦身而过后,嘴角微垂。
无视上级命令,迟到,工作也不积极,依刚才老张的话,钟正还时常早退、翘值班,这分明就是怠忽职守,就算是大队长的儿子也太超过了,居然没有人去检举吗?
忽然,钟父的两句话闯进脑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摸摸在干些什么?」
——「人要往前看,别总想着过去的事……」
他脚步一顿,依稀感觉钟正的这些行为似乎有什么有目的。
「唷呼。」
一隻手拍上肩膀,唐迎乐转过身,就见小姬神清气爽地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个usb随身碟,笑容颇为得意,「喏,你要的资料,就说是小case吧。」
唐迎乐眼睛一亮,脱口就问:「是何……」
「嘘。」小姬立刻制止。
唐迎乐神经一绷,看了下左右,见有人路过投来好奇的目光,就迅速摆出听了个笑话的表情,「呵呵呵,这个很有创意。」
那路人脸皮一抽,就加快脚步逃离,彷彿看见一个自言自语的神经病。
「……」
唐迎乐接过随身碟,两人继续往外走,小姬边小声地交待着。
「随身碟是给你回家再看的,局里的网域都有监控,不要什么档案都打开。」小姬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平板,「要想在局里看就用这台,资料都存在里面,别登上网路就好。」
小姬说着同时,边点开资料夹,里头是满满的档案,除了文件档外,还有不少照片。唐迎乐快速瀏览一番,发现内容之齐全,连何簫与所有被害人的尸检和鑑定报告也一个都不漏,简直就像把整个档案库都搬过来一样,令他震惊不已。
这个情报能力也太强了吧?
他回想了下,昨天小姬除了刷手机外,就没有负责什么工作,十分清间,又自称是个小透明,不见有人跑去找她聊天,似乎在队里并不受重用,但连钟正这个混水摸鱼的警二代都能被派去跑命案了,没道理会放过更能干的小姬吧?
一时间,唐迎乐感觉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对啦,你手机给我一下。」小姬伸出手,态度非常自然,「有个好东西要传给你。」
唐迎乐以为是什么机密情报,便不疑有他地解开萤幕锁递过去,几秒后,一个音档被小姬下载到手机里,他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就见档案名称写着三个字。
「金……刚经?」
这算什么好东西?
他无语看着小姬。
小姬也看着他,且手指飞快操作,将音乐设为好友专用铃声。
「喂喂喂,你等一下!」唐迎乐非常凌乱,「谁会用金刚经做铃声啊?要是我正好在跟死者家属谈话,大家也忙着检查命案现场,结果你一打来,我身上就响起念经声,那多尷尬?」
「也多应景。」小姬双手合十,散发出悲天悯人的圣洁光芒,「人生在世,总有头七的一天,早听晚听,都是要听这么一场的。」
「靠,这样讲被家属打死吧。」唐迎乐抢回手机,很想把设定改掉,但又不清楚钟正的真实本性,搞不好人家就喜欢跟小姬玩这种另类的姊妹情游戏,他要是拒绝配合不就ooc了?天晓得这会如何影响剧情发展。
「安啦。」小姬拍了拍他,很有义气地下保证,「我也会帮你放金刚经的。」
「……」
他感觉自己破案了。
这女子如此猎奇,不被排挤才怪!
****
匆匆替老张买完早餐,唐迎乐回到位子上,趁着还不忙,先大略翻看平板里的档案。
首先,是案子的起源。
那是一场雷阵雨的午后,台北某郊区的山林里,被人发现一颗半腐烂的人头,六具死状悽惨的女尸就在警方的挖掘下重见天日,然而有专家指出,那天的雨势虽大,但该山林的水土保持良好,尸体也被掩埋得极深,正常来讲,不该会被冲刷出来,因而有以下推测……
唐迎乐一目十行地看过去,感觉没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就匆匆跳过,直奔调查过程。他原以为会看到好几页洋洋洒洒的报告以及充满各种专有名词的鑑定核对,但谁知证据相关的内容非常简洁,只有两项就断定了一个人的罪行。
第一个是人证,在第七位死者出现后,有人指认何簫曾在事发前几小时出现在弃尸地附近,找到证人的人是钟正;第二个是物证,杀害第七位死者的兇器上有何簫的指纹,找出兇器的人,也还是钟正。
前者只是有嫌疑,但非直接证据,后者才是定罪关键。
看到这,他就仰天长叹。
虽然他不是推理达人,但好歹也看过不少脑洞文,非常清楚要陷害一个人就是要嘛收买人证,要嘛生出一个有指纹的兇器,两者皆可动手脚,而且侦查队这么多人,搜证人员也不只一位,偏偏两个证据都是钟正找到的,就算是主角,这光环也套得太粗暴了。
报告上写着,钟正两次重返弃尸现场,第一次是在第七位死者出现的隔天,找到一位人证,第二次是在何簫被约谈后的第三天,在弃尸地点附近发现被掩埋的兇器,导致何簫被彻底定罪,而钟正也因为高效率办案,被视为破案的大功臣。
到底钟正是怎么办到的?
点开兇器的照片,那是一把削水果的小刀,样式普通,随便一家超市都能买到。他闭上眼,回忆起昨天的坠楼案,案情与他们搜到的线索大致符合,差别只在于李太太的亡魂自称是被推的,李先生却坚称是拉不住寻死的妻子。
他忽然一拍桌子,发出猛烈的撞击声。
难怪原文里何簫坦承自己是同性恋不可能姦杀女人后,钟正表现得万分震惊,内心也疯狂os:「眼见为凭,何簫的罪证是我亲眼目睹的……」
眼见为凭,这个「眼」不就是指阴阳眼吗?
既然如此,钟正肯定是与死者的亡魂谈过话,并在对方的指引下找到兇器,所以他才会篤定自己不可能出错,但若是这样,何簫又真的是无辜的吗?为何钟正会觉得自己害死人?
他越想越迷糊,实在急需一颗死神小学生的头脑。
「小钟啊。」老张发出忧心忡忡的呼唤,刻着岁月浅痕的双眼充满长者的睿智与慈爱,「坠楼案的报告你慢慢整理,反正尸检还没出来,你压力不用太大,放轻松点。」
唐迎乐一囧,赶紧回了个尷尬的微笑,同时又倍感温馨,张口就要发出一张好人卡。
谁知,老张话还没说完,「破坏公务赔钱事小,你把我吓出心脏病,我做鬼都不饶你。」
「……」
他默默地握住辟邪玉石,有槽吐不出。
真相要追查,手头上的案子也不能落下。
坠楼案的死者母亲坚持要解剖,死者父亲却觉得破坏遗体会害女儿不好投胎,死者婆婆认为一看就知道是自杀,死者母亲怀疑是女婿外遇杀人,死者婆婆骂回去说是你女儿整天喊要跳楼。
于是战火一触即发,双方家庭吵得不可开交,李先生却全程毫无意见,倒是唐迎乐被夹在砲火中头疼不已,唯有老张气定神间,公事公办地说:「一切交给检察官判定。」
唐迎乐认命地埋头打报告,边一心二用地计画着。
既然作者赋予主角见鬼的金手指,不如就物尽其用,找何簫的亡魂talktalk,但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也不知对方被鬼差勾走了没,只希望主角光环能至少帮他找到其他线索。
唉呀,白天打报告应付活人,晚上跑墓园帮阿飘伸冤,感觉自己就像是小说里的阴阳警探康斯坦丁,真是帅帅der……喔,不对,他现在就在小说里,而且还是本鬼畜小黄文,果然非常符合近年来套路氾滥的网路小说,集黄暴、灵异、推理、卖腐于一身,真是四种元素一次满足。
不过,说到见鬼。
舞动的手指在键盘上暂停,他瞪着闪烁不定的游标,眉头一皱。
大概是辟邪玉石给了他勇气,照理说,应当怕鬼的自己,除去在火车上被怨灵袭击的那一次,这两天他走在路上见到阿飘,都莫名有种习以为常的错觉,为什么?
他纳闷地低下头,再次打量这具身体。
难道……他开始被钟正影响了?
***
后记:
可恶!这一篇好正经,文宣都不知要截选哪一段(#
【下篇预告】《9.负负得正》,预计礼拜五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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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喵芭渴死姬/初稿:10.20.2021/发佈:08.22.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