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我的脸上是有脏东西吗，你一直蹲在这里看我。”
    “哎，你原来没睡着啊，那怎么还不起来，现在都中午了哦。”周夏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头戳着林烨的手臂。
    “大冬天的，不能因为我家是恒温，就把手都放在外面睡觉吧。你生病了，我们这里上医院很麻烦的，还不一定有医生给你看。”
    “行，小姑奶奶，我服了你了，我起来行吧。看不见我这黑眼圈是吧，我昨天点灯熬油地写完了蒋志伟的作业，睡在你这个沙发上腰酸背疼。”林烨面容扭曲地揉着脖子。
    “你这意思要睡我的床？”周夏真挚地看着他。
    林烨一时语塞，真就听不出来一点他的暗示是吗，安慰都得不到几句。
    “没没没，和您睡一个房间就是我的荣幸了。”
    “别贫了，你醒了就起来吧，我都蹲在你这沙发前，看了你快半小时了，数了好几遍你的呼吸。林叔叔说估计未来情况还会更加严重，趁现在我们这还可以出去，建议我们去趟超市。”
    “你周阿姨送的东西，全是需要我自己做的，可我偶尔也想偷懒。再说了，家里连写作业的本子和练习题都没拿回来，谁知道要被困在这里。”
    周夏内穿吊带睡衣，外套一件过臀的黑色针织开衫，即使扣起来了，在周夏坐在沙发前毛茸茸的地毯上，弯腰把头放到膝盖上时，林烨还是从大腿间的缝隙里，隐隐约约地看见了那道雪白的乳沟，他在梦中埋过的。
    “林烨，你在想什么，脸在变红。”周夏出声打断了林烨继续往下回忆。
    “没，没什么，你快去换衣服吧，洗漱完，我们出发？”林烨不敢再让周夏问下去，转移了话题。
    冬日的冷意也没有阻挡阳光继续穿过被分割成几块的落地窗，洋洋洒洒的在客厅里发生着折射。
    布艺沙发上，周夏头戴黑色针织帽，上面有一个交叉的白色双C，短款工装连帽羽绒服，帽檐上镶着一圈灰棕色的毛，内搭浅灰色连帽加绒卫衣，下身难得的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束脚运动裤，踩着一双白色运动鞋。
    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和林许聊着天。
    小时候，周夏和林许的关系就好到出奇，虽说有双方父亲的影响，但她们俩就如同亲姐妹，到现在还是无话不谈。
    林烨小时候是一个正太，奶萌奶萌的那种，小时候没少受到小区里同龄孩子的欺负，其实他一直觉得没什么，身体外表都是父母给的，老林和吴女士长得也不差，他觉得自己以后也不会差。
    那会的周夏是一个同情心特别泛滥的小女孩，因为和林许关系好，硬生生把他也当亲弟弟，有人欺负他第一个跳出来，刚开始觉得她挺冲动一小孩，也不管自己的身板行不行，就往上冲。
    打过了是幸运，打不过是常态，后来次数多了老许和老林就知道了，去哪里都派人盯着他们，渐渐的也没人再来欺负他们。
    林烨却有点怀念被欺负的日子，有一种自己是别人眼里全世界的感觉，当然这个别人仅限周夏。
    他们家有两个孩子，老林和吴女士对他的爱和对林许的爱还是有点偏差的，在很多人眼里，他是老一辈想要孙子的产物，应该是家里最受宠的存在。
    但老许和吴女士要他其实是计划外，才生完林许，吴女士身材还没有恢复好，一次擦枪走火，有了他。
    老林和吴女士都不想要，还是当时是婴儿状态的林许，手放在吴女士肚子上，那一刻他们心软了，林烨出生了。
    这都是老林一次喝多了说出来的，那一刻，林烨觉得自己在这个家没有容身之地，林许犯错了，没人会怪罪她，林烨却不可以犯错，他是多余的。
    周夏望着楼上倚在栏杆旁，一直看着她出神的林烨。
    酷哥穿了件高领毛衣，长款羽绒服，从头包到脚，头上针织帽压的刘海都戳到了眼睛，一身黑，挺难得，平时穿得潮的像个小明星，走在路上都被人问艺名是什么。
    “林烨，你不会按电梯吗？”周夏真挚地发问。
    林烨被周夏打断了思维，没回答，直接从旁边的楼梯下来了，“大小姐，这几步路还需要电梯，小瞧谁呢。”
    “哦，我们可以出发了吗，林许说最近超市都被清空了，搞的像末日来临一样。”
    “催我走就是着急买东西呗，口罩戴上，围巾带上，别半路喊冷。”林烨看着周夏空荡荡的脖子，豪不怀疑，出门了，这白嫩的脖子就要被冷风割伤。
    “没事，等会搬东西就热了。”周夏毫不在意地带上了口罩，先出门去了。
    受疫情影响，本来就人烟稀少的村上，现在连养在外面的鸡鸭鹅都不叫唤了，平时周夏出门，这群长嘴生物，总是一边对她叫唤个没完，一边偏头看着她，一路恭送她到门口。
    现在这么安静，她和林烨之间还没有这么安静过，安静到空气都有点凝固住了，难到今天她惹林烨生气了？男人真是一天一个心情，昨天还亲亲热热的，现在就高冷不可攀。
    周夏也不主动找话，两个人就这样一路僵持到镇上唯一的四层楼超市。林烨在进门处拿了一个推车，塞了一个硬币进去，周夏在后面走着。
    两个人来了就直接排队上二楼生活用品区，看前面的架势，他们今天是买不到什么东西了，林烨想转头给周夏打个预防针，没想到周夏直接跨了上来，一把进了他怀里。
    周夏鼻子撞到林烨骨头上，有点站不稳要往后倒，林烨直接一把给她拉了过来两人严严实实地抱在了一起。
    林烨的第一直观感受就是，好细，穿这么多衣服都可以感受到的细，他一直摩挲着不肯放手。
    “还不放开吗？我们再熟，也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搂搂抱抱吧。”
    两个人的气氛更加尴尬，分开后，就各自在仅剩的物品里挑选着，明明也没见周夏往车里放什么，但购物车很快就满了，结完账两个人就回到了家。
    天渐渐黑了，今天多云，月亮害羞地躲在云层身后，只露出一点浅色白光。周夏耳边全身林烨那句，“那我们到什么关系才可以搂搂抱抱。”
    少年的嗓音经过奶音，变声期的公鸭嗓，到现在的低音炮，再到今天刻意压低的嗓音，充满了颗粒感，又有种独特的温柔，周夏意识到林烨是真的长大了，也是真的对她起心思了。
    ————
    隔天，第一次网课来袭，班主任先是讲了一堆网课间的要求，又是给出了新的课表，接着就要开始上蒋魔头的课了。
    腾讯会议里，一张四十多岁，中年男人的脸，拉的老长，带着副塑料框眼镜，叁角眼长长的往下坠。蒋魔头是变脸大师，前一秒还在和自己的老婆笑着，后一秒转过来就对他们拉着，中间间隙不超过一秒。
    他还要求大家全都要开摄像头，所以现在周夏和林烨分开在两边，一个在书房，一个在餐桌。
    还好在家上课，蒋魔头不想破坏自己在老婆心中的形象，没为难任何人，却让所有人都更加毛骨悚然，除了一个从没见过的新面孔。
    彭宇：夏夏，我们班是进错人了吗？
    彭宇：这种级别的帅哥我居然没在学校里见过！！！
    彭宇：还是我最爱的温柔款！！！
    彭宇：这是什么，这是我命定的老公啊啊啊！！！
    周夏：所以你巴巴地盯着屏幕，不是在听课？
    彭宇：帅哥当前，这课不听也罢。
    一个可爱歪嘴猫猫表情包。
    彭宇：或许你认识他吗？事关你同桌下半辈子的幸福，慎重回答！！！
    周夏：没有，你号称全校“百灵通”都没有，我去哪里知道。
    彭宇：呜呜呜呜呜，顶级帅哥就在面前，只能看不能近距离接触，太痛苦了！！！！！！
    “打到蒋魔头，称霸全年级”微信群里，像是一锅冷水里丢下来一个沸石，炸开了花，还连带着咕咚咕咚冒泡，万年不冒泡的人都出来了。
    朱嘉欣：叁秒内我要知道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
    蔡壹璇：同上，望周知。
    王闫成：什么意思，你们这群女人，之前叫我们林烨绝世美男，这才多久没见面就变心了？
    蒋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谢彤：林烨是很帅，可是温柔娇嫩大帅哥我们也爱啊，叫林烨先去冷宫里呆几天，等我们过了这个新鲜劲。
    朱嘉欣：+1
    ……
    王闫成一个人顶不过这群为色所迷的女人，他鼠标滑动着，看他烨哥还在那里不动如山地听课，赶忙给他发去了微信。
    王闫成：你现在还有心思听课？
    王闫成：马上班草地位不保！
    王闫成：喂，快看班群，人还没来呢，她们就打上了主意。
    王闫成：有没有点危机意识！！！
    林烨被手机不停地震动吵到了，拿起来就看见王闫成在那不停给他刷表情包。
    他往旁边的小摄像头里看了一眼，对方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王闫成：傻狗，我知道你看见了，快回消息。
    林烨：有实力的在哪里都会发光。
    王闫成真是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操心的老妈子，人都这样对他了，他还上赶着。
    王闫成：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他和周夏认识。
    王闫成：别忘了，你那次看见他们俩的表情，现在听班长说要转来我们这了。
    王闫成：你别到时候在班级里和人家打起来。
    王闫成：克制点。
    林烨：我在你心里这么易怒？
    王闫成是对这个嘴硬的狗逼无语了，初中那会只是在奶茶店偶遇了，某个人都恨不得上去把人掀开，现在到开始装了。
    他们俩虽然说是上初中才认识的，但林烨转校陪周夏，他回户籍地，刚好又同校，还很巧一直是同班同学。
    装得再好也瞒不过他的眼睛，那次午睡他可看见了，人傻乎乎的一直看着前面女生，半点不在意外面巡查的主任。平时舔狗成那样还不承认，他倒要看看这死鸭子什么时候开口。
    蒋魔头在疫情里也喜欢偷懒了起来，他们每天的课后作业是一张完整的卷子，他忙着陪老婆孩子，不想批改，直接给分了小组，让相互间批改好了再给他送上去。
    很不巧，林烨和那个新来的吴奕华同组了，里面还有周夏、王闫成、彭宇……，王闫成觉得这世界是真他妈操蛋，这是什么死亡分组，班长给他们拉一起时，他都已经想到未来的日子有多难熬了。
    一周过去了，群里只有作业交换和你好、谢谢。
    两周过去了，群里只有作业和谢谢。
    叁周过去了，群里只有作业。
    ……
    王闫成觉得这个氛围很奇怪，很压抑，但具体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以他有限的语文水平来说，只能用涌动来形容，明明感觉处处都在针对，但是就是看不出来。
    时间过得飞快，马上就要迎来第一次大规模月考。周夏和林烨两个人虽然同吃同住，但是繁重的高中作业压得他们平时没有一点空隙，连做饭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这期间周夏和吴奕华互加了好友，那个男狐狸精在腾讯会议里借口说周夏发的作业格式不对，加上了周夏，明明他自己顺手就可以解决，非要过来通知一声。
    听王闫成说，还凭借着出色的长相以及体贴入微，都快取代他登上班草一位了。
    林烨都有种直接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了，他能感觉到周夏这个女人多少感觉到一点他喜欢她的事情了。
    平日里明里暗里说的意思不就是早恋不好，他有说要早恋吗？他这单恋还差不多，哦不对，人还没同意给不给单恋。
    ————
    第一次月考后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的人无所谓。一大早，他就听见了周裕阿姨那提神醒脑的嗓音。
    “周夏，如果这个疫情让你的脑子也烧坏了，那我就给你找个医生好好看看。”
    “你这语文是用脚写的？”
    “我不在家，你又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了？”
    “还是说你在想别的什么。”
    周夏最烦周裕这样，每次上来什么都不问，直接就是质问，在她眼里只要一次考不好就是失败，就是废物，就没有继续活着的必要。
    “我在想什么你不知道？”
    “周夏你很有意见是吗？才几天没管你，你又这样了？”
    ……
    周夏不想再听她无休止的教育，直接给周裕拉黑了。
    林烨去群里找了周夏的分数，其他几门都挺正常，甚至还有点偏高，就语文全班倒数第一，没及格。
    看周夏被周阿姨骂成那样，估计一会老林就要来当好人了，他还是先去把任务完成了吧。
    他坐在周夏床上，看着这张白净小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好像怎么说都在戳她心窝子。
    “你有话要说？你要是不说，我就说了。”
    林烨给了个手势，意思是，您先请。
    “16岁时，我和她吵了人生最严重的一次架。那一天放学，她来接我，我又看到了那个男人，她居然把那个男人带来我面前，她怎么这么无所谓。
    你们都以为老许是车祸死亡的，他那么遵守交通规则，开车这么多年，一条违规都没有，那天到底是什么值得他用命去追，他到底看见了什么，就是这个男人，这个让我被外公外婆怀疑不是老许亲生的男人。
    他明明还没有老许帅，平庸普通，不知道哪里夺得了她的心。
    小时候就带回来让我叫叔叔，那天老许的脸色比什么都臭。现在老许不在了，她都可以把那个男人带到我面前来了，她想干什么，当我继父，还是告诉我这是我亲生父亲。
    那天我没能继续忍受下去，装瞎了那么多年，我忍受不了老许走了，有人忍不住要登堂入室。
    我骂她下贱，她给了我一巴掌，气得嘴唇都在抖，却没反驳，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没骂错，她就是下贱，有着老许，还有着别人，甚至都不清楚我是谁的种。
    我转校了，我以为那次撕破脸的争吵会让她知道我的决心，但是她根本没有廉耻心。
    朋友圈里那些菜是自己做的吗，她会做饭吗，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还是是别人给她做的，那她这么久在外面就是和他生活在一起，她简直恶心得让我想吐，嘴上教育我要保护好自己，自己呢，在外面当着荡妇。
    望着那些长段长段的语句，我都能看见她在那个男人身下扭动的样子，让我恶心地写不下去一个字。真的太恶心了她，居然还有脸来教育我。”
    林烨得到了自己当初一直最想要的真相，但这一刻，他却想乘虚而入，“所以你还想当好女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