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耽误时间,既然你吃了药,那我问你:你说你没派人杀我全家是真的吗?”
李沧仍然面色警惕冰冷,拿着宝剑横在她脖子上。
姜昭呼吸带着杂音,却还是坚持慢慢说道:“……我没有派人杀你全家,不止如此,我大概知道是谁这么做了……”
说着,她已经不顾李沧的惊讶,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包括那些想法。
“女帝执政这八年来,一直力求改革,将原本的门阀品级制度给废除,大力革新,积极聘用寒门子弟掌管地方,还效仿大赵将犯罪的富商和罪臣子弟送去河南修皇陵。因为她亲自领军,马上得的天下,那些世家明面上不敢反对她,实际上积怨已久。所以他们……咳咳咳……这才想办法阴谋杀害女帝……我猜测你父亲应该是被骗了,从锦都到北郡太远,必然有人截杀了女帝的信使。然后在你爹自杀后,又挑起你的怒火……咳咳咳……事成之后,他们还会杀了你,引发北郡北征军叛乱,再以收复的名义……清洗朝中势力和军权……最后再把弑君的罪名栽赃到……栽赃到你们头上……”
“截杀信使?!我是自己来报仇的,没有人……我来之前已经交代过,不会有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会的……”
一路杀到这里,英俊的面容无端染上狼狈沧桑,头发也散乱下来几缕,李沧听完已经忍不住咆哮起来,似乎想拿剑当场就把姜昭给杀了阻止她继续再说下去。
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来杀皇帝,结果却被皇帝告知他杀错人了,他掉进陷阱里。不仅无法报仇,还要害的征北军遗臭万年!哪怕他就算死了,也无颜面对列祖列祖和父老乡亲!
陷入癫狂的男人一把揪住虚弱的姜昭,将她整个人悬空提起,他眼里浮现疯狂,似乎试图掐死她,可他又知道她吃了药不会撒谎。毕竟,他爹死前,他亲眼所见!
李沧失心疯似得咆哮着:“……你口口声声说女帝女帝,好像在说别人,你不是女帝!你是谁?!你是谁!”
被他单手提着的姜昭不断咳嗽,鲜血染湿黄色衣襟,却又面带微笑:“咳咳咳……我是……桓氏灵帝十四女,也是当今陛下唯一在世的血亲……宋国公主,姜昭……”
她脸色惨白,看他的眼神却带着怜悯,李沧精神崩溃了,眼看姜昭甚至想伸手抚摸他染血的脸颊,他不由颤抖了一下,面色痉挛在把她丢下,怪叫着转身狂奔,拿着宝剑在房间里胡乱的破坏,那把寒光闪闪的宝剑不时借助月光发射出残酷凌厉的光,大殿内的经幡被砍断,琴案也被毁坏,他犹如困兽咆哮。
姜昭摔在地上,捂住胸口,不断呕血,前所未有的痛涌上来,脑海里浮现昔日种种不堪的往事。
她在皇后的撺掇下给齐闻下药,齐闻吃药后,在她身上犹如野兽。令她痛不欲生,等到她清醒后,齐闻又无比冷漠,眼神中透出令她恐惧的寒冷。
“公主殿下,还满意吗?”
皇帝的圣旨和她一起进入齐府,齐闻和她火速成亲,却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再和她说过一句话。
她刚开始还想着道歉和解释,可一次她在假山上看到齐闻和姜霞并肩站在湖边亭里。
那一刻,她明白了,她这辈子都不会被原谅了。
她在寿光的行宫,一个她很是宠爱的宫女被齐闻的手下的将军给抢走了,她哭着想要去找齐闻求情,却听到齐闻下令让他们成亲。
寿光行宫里的宫人和齐闻手下的人则在讥笑,那个宫女使用了和她一样的手段才爬上了将军的床,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她回到锦都后,她总是听到有人希望她死掉,成全陛下和齐闻。
每个人看着她的眼神,似乎认定她不耻,认定她该死,他们在期待着看到她下葬或是粉身碎骨。
而最可怕的是,她照镜子的时候,发现她自己,也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记忆回到女帝和她年轻时一起站在镜子前,她看到曾经温柔的女帝变幻容颜,鄙薄的看着她:“你怎么还没有死掉,你还要抓着齐闻多久不放……”
她印象里每个人似乎都在对她说着一样的话:“你还要住着齐闻多久不放?你为什么还没有死……”
她注意到每次女帝身边的那个太监看自己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女帝知道吗?
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定要顶替她在这里等仇人来砍掉她的脑袋吗?
女帝知道吗?
知道她要死了吗?如果一切都是演戏的话,一切早有预谋的话……那她在这里是否还具备意义?还是说她的一切挣扎都只是个笑话?
“唔!”
痛苦纠缠中,她挣扎着留下长长的血痕朝前爬去。
伸出手来去朝那一个恶毒嘲讽的人影求助,却又一一落空,就好像她这一生一直等待着别人给她一个审判的结果,可她自己不该就那么心灰意冷,自怨自艾!
剧痛让她糊涂也让她前所未有的清醒,至少,不论她所做的是否值得,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牵挂的两个人都将安然无恙。
哪怕他们知道她做的这一切后笑她傻,也不要紧了。她不像齐闻那么事事方员可施,无所不通,也不像女帝那样凡事举重若轻,游刃有余。
面对危险,她做了她能做的一切,牺牲生命保护她唯一的亲人,以此来迎接从来残酷的命运……
恍惚中,她好像真的伸手抓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