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暮用过晚膳,郗则韶早早洗漱上了床,帘子一拉,就准备睡觉。
撷月捧着记载着宫中各局的人名册子飘进来,目光颇有些幽怨地直勾勾盯着郗则韶。
“小姐……”她的声音明明很温柔,却如催命的符咒般贴在郗则韶身上。
少女猛地拉高被子盖过头顶,双眼一闭,飞快地宣布:“我要睡觉了!”
“您不能这样。”撷月走过去,温温柔柔地开口, “陛下还没歇息,您这作妻子的,怎么能抛下丈夫,先行睡去呢?”说着,抬手便要拉下被子。
郗则韶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被角不放,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试图打动撷月:“可是我很困,辰时一刻起床真的对我来说太折磨了……”
可惜撷月心似寒铁,丝毫不为所动,轻叹一声,一面暗暗同郗则韶较劲往下扯着被子,一面继续娓娓劝道:“小姐,您如今贵为一国之母,不能还同闺中那样,随性而为……”
郗则韶也丝毫不松口:“我不过就是嫁了人,年龄又没变!这么多年的习惯,哪能说变就变呀!”说完,朝着撷月皱了皱鼻子,松开被角,直接将身一滚,裹着被子滚到里侧去了。
撷月还欲再劝,一旁的挽星忙上前挽了她一侧胳膊,“好姐姐,”一边说着,一边将人往外间带,“你这又是何必?小姐今早接见了一大屋子的人,又看了一下午的书,你没见她同你说话时眼皮都在打架了?”
撷月叹了口气,靠着屏风坐下:“小姐困得紧我自是知道的,只是……”皇帝和郗家的关系人尽皆知的紧张,她怕有人借题发挥。
挽星拍了拍她手,安慰道:“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我们只要照顾好小姐,在宫里好好陪着小姐就行了!”
撷月又叹了口气,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夜深,裴越披星戴月地来到凤仪宫。
远远听到他身边的崔内侍那一把比女人还尖细得嗓子高喊着“陛下到——”挽星便飞快地摇醒了正在美美和周公下棋的郗则韶。
裴越一踏入内殿,便看见自己的新婚妻子,乌发如瀑,湖蓝的素纱寝衣衬得她姿容胜雪,玉白的脖颈上挂着根细细的海棠色带子,勾着他的目光向下,如有实质般掠过少女纤细的脖颈、玲珑的锁骨,停顿在如云雪丘的起伏之上。
真是好一幅美人如画的绝妙景色。可惜下一秒,那如出水芙蓉般清丽的少女抬起手,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得!郗则韶果然还是那个郗则韶!白长了一张引人入胜的脸!
“皇后今日可遇着什么趣事了?”裴越在郗则韶身旁甫一坐下,挽星便立刻乖顺地为他斟了一盏茶。
郗则韶揉了揉眼角的泪花,心里有些怪他影响自己睡觉,撇着嘴回:“没呢!困得我头昏脑胀的,一天净想着睡觉了!”
“噗嗤——”裴越的贴身内侍齐悟没忍住笑出了声。
郗则韶与裴越齐刷刷地看向他。
“笑什么?”郗则韶没好气地开口。
面皮白净的小内侍笑眯眯地说道:“奴没有笑,只是觉得皇后娘娘真是有趣得紧。”
郗则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有趣得紧?”
“是好笑得紧吧?”说着,借着假装打量齐悟的动作,悄悄甩了裴越一记白眼。
齐悟抿着嘴摇了摇头,没有接这个话茬。
少年修长的手指轻拈着茶盏,随意把玩,微微抬高,对着不远处的绢纱宫灯,明亮的光线透过薄薄的釉体,盏中澄亮的茶汤清晰可见。
“你整日都在屋里待着,自然犯困。”
裴越狭长的眼睛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漫不经心,明明在和郗则韶说话,黝黑发亮的眸子却盯着茶盏。
听着他的话,郗则韶气得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为了避免自己在小皇帝面前露出过于不敬的表情,郗则韶垂下眼皮,一边往嘴里灌着茶水,一边回道:“我可没有陛下这么好的精气神,将近丑时才睡,卯时就能起床。”简直是牲口一样的体力啊啊啊啊啊!
说完,少女还故意冲着裴越露了个毫无感情的假笑。
可惜,她这点揶揄根本影响不了裴越,少年还“嗯”了一声,表示对其言语的赞同。
“你就是长期……散、漫惯了,养成了一副懒皮囊。”裴越原本想说‘懒惰’,话到嘴边想着郗则韶到底是一国首辅的孙女,硬生生拐了个弯。
“不过没关系,多与勤勉的朕一同生活,相信会对皇后有所触动。”说着,他朝郗则韶扬了扬眉,唇边的笑意同样标准得无可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