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安一怔,手上不由松了劲儿:“你要搬出去……?”
池鸦把他手从自己脸上拽下来,说:“你、你吓我,还骂我,我这么碍你的眼,那我、搬出去,咱们、大家欢喜!”
顾怀安皱眉盯着他看了两秒钟,忽的一嗤:“你是在跟我说气话?”
池鸦:“?”
“我吓你、骂你,你怪我?”顾怀安俯身逼近,脸上神色变得玩味,“所以今早上故意给我哥做好吃的,就给我喝白粥?”
池鸦:“……啊?”
还能、还能这么理解吗o.o?
顾怀安却心情忽然一下变得很好的样子,俯下身来,亲昵地拍拍他脸蛋,哼笑:“你连个工作都没有,还想搬到哪儿去?欲擒故纵的手段不新鲜,也没必要借着我哥来气我。要撒娇,你不如明着来。”
池鸦一脸懵逼。
我哪个字撒娇了敢不敢让我也康康!
还有,他给大伯哥做早饭,也只是单纯为了感谢大哥帮他收拾顾老二啊,怎么被顾老二一理解就变得这么奇怪?
就好像他做什么都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牵扯进来的任何人都只是贱受用来气他的工具人一样……
狗血虐文里头渣攻的脑回路都是这么奇葩的吗?!
池鸦懵逼,池鸦茫然,池鸦很不李姐!
然而顾怀安就像已经达成了某个狗血逻辑奇怪的自洽一样,连从那碗白粥开始积累起的郁气都消散了,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瞥一眼旁边车轴上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的自行车,哼笑:“别洗你这小破车了,要去哪儿给我说一声,老子开车送你。”
池鸦蹲下去,捡起水管对着他,面无表情地一松手——
“噗呲!”
顾怀安冷不丁就被喷了一头一脸水。
“……艹!”
他跳开几步抹了把脸,神色变了几变,想发火却还是压下去了,冷笑一声,指尖点点池鸦:“行,你行。不要老子送,那你这辈子都别想让老子送!”
池鸦一手捏住水管,冲他做了个鬼脸。
“……哼!”顾怀安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手一甩,恨恨地转身,大步走上了台阶。
脑袋上为出门刚捏好的发型全乱了,湿哒哒地滴下水来,顾怀安不耐烦地顺手一捋一抬头,不由一愣:“——大哥?”
蹲地上洗轮胎的池鸦动作一顿,蓦地回头,结果就看见顾怀章穿深黑色衬衫搭同色长裤,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面无表情地站在台阶上,不知道已经在那儿站了有多久。
顾怀章瞥一眼满身狼狈的顾怀安,浅色瞳孔微微一转,就和他对上了视线。
池鸦一手还捏着水管,蹲在地上仰头望着他,愣愣地张口:“大、大哥……”
顾怀章没应,微微垂下了眼皮,越过顾怀安身侧走下台阶。
顾怀安看了池鸦一眼,扯着湿透的衬衫领子抬脚进门去了,池鸦蹲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顾怀章朝他走过来,停在他面前。
池鸦仰起头,看见逆光里大伯哥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顾怀章垂眸看着他。
半晌,他终于开口,声音很冷淡:“我不知道你早上是为了跟老二赌气。”
池鸦张了张嘴:“我、我没……”
不等他说完,顾怀章又道:“吃了你的鸡蛋羹,抱歉。”
池鸦被他那双眼睛这么看着,莫名有点慌,忙忙开口:“不是、我不不不、不是……”
他越急越说不好,涨红了脸蛋,终于蹦出字来:“鸡蛋羹就就、就是给你、给你做的!”
顾怀章冷淡的眼神却没什么变化,最后瞥了他一眼,就抬脚,从他身边越过了。
看样子是连他半个字儿都没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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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对于自己可能被当做了小青年和弟弟赌气的工具人这件事, 顾怀章觉得自己也不是生气。
因为的确没什么好生气的,最多也就有一点不快。
只一点点,甚至都没有他心里头的尴尬多。
是的, 尴尬。顾怀章从小就被当做顾氏继承人培养, 处处行事得体严谨有礼, 到如今快三十年,能叫他觉得尴尬的黑历史都数不够一只手。
在餐桌上,他看见小青年赤诚纯净的眼神,看到他因为自己的肯定而开心的笑容,还真的以为池鸦是为昨晚上的事在特意地感谢他。
直到今早上出门时无意听见弟弟和那个小孩儿的争执,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是被人小小地利用了一把。
他站在那里默默听着,就罕有地感觉到了一点点自作多情的尴尬。
想起来也是好笑, 在商场上无往不利、从来只有利用别人的顾怀章, 三十出头却没有丁点感情经历的顾怀章, 竟然没看破这小情侣间幼稚的小把戏。
……大概是因为,葱油饼和鸡蛋羹都太合心意了。
以至于他竟然忘记了,弟弟的口味是和他有些像的。
而他就真的, 一勺一勺吃完了餐桌上那唯一的一碗鸡蛋羹。
顾怀章沉默片刻,左手虚握成拳抵住嘴唇, 眉间浮现几分不明显的懊恼。
区区口腹之欲,竟然就这么叫他昏了头。
……实在太不应该。
他推开文件,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不期然的又想起早晨离家时青年涨红的脸。
蹲在地上的小青年,看起来小小的一团, 圆圆的眼睛睁大了望着他, 像只猫一样, 在他走的时候还试图伸出爪子来挽留他。
……或许他应该停一停,至少该听完那小孩想说的话。
结结巴巴的,一着急就卡字,脸蛋涨得那么红,还很容易就把自己眼圈儿给憋红。
倒像是自己怎么欺负了他似的。
他实在不该那么不绅士。
顾怀章抿了下唇,合上笔帽站起身,收拾了公文包,大步走出办公室。
随时待命的司机站起来:“老板,下班啦?”
顾怀章嗯了一声,道:“回南湖。”
然而只有张妈迎出来,笑着说:“大少爷回来啦,饭刚刚做好。”
顾怀章抬步进门,视线在客厅里巡视了一圈。
空荡荡,没有以往每个中午回家时都能看到的某个人。
去南湖看荷花了,还是在后面逗狗?
张妈帮他拿走公文包,说:“二少爷今天去上班,说太远了中午不回来,谁知道小池也说他约了人有事,早上跟你前后脚走了,中午也不回来呢。”
顾怀章顿了顿,收回视线,低低嗯了一声。
洗了手,顾怀章去厨房倒水,看见张妈正在给他盛饭,岛台上放着一只碗,里头是一只吃了一半的葱油饼。
顾怀章盯着那只很眼熟的饼看了两秒钟。
张妈盛好了面条一转身,就看见他望着油葱饼,就笑笑,说:“中午我没什么胃口,不大想吃饭,早上这饼没吃完,我就随便吃点儿……”
南湖主家的饭桌上,从不会有第一顿没吃完的东西再端上去,张妈做惯了,把得住分量,所以一般不会有剩下的。
可小青年不知道,还怕大家不够吃,做得多,就剩下了。
“说起来,小池这孩子真不错啊。”
张妈一个人在家闷了一上午,好容易又有个人能跟她说话,一时不觉察,就絮叨起来,笑说,“从没见过这么细心的男孩子,说你不喜欢吃熟葱,烫了葱油,还拿个漏勺仔仔细细地葱花给挑出来——我都不知道,大少爷怎么也不说……”
顾怀章喝水的动作明显一顿,拿开杯子看向她:“他说我不喜欢熟葱?”
“啊。”张妈利索地给面条调味,说,“他说跟你出去吃饭,看见你喜欢葱油鸡呢。”
顾怀章沉默下去,大拇指摩挲了下杯身。
他回忆起那天带小青年去和秦玉川吃饭,他和秦玉川闲谈,池鸦就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地自己吃菜。
和朋友相处时很放松,而青年又太过安静,他没想到自己没几个人知道的小喜好会被池鸦发现。
不仅发现了,还记下来,给他做了南湖餐桌上几十年都没再出现的,没有熟葱花的葱油饼。
张妈往面条上点了几滴香油,想起什么,又失笑:“我问他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做葱油饼,他还说是自己想吃,我看呀,八成是这孩子感激你昨晚帮他,只是不好意思说呢。”
小青年眼神那么清澈纯净,藏不住情绪的,她好歹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又在顾家这样的人家干了这么久,见了多少神魔鬼怪,哪儿能看不出小孩子心思。
只是小青年照顾她的感受,她乐得装不知道罢了。
顾怀章微微蹙了下眉,又感觉到懊恼。
却不是因为尴尬而产生的懊恼。
……他又想起早晨天刚亮,青年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却那么早就爬起来,说他要做别的事。
还有在草坪边,青年仰头望着他时惶然无措的目光。
原来真的只是做给他吃的。
被自己误会了心意,难怪那小孩儿看起来那么着急。
“……张妈,”顾怀章抿了抿唇,放下了水杯,说,“饼还有么?”
张妈说:“还有几个,怎么啦?”
顾怀章道:“麻烦你,帮我热两只来。”
张妈诧异地看看他,可顾怀章不再开口,她也不好多问,就点点头:“行,这就给你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