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才能配合计划。”
云曦望着陆青帆的侧颜,轻灵的眉眼越发清亮。
“行,行。我这就去办。”晁钟起身就拉着冉杓要走。
冉杓一脸苦哈哈:“不是,我们康满的案子还没说完呢!还没……”
抗议无效,冉杓还是被晁钟拉走了。
宗毅一看陆青帆瞧他,以为自己也有事情要做,激动得勾着脑袋。
岂料陆青帆话锋一转道:“师父最近莫要往刑部走,一旦诸事爆发,只怕提刑按察使司也难以为继。”
“啥意思,不带老夫玩儿?”宗毅一听就不乐意了,瞪着眼睛道:“怎么,你们冲锋陷阵、留着师父守大后方?”
“自然。师父犹如定海神针,有些证据,务必得让师父保存。”陆青帆虽然这么说,却什么都没交给宗毅。
师徒二人到底有三分默契,他了然点头,随即摆摆手道:“行,等你。”
说罢,宗毅果然起身离开。
云曦等人恭送了两拨人,屋内最后终于只剩下刑部自己人。
“大人支开晁大人和宗大人,可是有甚要事相商?”
“师爷所料不错。”陆青帆望着云曦沉声道:“我跟花间影武功在伯仲之间,他的内劲与我竟然有七分相似。”
二人对战一宿都未曾分出胜负。
期间或陆青帆稍占上风、或花间影稍占上风,最后都会被高手的经验弥补漏差,继续对峙。
天亮前,二人实在难分胜负,连无极楼的“盾”和“影子”都被熬得困顿不止,花间影才主动提出休战。
回来的路上,陆青帆将花间影招式细腻之处仔细回想过,跟云曦所验看尸首后凶犯的手法并不相似,重新搁下了对他的猜忌。
“也就是说,花间影其实跟大人师出同门?”云曦沉吟片刻回忆道:“可您没提过师门里有这号人物啊。”
不对。
桃花眼颤抖着抬起来,云曦不可置信地道:“不是我料想得那样吧?”
陆青帆点了点头。
屋内剩下的任丹青、青果和不明所以的冷川急得够呛,忙不迭出声催促二人别打哑谜。
“师爷莫急。”云曦耐着性子道:“您想想看,我们一路从青州走到现在,幕后之人的行事一向都是多方准备、四处筹谋。陆青帆的武艺更是百里挑一。”
依照幕后之人的行事,怎么可能放任陆青帆的势力在京城逐渐壮大?
所以,花间影如果不是杀害承郡王等人的幕后高手,那就是留给陆青帆的一个饵。
“你们的意思是,幕后之人想到扳倒陆青帆,最好的法子就是通过让花间影以相似的手法杀人后再污蔑陆青帆……跟双刀门培养刀客那套把戏一样,可对?”
有了相似的武艺和内劲,模仿对方杀人便十拿九稳。
一旦陆青帆被拖入泥沼,谁还能助他出囹吾?
这般料想下来,众人不免后脊背生凉。
“这般计谋,当真非寻常人所能及。老夫听说逸王殿下不爱权势美人,独爱下棋对弈,这……”
这不就是擅谋吗?!
“只怕潇洒自在为假、暗中谋划才是真。”陆青帆冷声道。
“可是无极楼不好查啊。”任丹青低声道:“花间影跟逸王之间是否有勾结还不好说。依你们对花间影的了解,他会听命于逸王么?”
云曦和陆青帆齐齐摇头,就连一旁的青果和冷川都不自觉地摇头。
“等一下。”云曦突然握住陆青帆的胳膊:“大人,兴许就是我们想复杂了呢?”
“怎么说?”
云曦抬眸看向陆青帆,“花间影像不像逸王?”
谦逊的言行,喜好素色长袍……排除身份不同、一个擅武一个不擅,明面上的那点子相似的习性,就已经是答案了。
此言与方才所谈当真风马牛不相及,可众人心底都涌生出一个可能:逸王和花间影若有亲缘关系,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逸王是皇子,花间影也有皇家血脉?这混淆皇族血脉之事,咱们可一点儿不该沾染啊。”说到这里,任丹青都有些怕了。
“猜想确实大胆。”陆青帆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云曦,“现在,到了刑部大胆求证的时候了。”
逸王殿下并非德妃亲生,母子二人利益捆绑数载,看似母慈子孝、但必定不是铁桶一块。
“贵妃娘娘心神不止,也该有些事情做做了。”陆青帆喃喃道。
云曦颔首,“贵妃娘娘定然愿意助我们探听一二的。”
“啧啧,逸王殿下今儿真不该来。”任丹青似笑非笑地道:“他不来露头,咱们云丫头兴许还想不到花间影和逸王的牵系呢。”
天神啊,谁敢把逸王和无极楼楼主扯在一处攀亲带故呢?
也就云丫头了!
第293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皇宫。
云曦恭敬地坐在内殿的椅子上,前方正座之上,已经消瘦了一圈儿的贵妃娘娘风华不再,可一双锐利的凤眸仍旧目光灼灼。
“你说逸王的身世?”贵妃沉吟片刻说道:“此事本宫知之甚少。”
最清楚此事的莫过于逸王的养母德妃。
就目前宫中形势,德妃怎肯跟她们说实话?
云曦端正身子问道:“娘娘,我能从何处查到皇子身世?”
贵妃娘娘沉吟片刻,一时间也没甚主意。
一旁的逐月姑娘小声开口道:“娘娘,云姑娘,这宫中秘辛鲜有记载,若有记录,除了内务府密录,便也只有一处可探。”
逐月眼神示意之处云曦不知,贵妃却是一怔:“冷宫?”
“浣衣局。”
云曦恍然道:“民女明白了。”
云曦和逐月姑娘从承乾宫中离开,往浣衣局去的路上,她探问起最近贵妃娘娘的身子如何。
“姑娘给解了余毒之后,娘娘身子本来大好了,结果又摊上太子殿下被废身死的事……”逐月姑娘神色一晃,讪然地道:“现下这些日子,娘娘皆在强撑。”
云曦闻言倒吸一口气,片刻后才道:“愿意强撑也总好过直接放弃性命。”
猜测逸王和花间影身世本就大逆不道,云曦选择相信贵妃、铤而走险,便是为了大家共同的心愿:为贤王沉冤。
抵达浣衣局后,云曦才了然这世上竟然还有这般地方:无数或老或少的女子们皆在劳作,院子里不仅有皂角的香气,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酸臭气。
逐月忍不住掩住口鼻,却见旁边的云曦神色从容:“有人生病了也没人管?”
“此处如同宫中流放之所,莫说生病、便是死了也不过草席一卷运出宫去掩埋。”逐月叹了口气:“人命贱如草芥……”
话未说完,云曦已经循着味道走到了一处平房小间,示意逐月姑娘生病的人就在这里。
管事的嬷嬷大步流星走过来,指着云曦和逐月嚷嚷道:“哪来两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在这里作甚?”
逐月话不多说、将令牌掏出来,神色淡淡地道:“承乾宫办差。”
“原是承乾宫的贵人,您两位怎得到我们浣衣局这污糟地方来了……”嬷嬷一听是贵妃宫中的,立刻换上笑脸。
“开门。”云曦指了指门上的铁锁子,淡淡地道:“有人快死了。”
“姑娘有所不知,”那嬷嬷虽是满脸堆笑,却是动也不动,“这浣衣局每日都死人,若是各个儿要死了都得惊动贵人,岂非不妥?”
言下之意是不准备给云曦开门了。
云曦也不废话,转身便掏出簪子撬锁。
“哎哎!给你脸了是吧?也不看看现下是个什么光景!如今宫里早成了储秀宫那位的天下,承乾宫的娘娘已经是破落户了,跑来我们浣衣局放肆?”
逐月听到这番话又羞又怒,“你这刁奴,娘娘们的事情是你能说的吗?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嬷嬷瞥了逐月一眼,浑然没将她色厉内荏的模样放在眼里。
若贵妃还得宠、贤王还是太子,那宫中上下都会忌惮贵妃两分,如今么……
嬷嬷本就是个做粗活的、身强体壮,一双布满老茧子的糙手抓住云曦的胳膊就要把人拉开。
云曦灵巧一避,不知何时手中捻起两根银针,一根扎在嬷嬷的虎口处、一针已经落在她的眉心。
“嬷嬷可有觉得四肢百骸开始酥麻?”云曦望着突然僵住的凶悍恶奴,微微一笑:“等待会儿就连脑袋都得麻痒。”
“你、你做了什么?”
“作死啊。”云曦双手抱臂:“既然这浣衣局死一两个人是常有的事,今儿便也该到嬷嬷了。”
“别、别,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嬷嬷已经感受到浑身那股酥麻之态正从手脚往脖颈处弥漫,瞬间就吓尿了。
老东西方才有多凶狠、此刻就有多狼狈:“姑娘,姑娘是老奴错了!您别杀老奴这条贱民脏了手,老奴给您开门……”
“咔嚓”,铁锁应声而落,云曦瞟了一眼死老太婆,“用不着你。”
随即云曦转头冲逐月姑娘道:“咱们进去,让她守门。”
“好的姑娘,”逐月十分解气,上前拍了拍嬷嬷的脸颊:“老东西好好守着,别死太快昂!”
这话说得嬷嬷更害怕了,眼泪哗哗地流:“姑娘、姑娘!是奴婢错了!您饶奴婢一命吧!”
看着娇滴滴的两个人儿竟跟煞星一般,两根针就制服了浣衣局恶霸,不少干活的宫女们都偷偷地用眼角余光往这边瞧,被欺压多年的众人心中着实痛快。
云曦走进屋中,便看到大通铺上躺着一个满脸沟壑、发丝暗灰的中年女子……那酸臭的病气便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逐月姑娘,掩住口鼻。”云曦说着,便从怀里掏出洁白的帕子将口鼻捂住,这才走到那女子身边为其施针治疗。
期间她说了几样常用药材,请逐月姑娘往太医院拿来,方便给病患外敷。
逐月一句不多说,转头就去拿药。
床铺上、昏睡许久的人儿缓缓睁开眼,就看到一双灵动的眉眼、清丽的容颜。
“你醒了。”云曦见中年女子睁开眼,温声道:“你身上起了疮、不是啥大病,就是耽搁久了些。”
在旁人口中必死的恶疾,到了小姑娘的口中成了“不是啥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