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

    琼芳觉得自家娘娘简直疯了。
    为了一个无冤无仇的方苹,居然要让老爷同陛下想要一力推行的牛痘之术作对。
    不过,收到信的常维生倒觉得,自己这个花瓶女儿,在宫里待了这几年,倒也慢慢长了些脑子。
    像他这等官位已经近乎升无可升的人,想要的,便是家族的富贵绵延。
    他需要一个贤明的君主,来保证这大晟江山的世代绵延。
    可常家又不需要一个太过贤明的君主,那样只会阻碍家族的兴盛绵延。
    这一点,不光是他这般想,想来这皇都里也有不少人抱着一样的想法。
    果然,牛痘的推行受到了不小的阻碍。
    甚至里面还有虞家,也就是皇后母家的手笔。
    首先,便是朝堂之上的各种反对之声。
    众多大臣一致反对,认为所谓的牛痘不过是在行宫之中试了一次,便是有用,也存在极大变数。
    且就算当时有用,谁知道这所谓的牛痘会不会对人造成其他未可知的影响。
    如今就贸然推行,实在太过仓促。
    但在信王以及扶越等人的支持下,牛痘之法还是强硬地施行了下去。
    可问题很快就出现了。
    牛痘之法最初是在皇都推行,刚一开始,百姓们之间便有了一种说法,这牛痘点在手臂破肤之处,走的是血,这是邪道。
    更有甚者,传起了荒唐的谣言,说这是陛下子嗣凋零,想要收集臣民的血来为其祈福。
    一时间,皇都内人心惶惶。
    对于牛痘,是者少而非者多,信之一而疑者百。
    牛痘之法的推行举步维艰。
    “这些人倒真是大胆,他们是真觉得,宗政衡坐到这个位子上是全靠的他们不成?世家盘根错节,是一块沉疴,可若宗政衡狠下心来,有刮骨疗伤之决心,即便无法一时将其清理干净,可断其手足,让其元气大损这一点还是做得到的。”
    明棠一只手翻看着宫册,另一只手正在让方苹把脉。
    方苹如今成了宣成伯,又是太医署的新任医正,自然是只对陛下脉案负责。
    可宗政衡念着当初一直是方苹伺候明棠的脉案,便特下旨让方苹一切如旧伺候昭贵嫔的脉案,一时也是让宫中之人好生艳羡。
    昭贵嫔虽然只是贵嫔位,可在陛下那儿,给她的都是丝毫不逊于皇后的待遇了。
    “这帮子高门世家,一个个觉得自己簪缨世胄,乃是大晟砥柱,国之栋梁,实则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牛痘之法一旦推行,陛下自然功在千秋,他们看着陛下登基时日长了,对朝政的掌握程度越发深厚,本就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有朝一日失去了所谓的从龙之功带来的光环和加持,所以生怕陛下推行此政。百姓也好,民生也好,与他们何干?这样一帮子人,简直如同蛀虫硕鼠一般!  ”
    方苹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恨意。
    她最是痛恨这些世家贵族,若不是明棠,她也不会来到这皇宫之中。
    是明棠告诉她,她可以靠着自己,去改变自己曾经所痛恨的一切。
    若在乡野,她能救的,不过双手所能触及的一人,一村。
    但来到皇宫之中,只要她能够真正影响到圣上,她所救的,将是一县、一地,乃是一国。
    抱着这个信念和对明棠的追随,她来到了太医署。
    她不在乎什么伯爵之位,但是,陛下对她的看重,让她看到了当初明棠所描绘的济世救人的理想。
    对于这些世家和权臣们为了一己之私所做的动作,她更是不耻厌恶到了极点。
    “这些人,身处高位久了,便失了轻重,这一次,也该让他们跌个跟头了。既如此,我便给陛下先递出这把刀了。”
    明棠放下手中的宫册,轻笑道,“宣成伯,那便劳烦你,为我种下这牛痘了。”
    昭贵嫔为了支持牛痘之法,率先在宣成伯的手下接种了牛痘!
    这则消息很快传遍了宫闱内外。
    “她到底是对陛下一片痴情,被情爱冲晕了头什么都肯做,还是揣摩透了陛下圣意,所以在此时来做这个出头鸟呢。”
    贤妃放下手中的棋子,第一次觉得有些看不透的迟疑了。
    若是前者便也罢了,若是后者,那她便值得自己关注了。
    “奴婢觉得,昭贵嫔应当只是为了讨陛下欢心吧。她当日因着陛下疑她,居然敢和陛下闹了那么大的脾气,若不是后来陛下心软,怕是她那长乐宫就得成了冷宫了。她那般冲动,哪里能想这么多。”
    大概是前期明棠看谁不顺眼就怼谁的形象立的太好,玉奴只觉得一个刚一入宫便和得宠又有宫权的珍妃结了怨的妃嫔,实在不会是一个像自家娘娘口中说的这般善于谋断之人。
    贤妃沉默了片刻,将棋子落下,缓缓摇了摇头。
    “或许我们都低估了她。她娇蛮爱使性子不假,可如今玉奴你看,陛下满心满眼都是她,她是失宠过不假,可重新得宠之后,更是将宫权都攥到了手中。”
    此次昭贵嫔如此支持陛下的新政,想来此刻,陛下心中怕只会更加怜惜他这位心尖上的美人儿了。
    果然,方苹刚从长乐宫里开没多久,宗政衡的銮驾便匆匆赶到。
    他快步走入殿内,不顾宫人还在此,便要撩起明棠的袖子查看一番。
    “陛下,没事的。”
    明棠拉住他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宗政衡的面上却无半点笑意,只有焦急之色。
    “怎会没事?方苹呢?她真是胡闹!你刚刚小…”
    宗政衡本想说小产,可又怕提及此事惹得明棠伤心,忙另寻了个说辞。
    “你的身子一直不算好,便是接种牛痘,朕带头来做便是,方苹说有不少人种完牛痘之后会有发热之症,倒是你岂非又要难受了。”
    宗政衡如何不知明棠为何会做此举,她是为了替自己推行此举。
    百姓不信牛痘之法,她作为这后宫中圣宠最盛的宠妃,愿意做皇宫之内的第一人,便是要告诉臣民百姓,皇室推行此举,是为了大晟百姓考虑,是为了江山永固考虑,并非外界所传的那般离谱。
    念及此,宗政衡的怒气更胜。
    他如何不知皇都之中的谣言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些当初曾对自己登基有过贡献的功臣,如今已然成为了影响自己推行新政的最大阻碍。
    自己顾念名声,念及旧情,不忍对其彻底加诛,如今看来,全是错了。
    “德全,传信王入宫。”
    信王,是皇室最锋利的一把剑,如今,他倒要看看,谁能在这剑下依旧昂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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