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遇抬眼定定地看着他,其实那晚他被吓哭主要还是太突然了,实际上他心底是不怕闻希执的,即便闻希执看起来十分阴晴不定。
邵遇打断他, 再开口时可以说得上平静:“闻希执,你未免也太自我了。”
闻希执怔住。
邵遇继续说:“你自己说的这几天不打扰我, 结果呢?我也说了让你离我远点, 又结果呢?我说的话你听不进,你自己说的话也出尔反尔, 反正你做什么总有理由, 真就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是吧?”
“你现在能收买阿姨,以后是不是还要赶走我身边所有人?”邵遇问他,“还是说你觉得我离不开你或者说不能离开你啊?”
闻希执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脸色变得惨白,眼眸也颤动着。
“没有,我不会的。”就算他想, 也只能将这隐秘的念头压在心底,闻希执低声颤抖着解释, “我只是怕我一天见不到你, 以后就很难见到你了,也怕我一不注意, 你就越来越不想理我。”
那样他会疯掉的。
明知他这模样可能是故意示弱,但看一眼还是会叫人心软。
邵遇偏过头不看他,避免被他绕进去:“你害怕,就要由我来买单吗?闻希执,我凭什么呀?”
闻希执没有说话。
室内忽然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邵遇叹了口气,刚想说‘算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但在此之前,闻希执率先低了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这几天这几个字他没说腻,邵遇都快听腻了。
闻希执却又说:“我不该不顾你的意愿,擅作主张,我把阿姨叫回来吧。”
邵遇看着他,都有点无奈了,还真是踢一脚走一步,认识错误就这么浅显是吗!
只是他见闻希执拿起手机就想给阿姨打电话,赶紧阻止:“算了不要了,你别打。”
不论如何,这阿姨收了好处就可以帮着闻希执套路他,他怎么也不可能让人再回来,再加上他现在本来也吃不惯阿姨做的饭。
听到此处,闻希执便又听话地放下了手机,只低声问:“那你之后吃饭怎么办?”
邵遇看他一眼,虽然有些许动摇,但说到底也真没让闻希执进家门当保姆的打算,本来就闹得不愉快,这样做是真不够尴尬的。
“你别管了。”邵遇说,“订餐、配送、让家里遣一个阿姨过来,怎么都行,我还能饿死不成?”
闻希执周身明显泛起失落,确实是他自作多情了,邵遇从小锦衣玉食,哪里会缺他的那一点照顾,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
邵遇看闻希执表情难受得要死,不知道又在那儿脑补了一些什么。
他有点不落忍,语气便也缓和了一点:“你也去做自己的事吧,你的那部电影不是要开拍了吗?”
闻希执轻声回答:“不拍了。”
他话一出,邵遇这才想起来,据赵西山说,前天闻希执被送上热搜之后,有的片方和品牌方见势不对,问问情况也就罢了,甚至还直接就艺人存在风险这一条款进行了单方面解约。
几个小时后事情反转,又试图假装无事发生。
但怎么可能真的无事发生呢,他们想滑跪,闻希执这边也不可能再同意。
所以那场风波之后闻希执还是解约了几个代言,那部电影也退演了。
邵遇好歹当了这么久的他老板,都有点习惯了操心闻希执的事,脱口便说:“也无所谓,反正你以后资源只会更好。”
这是事实,傅氏二少的身份,只会给闻希执带来更多邀约,圈子里惯会趋炎附势,闻希执现在俨然成了圈中最为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偏偏这个身份却又是横亘在他俩之间的鸿沟,于是这话从邵遇嘴里说出来,莫名其妙就带上一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闻希执眼睫微眨,不敢多答:“嗯。”
闻希执呼出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迎上邵遇的目光,开口说:“我知道了,阿遇,接下来几天我真的不会再打扰你了,你安心写论文吧,这次我说话算话。”
邵遇微顿。
闻希执又说:“我给你一点时间,但……你消气之后,也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好不好?”
邵遇看他一眼,没有接话。
闻希执苦笑一下,这回他没有投机取巧,而是认真地问:“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邵遇想了想,便彻底没有开口了。
闻希执眼中燃起希冀,像是生怕邵遇反悔,自己也不敢再死皮赖脸地多待,同邵遇说了一声‘我记下了’之后,便转身离开。
接下来几天,闻希执果然如他所说,没有再无端出现在他眼前。
一点儿人影都看不见,好像突然蒸发了一样,消失得彻彻底底。
邵遇也没有刻意去关注他的行踪,只有在偶尔手机弹窗弹出娱乐八卦时,才能得知他的一点消息。
闻希执那部刑侦剧热度超前,连带着全剧演员都得到了上升,他近来也在忙着相关的宣传采访。
此外他正当红,争议总是不断,他包养风
波之后,性向问题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谜,还有就是因为他的富二代身份和从前清贫的人设有所出入,遭受了不少质疑。
但这些后续邵遇都没有关注了,赵西山大概也感觉到了他和闻希执之间似乎出了问题,也不敢再拿这些事来叨扰他。
倒是方艾回来之后,他们几个小聚一场,他把事情大致和他们讲了讲,惹得方艾义愤填膺,隔空又把闻希执骂了个狗血淋头。
同时他也得知苏眠和林思为进展缓慢,苏眠似乎不太愿意和林思为和好,一向风度翩翩又满肚子坏主意的人也觉得有点棘手。
可这些都只是他论文写作过程中的一点点小插曲。
顶着导师的高压,邵遇再不敢懈怠。
查资料读文献,图书馆反而成了他近段时间的驻扎地,这次他也不像从前,没向任何人求助,一个字一个字敲得相当艰难。
有时晚上做梦,梦里都是大段大段的引用。
日子过得相当困苦。
他每天对着文档奋斗的时候都在想,果然他是没有那个学术命,真不读书了,读不动了,再读下去他迟早得噶,还不如回公司加班呢,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总之短短半个月,邵遇被折磨得是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
但好在经过他的不懈努力,终于在三月开始之前完成了他将近五万字的学术垃圾。
在敲下发送键的那一刻,邵遇瘫在椅子上,感觉魂儿都飘了出来。
但好歹算是完成了,就算之后可能还有几次修改,不过怎么也不可能比初稿产出艰难。
他在家睡了一天,这才稍稍缓过神来,准备把目前在c大图书馆借阅的一些之后用不上的参考资料还回去。
顺便再慰问一下他导师,免得他看多了垃圾对自己的教育水平产生质疑。
看完他导师之后,邵遇走出办公室,立刻高兴地蹦了一下,因为他导这次居然没批评他,还说他这回要修改的地方不多!
邵遇自然而然地理解成了是他论文写得很好的意思。
他心满意足地想,看来还是可回收垃圾!
至此,这一桩事在他心里基本可以算是放下。
再加上树梢传媒近来也算比较风平浪静,陈沅芷那边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威胁,也已经偃旗息鼓。
总而言之,一切终于得以顺利过渡。
邵遇站在c大校园里,抬头望着蓝天,深深呼吸了一口初春的新鲜空气,浑身只觉轻松惬意。
于是这回再听傅澄源打电话邀请他一起吃饭时,邵遇也没再推辞。
他轻哼着歌,往他和傅澄源约好的地方去。
去了才发现傅澄源订的地方和平时他们去的小餐馆不太一样,这家餐厅是c大附近比较高规格的餐厅,超出了普通学生的消费,所以人不多。
邵遇远远看见傅澄源在卡座上同他打招呼,邵遇快走过去,刚一坐下便说:“师兄,我们随便吃点不就得了,何必破费来这里。”
傅澄源衣装整洁,只是眼镜似乎换了新的,头发也特意打理过,和平时有些微妙的不同。
傅澄源眼睛看着邵遇,笑道:“迟了这么久才请你,这是应该的。”
邵遇寻思着他又要说帮忙的事,他受之有愧,于是赶紧转了话题:“伯母最近怎么样?”
傅澄源回道:“上周做的手术,很顺利,昨天已经出院了。”
“那就好。”邵遇松一口气,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之前一直都没能去探望伯母。”
傅澄源知道他是客套,笑回:“没事。”
说完他看了看邵遇,似乎想说什么,但餐点很快上来,傅澄源便暂时把话咽了回去。
吃饭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近况。
邵遇总觉得傅澄源有话要说,等饭吃完,他没憋住,主动说:“师兄,你要是遇到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说呗。”
傅澄源擦了擦嘴,突然正襟危坐起来:“没有。”
“真的?”邵遇狐疑地问,“你在傅氏那个项目上还顺利吧?”
“顺利。”傅澄源说,“我大约可以进傅氏了。”
“真的吗?”邵遇惊喜道,“那太好了!”
虽说另外一个姓傅的闻某人让他一想起还是觉得牙痒痒,可他不得不承认,傅氏是个很好的去处。
他原本还想问问是怎么回事,那傅澄源以后在学校的工作怎么兼顾。
但那边傅澄源却看着他,先把话题引到了另一个走向。
“小遇,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邵遇睁着眼,笑了笑:“师兄你突然这么严肃干什么?你问啊。”
他这话刚一说完,便见走廊上有一位侍应生抱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走了过来。
邵遇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心底期待着那侍应生可以越过他们。
但最后,对方却不如他愿,停在他们餐桌旁边,微微弯腰,将花束递给傅澄源。
傅澄源起身接过花,随即绕过餐桌,走到了邵遇身侧的空位。
邵遇脸上透露出些许惊恐,他打着哈哈,试图抢占高地:“师兄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待会儿要去给她送花吗?”
可傅澄源何等敏锐的人,此刻却像是没听懂邵遇委婉的拒绝一样,他直直地看着邵遇,一字一顿地开口:“小遇,我没有女朋友,但我想问,你能不能成为我的男朋友呢?”
邵遇脸上的惊恐终于完全具象化,他甚至立刻弹到座位最里面,又飞快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果然有人在围观。
邵遇尴尬癌瞬间犯了,他小声却急切地说:“师兄你干什么啊!你别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