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焰打电话回家,让家里那边记清楚她的火车班次,到时候要按时去才车站接她,这才依依不舍地把人送到了省城乘坐火车。
火车票依然订的是软卧,好在如今天气尚且不算太热,车上人也不挤,开着窗户凉风习习的,倒也不会太难受。
林辰歆对考试自然是不担忧的,但旅途无聊,她还是带了不少书,没事的时候就坐在床头看书。
火车马上就要停靠一个沿途小站的时候,林辰歆的上铺,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特地开口提醒了一句:“姑娘,待会停车的时候把窗户关上,窗帘拉上吧!这边挺乱的,免得到时候有人爬窗户进来。”
林辰歆上次出远门坐火车是跟沈焰一起的,这些琐事也都是他在打理,她也不记得火车停靠的时候有没有关窗户这种事了,不过她听对方说的这个似乎也有点儿道理。
万一有人没买票又想坐霸王车,可不就得爬窗户嘛!
于是便从善如流地把窗户给关上了,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可她对面铺位的年轻姑娘不干了:“干嘛关窗户啊,闷死了,待会停站的时候我还得买点吃的呢!”
“唰”地一下又把窗帘给拉开,窗户也打开了。
这姑娘上铺的年轻男人朝林辰歆抱歉地笑了笑,但也没说什么。
他们俩是一起上车的,看样子应该是一对小情侣。
上车之后那小伙子看见林辰歆在看书,还多问了几句,说起来才发现,原来他们俩是应届的大学毕业生,也是去京市医科大学参加研究生复试的。
这么说起来,互相之间倒也算得上是竞争对手了。
那姑娘见自家对象一上车就跟一个漂亮姑娘聊得热络,很是发了一通脾气,小伙子哄了好半天才哄好了。
但那姑娘看林辰歆还是很有一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林辰歆便也识趣地不再跟他们说话。
如今见那姑娘非要开窗户,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东西都整理好远离窗户,靠自己铺位的里侧放好了,人也坐得离开窗户远了些。
不一会儿,火车就停了下来。
窗户外边立刻热闹了起来,许多本地农民打扮的人拿着自家种的食物到窗户下边兜售,煮熟的鸡蛋、玉米,炒花生什么的。
火车上的食物又贵又不好吃,这些兜售的农家食品还是有市场的。
对面铺位的姑娘便拿着一个小挎包招手叫人过来:“玉米来四根,鸡蛋也要两个。”
她应该是上车的时候准备得不太充分,之前就抱怨过好几次没有东西吃,餐车上的食物又贵。
如今这些兜售的农家食物倒是不贵,四根玉米加两个鸡蛋只要五毛钱。
她打开挎包,看了看没有零钱,便抽了一张一块钱的递过去。
那卖东西的是个黑瘦的妇人,接过钱就往裤腰里塞,又慢慢吞吞地掏着什么,似乎是打算要给火车上的年轻姑娘找零。
可不知道为什么,掏半天就是掏不出来。
林辰歆上铺的大叔“嘿”了一声,悄悄跟她说:“瞧着吧,这姑娘得吃亏了。”
这是一个小站,本来停站的时间就不长,这会儿广播已经在通知马上就要开车了。
那姑娘急了:“你倒是快点儿啊!”
底下那女人连连应着:“马上,马上就好,可拿钱就是掏不出来。”脚步却在慢慢地往远处挪。
眼看火车“况且况且”地已经开始慢慢地启动了,车上的姑娘急了,伸手就去扒拉那女人。
这时,一个男人猛地扒着火车的窗户窜上来,一把拽下车上姑娘手上的挎包,转身又跳了下去。
这时候火车加速,越开越快,车上那姑娘大声叫了起来:“我的包,我的包被抢了!”
可是那抢包的人早已经跑没了踪影,火车也开出了车站,她再叫也于事无补了。
林辰歆其实在看到那卖玉米的女人一直在磨磨蹭蹭的时候,就想到对面的姑娘会吃个小亏,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有后面那一出,她也被吓了一跳。
还好她小心谨慎,把自己的东西都挪到一旁收好了。
对面那姑娘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怎么办啊,我所有的钱都在里面,还有我的准考证和介绍信,没有这些我怎么去考试啊!”
林辰歆听着也心有戚戚焉,那可真是挺惨的。
对面的小伙子去找了乘警过来,可是乘警也没有办法,只能建议这姑娘在下一个站下车,然后尽快回去报警找一找。
那些人抢劫只是为了钱财,包里的东西很有可能随手就扔了,准考证和介绍信说不定还可以找得到,实在找不到的话,那也只能回去补办了。
那姑娘又大哭:“马上就要考试了,补办根本就来不及啊!”
乘警表示爱莫能助:“车快靠站的时候,我们就提醒过,尽量不要开窗户,你们怎么就不听呢!”
“哇!”姑娘哭得停不下来。
好在下一个站的距离不算远,两个多小时后就能停站了。
火车开了两个多小时,这姑娘就哭了两个多小时,到站的时候,她红肿着一双眼睛,拉着小伙子:“咱们快下车吧!”
小伙子挣开她的手,后退了一步,神色不太自然:“我,我就不下车了吧,你自己回去找吧!”
姑娘使劲儿睁开一双肿得水蜜桃一样的眼睛:“你,你不跟我一起?”
小伙子为难地说:“我还得考试呢,下车的话就赶不上了。”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一把钱,犹豫了一下,分了一半出来塞到姑娘的手里,“这些钱你拿着,要是找不到,也还够买张票回去,我,我去考试还有很多要花钱的地方……”
姑娘又惊又怒:“孙良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说过要一直对我好,永远保护我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是你自己非要开窗户才让人抢了东西的,我总不能放弃考试的机会陪你回去吧,这次考试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这考试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啊!”
“难道是我害你丢的准考证吗?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还是赶紧下车去找吧,说不定还能赶得上呢!”
“你……”姑娘忽然放软了语气,“良志,我求求你了,陪我一起下车吧,我一个人,又什么都没有,我害怕啊!”
孙良志冷着脸:“我是不会下车的,你还是抓紧时间快下车吧,不然待会车开了,你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这时广播又已经开始在催了,那姑娘气急败坏地跺脚,实在是没办法,最后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跑下车去了。
孙良志吁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那姑娘原来的下铺,自己躺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自嘲地说了一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人很没有担当,靠不住?”
“可是凭什么呢?我那么辛苦才通过了初试,得到这个复试的机会,我凭什么要为了别人放弃我的大好前途?”
虽然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林辰歆知道,他这话是跟自己说的。
今天如果换了是她遇上这样的事情,她可以肯定,沈焰是一定不会让她自己一个人下车的,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一定会护着她。
可这并不代表别人也有义务要这样做。
她淡淡地应了一句:“我并不觉得你这个选择有什么对错之分,只要你自己以后不会后悔就好。”
第233章
孙良志似乎是从林辰歆的回答里得到了鼓励, 在后半段的车程里,他又开始对林辰歆热络了起来。
热情地问她在哪个学校上学,报考的是哪位导师的研究生。
林辰歆并不想太招摇, 便没有说出洛泽民教授的名字,只淡淡地说自己并不是应届毕业生,正在某个小海岛的医院上班。
这无形中又给了孙良志极大的优越感, 他开始大谈特谈大学生活, 言语中不可避免地带着象牙塔学子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意味。
林辰歆不置可否,倒是把她上铺的大叔听得一愣一愣的。
火车上的广播忽然响了起来, 说是某某车厢有一六旬老人突然急病, 昏迷不醒, 如果车上有医生希望能尽快前往救治。
林辰歆一听, 立刻把手里的书放下就往外走。
另外两人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孙良志不解地说:“她这是去给人看病了?”
大叔也有点不明白:“那你怎么不去呢?”刚才一直听他夸夸其谈,把自己说得多厉害多厉害的,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他治不了的疑难杂症。
相反倒是那漂亮的年轻姑娘谦虚多了。
可广播一找医生, 怎么还是人姑娘更积极主动呢!
孙良志愣了一下:“我干嘛要去?我还没毕业呢!”他心里根本就没有要管这种闲事的念头。
管这种闲事就是吃力不讨好, 治好了别人不见得多感激你, 甚至会觉得这是你一个医生应该做的,要是治不好,哦豁, 那就麻烦了, 病人家属说不定还要怪你害死人了呢!
反正只要是在外面遇上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愿意沾手的。
大叔“哼”了一声:“刚才听你说的, 还以为多厉害呢,敢情全都是吹牛的啊!”
这句话里充满了不屑的鄙视, 孙良志坐不住了:“算了,我还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 小姑娘家家的,别被人欺负了。”
林辰歆赶到广播里说的车厢的时候,车厢的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但都离得远远的,没人敢上前去。
林辰歆连忙大声说:“麻烦让一让,我是医生!”很快人群就给她让出了一条通道。
就看见在走道的地上躺着一位老爷爷,口唇发紫,一动不动僵直地躺在那儿,一旁的乘务员手足无措,还有一位老婆婆估计是他的老伴,软到在一旁的地面上哭天抢地。
林辰歆立刻过去:“我是医生,我来看看。”
乘务员立刻让开位置,同时还把扑在老人家身上的老婆婆拉开:“快,医生,快看看是怎么回事。”
林辰歆伸手一探,老人家呼吸微弱,心跳也几乎已经停止了。
当务之急,是要恢复自主呼吸和心跳,不然的话,大脑和内部器官缺乏供氧,随时都会衰竭。
她二话不说,伸手掰开老人家的嘴巴,俯下来就是人工呼吸。
平时人们哪里有见过这种场面啊,围观人群顿时哗然起来:“妈呀,这小姑娘是在干嘛呢!”
“这样干,这小姑娘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啊!”
“别胡说啊,人家是医生,救人呢!”
“没听说过,亲一亲就能救人?”
“唉哟,这什么世道啊,真是有伤风化。”
林辰歆自然是不会管别人说什么的,继续起来给老人做心肺按压,压一会儿,就俯下去吹几口气。
不一会儿,就累得汗流浃背,双手也开始发抖,但老人的心跳还没有恢复,不能停下来,否则前功尽弃。
渐渐地,围观人群也不再说什么有伤风化之类的话了,谁都看得出来,眼前这小姑娘是真的在拼命地救人。
有人开始不忍心地劝了起来:“姑娘,算了吧,都这么大年纪了,是死是活都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