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自认倒霉呗,拿一点经济赔偿就算了。”
“病人收住院了?”
“没收进咱们医院。”
“为什么?”
“别提了,这小子被带走,没过多久又给送回来了,急性肾衰,现在就住我楼下肾内科。”
“啊,怎么还肾衰了?”
“这个病例真的很特殊。我跟你们说啊,非到万不得已不要喝那么多咖啡,这病人的发病原因是咖啡因摄入过量。”
“他是拿咖啡当水喝了?”
“那哥们是个程序员,据说前一晚上已经通宵了,早晨补了个短觉,也没睡多久,又接着上班,红牛和咖啡都喝了几杯,晚饭还喝了点酒,就发病了。本身就有被害妄想,据说他平时只要出门就随身带刀,就这心理状态,不伤我也得出别的事。”
杨亚桐说:“咖啡因的代谢水平,个体差异还挺大的,代谢不好很容易出问题。”
孙奚叹了口气:“拼命工作结果把自己搞进了医院,也挺惨,其实这不是个简单的暴力伤医事件,这小伙子压力也是太大了才这样。”
凌游笑道:“还有工夫悲天悯人,看来真是伤的不重。”
这天晚上吃完饭,他们结伴出门遛狗。说是遛狗,其实胖大海只在路上跑了一小会儿,就被凌游抱了起来。
杨亚桐说:“你就像个溺爱女儿的老父亲一样,让她下来跑跑有什么关系。”
“这个小公园她没来过。”
“牵着绳的,别这么紧张。咱们小公主已经长大了,身体也越来越好,可以自己下来跑了。”
于是凌游把胖大海放在地上,小狗对陌生环境既好奇又胆怯,还有些隐隐的兴奋,然而更兴奋的是杨亚桐。
“今天早晨我刚出地铁站,看见我们医院门口又堵成了一锅粥。”
“你们门诊那条路太窄了,只有两条车道。”
“是啊,平时都是交警和保安一起维持秩序的,今天早晨有辆车要开进急诊,保安大哥说不能走这个口,停车场要绕到侧面那条街,这是救护车的绿色通道,结果还没来得及掉头拐出来,后面又来一辆车,那条路迅速地就被堵起来了,几辆车都挨在一起,里面的出不去,外围又越来越多。最不巧的是什么,开过来一辆鸣着笛的救护车,救护车都快开到人行道上去了,还是过不来。病人的心跳都没了,司机师傅急得都想直接撞开,车上的120医生也是,一边按压一边喊人,我就冲上去帮她,那个女孩也很不容易,一挪开就累得直接坐在地上。后来我就这么一直跪在床上按压,被一路推到了急诊,后来听说救回来了,送到了ccu。所以啊,健身真的很有用,抢救的时候都比别人多做几组。”
他一高兴,也不给凌游讲话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以前实习的时候在icu也抢救过,但那会儿都是临终了,要按压维持到家属来,这次真的是我第一次把人救回来啊,太兴奋了,乐了一整天。”说着,他很自然地挽上了凌游的胳膊,仰头看他,“一大早就肾上腺素飙升,很上头。”
在凌游的印象里,他们以前都是这样依偎着出门散步,从自己的宿舍走到湖边,再走回来。那个时候,也是一样的路灯昏暗,风是暖的,不像现在这么凌厉。
杨亚桐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松开手,却松得不情不愿,也不再说话。
胖大海走到一丛灌木旁边,不知发现了什么动静,停下来不走了,他们也顺势停了下来,这是一个长廊的拐角,比别处更黑,更适合掩盖一些真实的渴望。
杨亚桐靠在墙上,感觉到凌游往前迈了半步,站在自己面前,没伸手,什么动作都没有,只站着。但他的心扑通扑通乱跳,不敢抬头看,怕自己稍微一动,就能吓跑面前的人。
他站定,感受到头顶若有似无的鼻息,呼吸无法自控地急促了起来。他从未这样惊惶过,有一点点的热意从内脏向外扩散,浑身热辣辣的。
风是冷的,却也是点火的。
面前这个影子又往前靠了靠,几乎贴上了他的身体,他不由得闭上了眼,却没想到,胖大海的牵引绳突然拽了凌游一把,还缠上了杨亚桐的腿。他们同时回头,见胖大海被一只弓着身子哈气的猫吓得四处奔逃。
抱起这个胆小的小动物,杨亚桐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轻声说:“都怪你,差点就能亲上去了。”
回到家,一向一喊就来的胖大海缩在她的小窝里不动弹,开了罐头也不来吃,杨亚桐把她抱起来,问凌游:“胖大海好像在发抖,她怎么了?”
“吓的,可能有点应激。”
“要紧么?”
“观察观察吧,以前也出现过,一会儿就好了。”
一个小时之后,胖大海非但没好,还频频呕吐,站不起来,十分虚弱的样子。凌游把她包在毯子里,杨亚桐开车一路疾驰到宠物医院。
送进去检查后,他们俩在等候区沉默地靠着墙,看窗外的霓虹灯和人来车往,因焦心而漫长的等待中,只能把窗外的动态当成戏剧来欣赏。
杨亚桐问:“她真的会没事吗?”
“没事的,也不是第一次被吓成这样,会好的。”
“我不应该自以为是,她那么小,力气也小,就应该抱着的。”
凌游扭过头看他的脸,因自责愧疚五官都纠结在一起的脸,说:“真没关系,不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