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巡那边缄默。
他外公是在上个月月初开始恶化,那时候陈也一个人面对老太太,身上已经够沉了,他不可能再拿这件事压他。
“已经没事了。”陆巡说。
陈也没忍住擦了一把从眼睛里掉出来的眼泪。
两人沉默着,互相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陈也看着桌子上被台灯照着的干枯树枝,“陆巡。”
“嗯,在呢。”陆巡应了一声。
“我不应该这么废物,”陈也忍着不断涌出的眼泪,“对不起,你……你别生气。”
“别哭。”陆巡声音有些哑。
陈也狠狠擦了一把眼睛,“没哭。”
“陈也,”陆巡叹了口气,“我没生气。”
陈也就算脑子再直也不会真以为陆巡真不生气了。
陈也深吸了口气,认真说,“是我扛不住了,我怕你忍来忍去,不想忍了。也怕你为了我继续忍下去,最后让你一个人担着,我受不了这个。”
陆巡安静的听完了陈也这一顿剖析,最后说,“我真的没有生气。”
没等陈也那边再出声。
“我是害怕。”陆巡接着说。
陈也愣住,陆巡是在害怕吗。
他没想过陆巡是在害怕。
“我怕你难受……也怕你离开。”陆巡声音低不可闻。陈也却听的很清楚,他也突然明白了那个剥开之后,最里面那层的陆巡。
陆巡身边最亲的那群人,父母,还是外公外婆,无论是主动被动,都在离开他。
尤其是陆巡外婆的离开,到现在,地震对于陆巡来说都是恐惧的。
陆巡大概一直没办法正视离开,所以一直抗拒开始。
从陆巡来这个学校这么久,除了陈也,陆巡没交一个朋友。
对陈也来说,陆巡是个例外。
对于陆巡来说,陈也同样也是。
“陆巡。”陈也喊他。
“嗯。”陆巡应他。
“月考成绩是我故意的,故意没考好,故意写错。”
“是因为怕老太太上火。”
“我后来把卷子复印了又做了一遍,分数还行。”
“我说和你去同一个大学,我说话算话。”
“你别怕。”陈也最后说。
陈也一直以来都不擅长解释自己,也很少把东西都摊开来。可现在,陈也说这些话就像一场汹涌的潮汐,迎着陆巡就扑了过来,陆巡跟溺水里了一样,心肺都发涨,涨的发痛,却不窒息。
“好。”陆巡点头。
“我有时候脾气不好,你别往心里去。”陈也又说。
“你对我脾气够好了。”陆巡说到这儿,轻轻笑了一声,“你都没打我。”
“我肯定不能打你啊。”陈也皱眉,不明白他说这个干嘛。
“是啊,踹了好几脚桌子也没打我。”陆巡说。
“靠。”陈也也笑了起来,笑了两声又停住了,心里过不去,“你打我吧。”
“不打你。”陆巡说。
“还是打吧。”陈也说。
陆巡沉默了两秒钟,“也行。”
陈也彻底放心了,“好。”
“把药吃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道女声,是岑惊的声音。
陆巡接过药,拿过旁边的水杯,仰头吞了。两人简单聊了两句,岑惊就关门出去了。
陈也听着不对,听见那边岑惊走了之后立马问,“你怎么了?”
“有点发烧。”陆巡说。
“怎么突然发烧了?”陈也有点急。
“没事,低烧。”陆巡不愿意多讲。
两人现在离这么远,说出来只会让陈也干着急。
“低烧你妈会喊你吃药?”陈也拧着眉,直接问,“多少度?不用骗我。”
陆巡顿了顿,还是说了 “39。”
陈也好半天说不出话,“怎么回事啊。”
“急的。”陆巡简单解释,“真的没事,等会儿睡一觉就能好。”
陈也想了想说,“你吃东西了吗,喝点热汤会好一点 ”
“吃不下。”陆巡说。
“你……你怎么又不吃饭,”陆巡说到这个,陈也就想起了陆巡一直没吃午饭的事,拧着眉,“我都不知道你在学校没吃饭。”
陈也语气里难得带上了委屈,陆巡没忍住笑了笑,“心疼我就别和我吵架了,我一急就容易吃不下饭。”
“肯定不吵,”陈也蹙眉不爽,“你打死我我都不吵。”
两人又聊了会儿,主要是陈也在说,陆巡因为发烧精神不太好。偶尔会应一句。
但两人都不舍得挂断电话。
“你去吃点东西吧。”陈也最后说。
“你早点睡。”陆巡说,“明天还要上课。”
“嗯。”陈也不舍的扣了扣手机背面。
“好好听课。”陆巡轻声说。
“你好好吃饭。”陈也说。
电话聊完已经三点了,陈也没把手机拿开。就这么握着放在胸口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陈也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陆巡发了条语音,“你现在多少度?还烧吗?”
“吃饭。”老太太推门进来。
陈也揉了一把头发,拿着手机站起身。
老太太跟着他一起走出去,随口问了句,“谁发烧了?”
“没——”陈也本来不敢说,但是脑子里突然跳出了个程进东,还大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