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背影,简直像是吃了霸王餐跑路,余清音不由得问:“你跟他说了啥?”
岳阳:“没什么。“
不过是几句实话,搅扰得余景洪一夜未眠罢了。
第80章 八十
◎余景洪◎
余景洪这个人, 对女生其实是有一点阴影的。
没错,就是阴影。
诚然他现在已经很能摆出好哥哥的样子,从内心深处对堂妹报以世界上最大的支持, 然而那些日积月累的百炼成钢, 并不足以磨灭他幼时至今对异性的最统一形容词——麻烦。
虽然麻烦本人很不愿意承认, 那些磨人的记忆被余清音自动美化,成为每个小孩都这样的证据之一。
但对余景洪来讲几乎是成为思维定势, 因此朋友圈里同性占比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仅有的几个例外全是“麻烦”妹妹的附加题。
其中最难搞的,莫过于陈艳玲。
主要是两个人的性格有些类似,看见对方就想损两句。
余景洪到底是个爷们, 觉得自己不能太计较,只好偶尔吵不赢, 再强烈要求堂妹在亲情和友情里面选边站。
余清音屡屡配合这种幼稚,都有种无可奈何。
她大概过了那种打是亲骂是爱的年纪, 对相爱相杀的戏码感知并不敏锐,以至于蹉跎到今日, 才展现出一丝敏锐:“原来我哥走这种路线。”
小情侣走在吃完烧烤边消食边回家的路上,岳阳手里还拿着一杯助消化的柠檬汁。
他另一只手牵着女朋友, 好笑道:“什么叫’这种路线‘?”
余清音理所当然:“就是很幼稚的意思。”
更没道理了, 岳阳:“他平常还不幼稚吗?”
好像也是,余清音没法反驳, 只是琢磨着:“那现在的戏份到追妻火葬场了吗?”
谈恋爱的人跟单身不一样,搁余景洪大概只会觉得这是一句骂人的话。
但岳阳平常陪着女朋友看小说、看电视, 当然不会误解。
他道:“你怎么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余清音一脸正色:“他活该。”
不吃苦头怎么会长教训。
看不出来, 她居然还有这种大义灭亲的凛然。
岳阳好奇:“你站陈艳玲吗?”
是个好问题, 余清音陷入两难, 只好莫测高深道:“一切自有天定。”
天定?当事人余景洪其实觉得月老这茬红线牵得不好。
可被捅破的窗户纸补不上,他透着那一丝光亮,越看越清晰,夜里把自己跟陈艳玲的聊天记录从头翻到尾。
如果抛开那些总是唇枪舌战的对话,两个人的关系大概也算是朋友,隔三差五会唠两句。
一般结尾都是陈艳玲发起的,她虽然不是要做语文老师的人,在标点符号上却意外的执着,回回同一句——余景洪,给我滚!
感叹号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咬着牙。
余景洪就愿意想象她气得跳脚又没办法的样子,这会叹口气想:原来天道真的有轮回,自己要是去示好,恐怕陈艳玲会立刻给他找个驱鬼大师作法。
这都什么事啊,他把手机一丢,惊了下铺打游戏的舍友王恒。
王恒抬脚踢一下床板:“大半夜干嘛呢你?”
余景洪扒拉着栏杆往下看:“差点忘了还有你。”
理工大学男多女少,计算机系更是性别失调严重,但王恒就是有本事在这种“严苛”的环境里找到女朋友,称得上很有一套。
思及此,余景洪摸着下巴:“有件事……”
后半句没说完,从对面床铺传来一句:“我也听听。”
不是,怎么都没睡呢。
余景洪可不想让他们都看笑话,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去去去,一边去。”
凭什么,整个宿舍闹起来:“搞小团体是吧?”
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过大家关系也是真的好。
余景洪半推半就:“怎么追女生啊?”
他摸不着头脑,剩下的也都是些臭皮匠,唯有王恒还能讲出几句人话:“首先,改掉你这张嘴。”
余景洪嘟嘟囔囔:“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生来就是这个脾气。
还挺有理的,王恒不愧是有对象的人。
他道:“你要这样,只追得到空气。”
一语中的,余景洪深吸口气:“那如果已经得罪了呢?”
他还有自知之明,可不觉得陈艳玲会喜欢自己。
王恒捏着他的把柄哈哈笑,批文八个大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说得余景洪想揍人,翻身把床铺弄得嘎吱嘎吱作响。
好在他还能做到知错能改,第二天哼哧哼哧憋出句全新的开始,统共两个字:【在吗?】
陈艳玲从高中时对好友哥哥的既定印象就是嘴贱,深觉得他憋不出什么好屁,回:【干嘛!】
对着手机屏幕,她都撸起袖子做好战斗准备了。
余景洪不知道自己的形象不堪至此,手指头动来动去敲下四个字:【吃饭了吗?】
千里之外,陈艳玲抬头看一眼太阳,心想今天的还是从东边升起的没错,有种不算靠谱的猜测:【要借钱吗?】
余景洪一口血堵在胸口:【没有!只是闲聊!】
陈艳玲跟他倒也不是无话可说的地步,只是常常被气得咬牙切齿,以至于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有自虐倾向。
她心想反正无事可做,聊就聊呗。
这是第一次,两个人以一方的努力维持和平进行沟通。
当然,余景洪觉得幸亏不是面对面,他口无遮拦习惯了,常常是嘴巴比脑子快,这会打字还有个修改的时间,心里颇为满意。
只是这个满意是他单方面的,陈艳玲多少认为有些奇怪。
她从青春期就在脑海里装了一堆古灵精怪的想法,对超出认知的事情抱以匪夷所思的揣测。
出于对个人隐私的尊重,她没像平常一样把狗屁倒灶的细节都发在群里,而是选择私聊:【余景洪是不是中邪了?】
余清音刚从广播站出来,边走路边看手机,脚步慢下来。
她盯着屏幕笑:【他又怎么你了?】
这个“又”用得极妙,只是今天真的没有可以告状的部分。
陈艳玲莫名有点可惜:【他就是太正常,才显得不正常。】
余清音嘴上说着哥哥活该,心里希望他万事如意,帮着解释:【他就是嘴坏,人不坏的。】
陈艳玲向来损余景洪也无顾忌:【比较像脑壳坏掉。】
可见陡然变“正常”的余景洪,其实没产生多少正面的效果。
余清音都没法评价了,只好一边给哥哥传消息:【你看看你,以前都干了啥!】
余景洪自知理亏:【以后不会了,帮我说点好话。】
余清音何止帮了,一双手打字到差点手抽筋。
她第一次觉得做红娘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回家吐槽:“给我累的,下午都没好好听课了。”
岳阳揉着她的虎口:“下午不是上电脑吗?”
这学期要考计算机二级,电脑课抓得紧。
余清音天生对这些不熟练,脑袋开窍在另一端,提起来就头疼:“不听不听。”
还捂着耳朵,岳阳扒拉开她的手:“等要考试了再抱佛脚也来得及。”
很多东西都是一哆嗦的事情,考完压根没有应用的机会。
考试在十二月,余清音:“到时候事情特别多。”
哪天事情不多,岳阳捏捏她的脸:“ppt做得怎么样?”
余清音的商业企划书通过初筛,要参加第二轮的现场宣讲。
她连草稿都没开始拟,捂着男朋友的嘴:“不能再讲了!”
岳阳在她的掌心亲一下,不过瘾地捏着她的指尖放在唇边。
温润的湿意叫人有些无所适从,余清音推开他:“我要学习了。”
她摆出架势不过三秒,手机就开始嗡嗡作响。
岳阳看一眼来电显示,自觉地到客厅。
余清音其实没有避开他的意思,接通后:“妈。”
范燕玲:“放学了吗?”
熟悉的开场白,余清音索性连没出口的那些问题都回答:“四点半放学,跟舍友吃了牛肉拉面,现在在做作业。”
范燕玲不知道女儿口中的“舍友”指的是男朋友,说:“那晚上没有课吗?”
母女俩没有固定的通话时间,如果愿意的话,早就从对话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课表——男朋友没转正之前就是这么做的。
很偶尔的,余清音会把两份完全不同的感情放在同一纬度比较,得到的却全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