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她明明拉着缰绳控制好了方向,此马不知见着了什么忽的兴奋起来,马蹄蹬蹬蹬地加了速,让措手不及的乔时怜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不过她倒不会过于害怕,毕竟苏涿光在她身后把控着,她不会撞树上,也不会摔下马背。
只是不多时,她的腿根便被磨得疼痛难忍。她本想喊停,回过头见苏涿光不苟言笑的面容,她又把话噎了回去。
不能让他小觑自己。
“今夜野风心情还算不错。”苏涿光忽道。
“野风?”乔时怜讷讷地接过了话,“在哪?”
苏涿光:“…坐着的不就是么?”
坐着的?是…野风?它是野风?
乔时怜大脑短暂陷入空白,而不及她再细思这乌龙,一声轻咳从树影里传来。
那男人张口便是:“浮白,你竟丢下我,私会来了!”
第13章 13 、抓包
夜风拂露,葱蔚洇润里,乔时怜尚未见此道说话的男子现身,只是听得他话中“私会”二字,她当即慌张起来。
糟糕,现下自己与苏涿光同骑一马,孤男寡女共处,还逢夜时这种不合宜的时段,果真惹来了闲话。这要是传出去,届时乔家……
她越想越觉窒息,前世那等结局反复闪过脑海,她不由得浑身绷紧,未留意腿处过于用力,弄疼了胯.下的野风。
野风当即狂躁不已,嘶吼着仰起马蹄,剧烈摇晃着欲把乔时怜甩下马背。
眼见乔时怜重心不稳,已直直往地上摔去,苏涿光忙不迭松开了缰绳,揽过乔时怜的腰身齐齐翻下了马背。
却因野风闹腾失控起来,蛮劲儿过大,苏涿光为护住怀里之人,只得横身在草野间滚了两遭,始才平稳住身形。
适逢季琛走至二人跟前,瞧着苏涿光匍匐在地的模样,强忍着笑:“你们……倒也不必行此大礼,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受不起,受不起。”
苏涿光:“……”
他真想提着季琛扔去野风马背上。
尚是埋头倒在苏涿光怀里的乔时怜听此话,心下更是恐慌。
这男子是监察御史?也就是说他有着监察百官的职权,像她这般不守闺训,败坏为官者家风的女子,他也管么?这岂不是撞了个正着?
乔时怜对官场之事了解不多,故而她把身为监察御史的季琛,理所当然地当作了前来捉奸的官员。
随着苏涿光站起身,她低头拽着他的衣袖,颤巍巍而立,噤若寒蝉地躲在他身后,不敢现出身来。
她已浑然顾不及腿上发疼的伤,一心想着现在这等情形,如何躲掉这位监察御史大人,保住名声才是头等大事。
可若是苏涿光直言出她身份,她无论如何也躲不了。
不过…这向来清心寡欲的少将军,应当会为着他的形象撇清此事,当着别人的面假装和她不熟吧?
但事与愿违,苏涿光只是撇了撇衣上泥尘,堂堂正正地望着来人,既没有打算离去,也没有出声解释。
乔时怜抱有的最后一丝侥幸就此磨灭。
苏涿光察觉身后的她发着抖,他微微侧过头朝她看去,见那脸色发白,似是极度害怕。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被野风吓的?方才她不是还满脸激动地往野风脸上凑么?
季琛饶有兴致地端看着二人。他其实早就跟上苏涿光至此林中了,只是见到苏涿光竟破天荒的与一女子如此亲昵,同骑驭马,怎叫他不心生好奇?于是他藏身暗处,准备一探究竟。
但始终因林雾飘渺,他瞧不清苏涿光怀里的女子是谁,抓心挠腮之下,季琛终是按捺不住现出身来。
只不过他的出现好像把那女子吓得不轻,此刻她怯生生躲在苏涿光之后,不肯抬起脸来,季琛依旧不知这女子是谁。
故而他清了清嗓,悄然伸着脖子欲窥,“这位姑娘看起来有些面熟啊,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千金?”
话落时,苏涿光明显察觉乔时怜揪着他衣袖的手一僵,他这才知,乔时怜怕的非是野风,而是季琛。
季琛有何可怕?苏涿光不明,这满京城的人都与季琛结好,不乏佳人对他芳心暗许。除了那些死在季琛审讯里的恶魂,这世上,应当不会有人怕季琛才是。
虽是疑惑,苏涿光仍遂了她的意,身形稍侧,把身量尚不至他肩的乔时怜遮掩得严严实实。
苏涿光知他八卦心起,懒得搭理:“季怀安,你管挺多。”
“我不就问问,你这么关心人家?”
季琛见其相挡的动作,意识到苏涿光有意不让他窥探女子是谁,旋即刻意缓着语调:“我可是见你们林间夜游,密意幽悰,郎情妾意…”
苏涿光打断了话:“说完了没?”
季琛知苏涿光耐性快要被他磨完了,便将目标放在了乔时怜身上:“这位姑娘何不露个脸,让在下瞧瞧,能和苏少将军一块的,究竟是何人?”
他今儿个还真就想刨根问底了。
乔时怜原本还在对苏涿光没把她供出来心生感激,听闻这监察御史不依不饶地揪着她问,她方平复的焦灼心绪又起。且他话中所述,分明是认定了她和苏涿光在此私会偷情。
她不确认来者是否在宴上见过她、听过她声音,是以她掐着嗓子,细声谶之:“我…我是少将军的贴身丫鬟…”
言罢,她轻扯了扯苏涿光的衣角,以示他帮她遮掩。
苏涿光垂眼,恰见她扬脸含泪的模样,楚楚可怜。
“这样啊……可我听说,浮白的贴身侍女,年约四十呢。”季琛说着,笑意直达眼底。
被拆穿的乔时怜心如死灰,这位监察御史大人果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我新有的。”苏涿光面无表情。
他觉得他定是又着了她的道。
“哦,原来这样啊——”
季琛自是不信。这么多年来,苏家唯有那位侍女兰泽因苏夫人之故才得以近侍苏涿光,其余女子,苏涿光从不让之近身。
他露出别有意味的笑,这浮白身后的女子还当真有意思,能把浮白收拾得如此服帖。
不过可惜了,他最看好的是乔家的二姑娘乔时怜。哪怕知晓东宫对乔时怜势在必得,但私心来讲,季琛觉得美人就该配英雄,像苏涿光这种战功赫赫的将军,唯有第一美人乔时怜才与他般配。
一旁的乔时怜尚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今夜之事算是蒙混过关了。日后她还是少和这位少将军往来才是,待别院刺客一事查清,她就另想办法报答他的恩情。
不如回府倾尽她的小金库,瞧瞧能否买些赠礼送到将军府去,就当还了他两世相助的情谊,从此两清,各不相见。
暗叹之余,她听身后一匆促步伐逼近。
“时怜!”
周姝的嗓音遥遥传来,拨开叠影。她越步而来,仓皇踏过草木,一个呼吸间便现于乔时怜跟前:“可算找着你了时怜,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吓死我了……”
她晃眼见着其身侧的苏涿光,与不远处瞠目结舌的季琛,“这不是苏少将军和季大人吗?”
乔时怜化作雕像般,置于原地一动不动。
完蛋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她总不能当着周姝的面,说周姝认错了人,她不是乔时怜吧?
“时怜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莫不是因为…”周姝见她站姿微斜,腿上应是有伤,加之其身上沾满草叶与泥,其目光落至她近处的苏涿光,忆及京中各种传闻,眼神忽凉。
“苏少将军,容姝多言几句。”
周姝拉着乔时怜的手,将她护在了身后:“时怜自深闺长大,不会武功,乔家对她知疼着热,生怕碰着磕着了半点。苏少将军若不知怜香惜玉,下次还是不要接近时怜了。”
她话中意思是他欺负了乔时怜?
苏涿光眉尾微挑,他若是不懂得怜香惜玉,方才从马背上摔下来,乔时怜已经折了条腿了,更遑论现在还能站着。
但他向来不会同人解释什么,他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对于周姝这般气势汹汹想讨伐于他的模样,他便只是淡然点了点头,“嗯。”
眼前发生之事不过是几次眨眼的工夫,乔时怜尚是因暴露身份而心惊胆战,还未反应过来,苏涿光已点头认罪,她连忙朝周姝解释:“阿姝,苏少将军他…”
她还欠着苏涿光的恩情,如何能让他为自己背黑锅?
周姝权当她心软,不及听她说完,“时怜,这事交给我好了。你放心,苏将军和我父亲有几分交情,他不会为难我的。”
“哎呀,你们这绕来绕去,不如让我这个局外人来说说如何?”
季琛方从震惊里回过神,若不是他掐了自己一把,简直难以置信。
苏涿光夜半私会的女子,竟然就是乔时怜!那日别院宴会上,苏涿光远远地就盯着乔时怜看,他们果然有猫腻!
季琛当然乐见其成,此番他说话间语气都悠扬了不少:“这我晚宴上,喝得有些多了。于是呢,就出来散散酒气。恰好,听闻林中有马蹄声响,我便来看了看。”
“苏少将军正好在教乔二姑娘骑马。”
季琛见苏涿光疏淡的神色,他故意纵声拖着调,主动揽下“罪责”,“因为我大惊小怪,情不自禁地出了声,把专心学骑的乔姑娘给吓着了,然后,她就坠马了。”
周姝迟疑之际,乔时怜对她确然道:“是苏少将军护住了我。”
周姝松了口气,大大方方向苏涿光行了一礼:“那便是我搞错了,姝给少将军道个歉。”
“不必。”苏涿光侧过身,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不过季琛这番解释下来,乔时怜此前的担忧也随之烟消云散。照他这么说,他是知道苏涿光只是在教自己骑马,并非是做私会这样的出格事,应当不会检举她。
待周姝领她回卧房的路上,乔时怜始才知,自己今夜是搞了什么样的乌龙。因她走错方向,一时之差始才有了后面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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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疲惫,乔时怜瘫软在榻上,方从周姝处得来了伤药敷在腿上。她觉得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也顾不及形象,四仰八叉地躺着。
骑马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也无可否认,她喜欢驰骋马背时的感觉。
香气袭人间,沐浴而归的周姝忽的凑近,“时怜,我悄悄问你一个问题。”
乔时怜偏过头望向她。
“苏少将军是不是喜欢你啊?”
“这怎么可能!”乔时怜脱口而出。
他不因为之前的事找她麻烦,她就谢天谢地了。
“姑娘,苏少将军的小厮给您送来了一封信。”秋英于卧房外说道。
“这才分开一个时辰,已经送来情书了!”周姝笑得意味不明。
乔时怜:“……”
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