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预感到进城的检查应该是不能随便糊弄过去的,为了避免引起别人注意,还是先提前下车比较好。
“我、我见到唐意了!“他说。
麦二对唐意这个人还是有些好奇的,立刻往外张望:“哪里?”
阿冻:“有点远的,你可能看不见。”
麦二:“那不如把他喊过来,我们就当交个朋友?”
阿冻也不记得自己后来说了什么了,但确实成功在即将轮到他们检查前下了车。
夜幕已经彻底降临,他躲在黑暗当中,重新变成了软绵绵的一滩,原本想着是不是可以沿着城墙外壁爬上去,但是在见到那些一字排开的炮口以后,又很怂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一辆运输车。
后方用布遮盖的金属笼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各种类型的污染物。
阿冻顿时有了主意。
他悄悄爬上了车,通过那些不比指甲盖大多少的网眼钻进笼子,然后伪装成了一只普通的小猫,仰面朝天躺着装晕。
车辆缓慢往前行驶着。
阿冻不敢随便乱动,生怕露出破绽,又闲得无聊,到最后竟真的有些迷迷糊糊,陷入了半睡半醒之中。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运输车停了下来。
刹车时的感觉并没有惊醒阿冻,反倒是后来笼子被卸下以后,那些人说话的声音让他觉得有些吵闹,其中还夹杂着各种怪异的嘶吼咆哮,让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好像不是该睡觉的时候。
他悄悄睁开了半边眼睛。
五大三粗的男人们正在把污染物丢出笼子,每丢一个就做一次登记。
阿冻琢磨着要不要趁现在拟态离开,结果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嘿,你们看这里有什么?”
阿冻被人抓着后颈皮提了起来。
来自五六个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他的身上,顿时让他有些紧张。
围观者们乐了。
“还炸毛了!”
“这怎么混进来的,不就是一只普通的小猫吗?”
“扫描出来可是百分百的污染物,不过怎么没有显示等级……”
“要什么等级?明显就是骨刺猫,猫型的污染物除了骨刺猫还能有什么!”
“可他没骨刺啊,难道是发育不良?”
……
几人在对着阿冻评头论足,就在阿冻终于忍受不了,打算液化脱困的时候,抓着他的中年男性突然说道:“不如把这个给郑云吧?那家伙不是正好缺了个战斗伙伴吗?”
空气安静了数秒,紧接着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有道理!”
“就属你最机灵,我都等不及要看他的表情了!”
“我们这也算是人性关怀啊,起码不会让他孤军奋战!”
他们边说边带着阿冻往外走去。
阿冻有些愣住了。
他刚刚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以前有个好朋友,也叫郑云,大崩坏发生的时候正好刚结婚不久,在和妻子度蜜月中,还不时在朋友圈里各种发狗粮。
虽然知道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但他还是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想看看究竟是谁和好友重名。
狭长的走廊墙壁裸露,仅靠着两侧的蜡烛火光照耀,气氛难免有些阴森。
走到尽头以后,人们推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面是一处不足五平米的小房间。
一个蓬头垢脸的男人靠坐在地上,双手双脚束缚着锁链,而锁链的另一端镶嵌在墙体之中,让他无处可逃。
听见开门声,男人抬起了头。
第62章 角斗场
室内的光线并不明亮,男人的面孔大半部分隐藏在阴影当中,但阿冻拥有特殊的感官,因此能够轻松看清对方的模样。
那一瞬间,他彻底愣住了,脑海没有别的想法,只剩下一个念头迅速壮大——
这不就是自己认识的郑云吗!?
在零号污染区生活了百年,阿冻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好友的五官相貌,那些浓厚而又粘稠的铅灰雾气,就如同无声的浪花,把原来人类时期的许多记忆痕迹一点点冲淡。
可男人的那张脸却依然让他产生了强烈的熟悉感,恍惚间甚至像是回到了遥远过去的某个初冬午后。
茶杯热气袅袅升起,对面坐着刚刚领证的新郎官,用半关心半调侃的语气,询问他是不是打算单身到天荒地老。
……不、不会吧?
真有人在活过百年时间后,看上去还能那么年轻?
阿冻感到难以置信,然而几秒过去,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不就是个活生生的案例么!如果自己可以,别人也可以啊!
他的胸口顿时有些发烫,喜悦与激动的情绪交织荡漾。
但也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努力劝说他冷静,别抱着太多期待,以免到头来希望落了空。
就在这时,抓着阿冻后颈皮的高大男性突然开口。
他居高临下地看向角落里被锁缚的男人,说道:“小子,感恩戴德吧,我们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郑云沉默不言。
他就那样盘腿坐在原来的地方,直勾勾盯着站在门口的几人,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刃,泛着森冷寒光,锐利而凶狠。
几名大汉心头一跳,隐隐有种被荒野豺狼盯上脖子的错觉,仿佛只要自己稍不注意,就会被猛然扑倒,毫不客气咬断气管。
他们条件反射想要后退,但又在下一刻硬生生止住了身体本能的冲动。
这种场合显然不能露怯,不然来寻乐子的人反而被吓倒,也太特么丢脸了,十有八九会沦落为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笑柄。
何况那家伙可是被锁得死死的,有什么好怕的?
这样想着,大汉们的心态又重新变得轻松起来,看向郑云的目光多了几分嘲弄之意。
就算是在【斗兽场】熬得最久的常胜将军,就算特别擅长打架和杀人,此刻也不过是阶下囚罢了,而且直到战死为止,他都将永远是阶下囚。
“这是分配给你的战斗伙伴,经过精心挑选,绝对符合你的身份。”说话者把阿冻丢到姓郑云脚边,看了眼时间,“距离下一场还有四十分钟,我建议你们抓紧时间培养感情。”
话音未落,旁边的某人“啊”了一声,仿佛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眼底却闪烁着明晃晃的恶意:“我怎么记得你的对手好像是巴林?”
“那个同样毫无败绩的巴林?”
“巴林的那只东西好像挺凶的吧?”
“可不是么!连着三场咬死了对手,他甚至都不需要怎么动手!”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边说边打量着郑云,期待从那张脸上看到任何表情的变化。
然而他们失望了,郑云暗沉沉的瞳孔之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眼神依然如同野兽,充斥着令人不舒服的危险气息。
说话声渐渐停了下来。
大汉们感到无趣又恼火,讲了这么多,在场唯一的看客却不给丝毫反应,让他们感觉自己像是失败的跳梁小丑。
“走吧,活儿还多着呢。”不知是谁提议,“别管这个不懂礼貌的家伙!”
大家一致同意,没有乐子,他们谁都不想在这处阴冷狭窄的空间继续待下去。
先前抓着阿冻的男人走在最后,临关上门前,他最后看了郑云一眼,冷冷道:“珍惜你最后的时间吧。”
郑云还是不为所动,阿冻却听得心惊。
最后的时间是什么意思?
难道郑云要被杀死了?
随着大门关闭,最后一丝光亮彻底消失,整个房间又重新陷入到了黑暗当中。
阿冻还在回想着男人刚才所说的话,并没留意到周围的动静。
直到锁链碰撞声骤然响起,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可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一只皮肤粗糙而强壮有力的手掌卡住了脖子。
阿冻:“喵!??”
郑云面无表情,先是将它提起到半空,然后往地上狠狠砸去。
他现在虽然无法视物,但还是清楚记得那只被扔进来的小东西是在什么位置。
一旦抓到以后,事情就好办多了,骨刺猫的生理结构和普通猫这样差不大,只要砸多几下,便能破坏掉头部的中枢神经。
阿冻以大脸朝下的姿势与粗糙不平的地面零距离亲密接触,顿时撞得有些眼冒金星。
还没缓过劲来,他便发现自己再次悬空了。
显而易见,郑云不是手滑误伤。
阿冻有理由怀疑他是想把自己砸成猫饼。
虽然这对他来说没有多大伤害,可架不住撞得脸麻,于是阿冻连忙赶在下一次撞击发生前液化脖子往上的部分,从郑云的掌心里溜走,远远躲到房间的对角线角落。
郑云:“……”
郑云缓慢屈了屈手指,刚才有一瞬间,他感受到某种微凉而光滑的流动之物沿着皮肤滑落,紧接着手里便空了。
那显然并非一只猫该有的感觉。
但现在这只猫确实已经逃离了他的掌控。
房间里鸦雀无声,哪怕此时有一根银针落在地上,都会清晰可闻。
一人一猫像是在进行无声对峙,但其实双方想法迥异,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