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泽:“那你......”
不会造反吧?
似是知道蔡泽心中所想,秦鱼哼笑道:“不管怎么说,如今的秦国都是我耗费十几年心血经营起来的,不能让谁给毁了。我初心不改,仍旧坚持一开始的选择,王位我是不会坐的,但秦国以后的路要如何走,只能由我说了算。”
蔡泽无言,良久,才道:“希望你是对的。”
秦鱼:“......我会是对的。”!
第202章 私欲
守孝是守孝,国事是国事,守孝期间,国事决策还是要正常进行的。
或许是借鉴了先王柱上位三天就暴毙的经验,新王子楚对自己守孝、处理国事、保养身体这方面寻找到了新的平衡,就是将大部分国事都交托与吕不韦,自己则是专注于守孝和保养身体。
如今秦国内忧外患皆无,蔡泽又非常的有君子风度,麻利的将相印上交,得了个纲成君的封号,就成功隐退了。
秦国国政难得的平稳,需要秦王子楚忧虑的国事几乎没有,所以,他可以安心的修养。
这是对外的说法,也是外人看到的。
实际上,秦王子楚和吕不韦一直想从赵燕之战中谋划些好处出来,作为他继任君王的功绩。
但这打仗,是需要时机的。
秦国很快就等来了这个时机。
燕国和赵国国土相邻,燕赵之战陆陆续续打了两三年,起源是燕王喜想从赵国这里占便宜。
因为这些年来,赵国与秦国开战,前有长平之战,后有河内之战,赵国接连战败,不仅虚耗国力,还丧失了大量的人口和土地,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燕王喜想扩大自己的统治范围,便发兵六十万,兵分两路攻打赵国,企图以几倍的兵力趁赵国虚弱的时候兼并赵国的领土。
开战之后燕国发现,赵国看起来弱,那得看是跟谁比,跟秦国比,赵国是挺弱的,这十多年里,只要是跟秦国较劲,赵国就没赢过。
但若是跟燕国相比,赵国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燕王令燕相栗腹率兵四十万南下攻打赵国的鄗(hao)邑,结果被廉颇用八万兵就给打散了,不仅打散了燕兵,还进而去围困了燕都蓟。
燕将庆秦率领的另外二十万燕兵去攻打代地也没得到什么好处,赵将乐乘只用了五万赵兵就将庆秦大败,守住了代地。
国都都被围困了,燕王无法,只好割地求和。
经此一战,赵国好似尝过了肉味的狼,胃口大开,磨刀霍霍向燕国。
谁让燕国这么好打呢?
燕国六十万大军,赵国只用了十来万的兵力就给打退了,燕国这么不堪一击,不去攻打实在是太
暴殄天物了。
正所谓先撩者贱,燕王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开始占便宜的行为,会为自己和自己的国家招致如此祸端。
三年间,燕国的国都,被赵国围了三次,每一次解围,燕国都要割地求和。
今天割一城,明天割两城,燕国就这么些土地,这么个割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所以,燕国在割地给赵求和的同时,也开始寻找外援,以救自身。
燕齐有灭国之仇,况且齐国的君王后出了名的不喜战事,燕国去齐国求助,只能自取其辱。
要找帮手,就找能压制赵国的那个,要结盟,也要跟最强大的那个结盟。
燕国就这么盯上了秦国。
秦国这两年接连更换国君,燕国还以为秦国指不定要乱上一阵子,结果人秦国安稳的很,王权交接很是顺畅。
燕王喜特地让使臣蔡鸟带着重金去秦国找秦国的丞相蔡泽求助,蔡泽为燕人,蔡鸟重金相求,不怕蔡泽不答应。
结果蔡鸟刚到秦国,就听说秦国换相了,现在的丞相是吕不韦,秦王子楚托之以国事,自己万事不问,只顾着为先王守孝去了。
消息有延误,蔡鸟也没继续打听蔡泽现在还在不在咸阳,他换了个方向,去秦国的安平侯府上拜访,毕竟,就连他这个燕人都知道,秦国有安平侯,便有如定海神针。
安平侯的权势,是毋庸置疑的,若是能说动他,不比找蔡相差。
结果,让人奇怪的是,他一连去了三日,安平侯府都大门紧闭,门可罗雀,与一街之隔的吕不韦相府上相比,不是一般的萧条凄凉。
蔡鸟无法,只能摇头叹息一声“世态炎凉”,便收拾包裹,去吕不韦府上拜访。
相较于蔡泽交还相印得封刚成君,吕不韦在为相之前,就得封文信侯,爵位比蔡泽的刚成君还要高一层,只比秦鱼的安平侯低些许,和白起的武安侯同级,当然,食邑要少上许多。
这也怪不得吕不韦相府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不是一般的热闹。
蔡鸟经历一番波折之后才见到吕不韦本人的面,他按照来之前燕王的吩咐,以燕国河间十城封给吕不韦,换取秦国出兵攻打赵国,以解燕围。
河间就
如南阳、河内、上党等地名一样,不是特指某一个城,而是特指某一个区域。
河间,河间,顾名思义,它是处在两条河流之间的土地。
相比于后世黄河向南改道,现在的黄河,还是安稳的在古河道上流淌着,同时,在宿胥口,向北向南各有了一个分叉,分别在海河口,后世的天津注入渤海。
这两个分叉支流之间的土地,就是河间地,属于燕国。
众所周知,有河流的地方,就会有人口聚集,河间虽然偶尔有水患之忧,但在诸国大兴水利修渠铸造堤防的情况下,河间地,就成了一块产粮宝地。
面对这样的膏腴之地,吕不韦是心动的,但是,他甫为相,说实话,秦国的兵,他不大能指挥得动。
吕不韦去找秦王子楚,将燕国的条件和请求说给秦王子楚听。
这样既能从燕国不费一兵一卒的获取城池,也能师出有名的攻打赵国获取赵国的土地的好事,秦王子楚没道理拒绝。
而且,秦王子楚想要立君威,本来就已经开始打算去猎取土地了,现在燕国送上门来,去攻打赵国,还是去攻打韩国、魏国,有什么差别吗?
但是有一点,秦王子楚和吕不韦一样,他发现自己这个新任秦王,对自己国家的军队,好似用不顺手。
指挥军队的虎符是在他手上没错,但他召见将军的时候,这些实实在在领兵打仗的将军们,总是要问上一句:“大王可问过武安侯了?”
“大王可问过安平侯了?”
“蔡相呢?蔡相谋国多年,大王应多向蔡相问计......”
能混军队的人身上都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劲,秦国以武功治国,只要秦国还打仗,就得用这些将军,只要身上有军功,这些将军就都不怕死。所以,秦国的这些领兵将军们,有些话,在秦王子楚面前都很敢说。
君王面前广开言路,这可是秦国多少年定下的老规矩了,大家有话说话,就事论事,都不用憋着。
其实就是一个意思,他们日子过的好好的,他们不想换上司,觉着不习惯。
老秦王死了,那是没办法,只能换新秦王,但武安侯、安平侯和蔡相还活的好好的呢,尤其是安平侯,历经三朝,秦国在他喝先王
们的治理下更加强大,且从未打过败仗,人也年轻着呢,突然间来个吕不韦对他们指手画脚,这算个啥?
啧,他们真的是太不习惯了!
送走领兵大将们,秦王子楚脸色阴寒的能滴出水来,吕不韦则是低眉着顺眼,端着茶盏不吭声。
秦王子楚率先开口:“丞相有何教寡人?”
吕不韦先是觑了一下如今已经即位为王的主上,沉吟了又沉吟,就是不说一句话。
秦王子楚挥挥手,让所有伺候的人都退下,关上殿门之后,起身在大殿里不住的来回踱步,压抑着怒火,道:“丞相有话直说就是,在寡人面前,何必吞吞吐吐的。”
相比于在众人面前要维护一国丞相的威仪和肃容,在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吕不韦姿态放低了许多,也随意了许多。
他起身弯腰走到子楚身边,躬着身献计道:“如今先王丧事已毕,留滞在咸阳的诸侯,可以回归封地了。”
如今,留滞在咸阳的诸侯有楚国的春申君,赵国的太子春平侯,楚国的板上钉钉的太子昌平君,以及武安侯白起和安平侯赵鱼。
吕不韦口里说的诸侯具体是指谁,秦王子楚心知肚明。
秦王子楚面现犹豫之色:“寡人尽孝于先王榻前时,曾许诺,要重用......如今却要令其回封地,有违先王之托。”
吕不韦却是直接道:“安平侯此人,并不恋眷权势,若是使人去透露一二要他离去之意,无需大王亲自下令,他自己就会离开。”
秦王子楚虽然不做应允,但他的脸色,却是舒缓了许多。
显然,他是认同吕不韦的话的。
以秦鱼的骄傲和自负,恐怕连和他起争执都不屑,王位他都不要,更何况他这个新王交付的权势呢?
至于武安侯白起,秦王子楚反倒是最上心的那一个。
白起虽然已经老了,身体也每况愈下,每日只呆在府中一心著兵书,偶尔去渭水学宫的兵院讲讲课,带带学生和孙子,领兵作战几乎是不可能了。
但白起的号召力,实在是太大了,现在秦国军中有大半的将领,都曾跟随白起打过仗,甚至还有一些非常有才华的将领,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有白起一句话
,秦王子楚都不敢说自己能反驳。
秦王子楚或许敢对秦鱼叫嚣,但绝对不敢去白起面前说一句重话。
吕不韦进而道:“其实安平侯和武安侯那边都不足为虑,艰难者,是军中有些将领桀骜不驯,难以驾驭,偏又拥兵自重,一时间并不好调度。”
吕不韦这话又说在点子上了,有白起在,这些将领,怎么会听的到他的话呢?
秦王子楚眉头复而皱起,发愁道:“这些将领都是我秦国的根基,轻易动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吕不韦轻笑道:“兵将者,攻伐也。如今,不就有一个用兵良机摆在面前?”
不听话,换上能听话的不就行了吗。
秦王子楚眼睛倏地睁到最大,惊骇的看着吕不韦。
吕不韦被他的眼神给吓了一跳,但他仍旧坚持的看着秦王子楚。
怪就怪秦国的权利交接实在是太平顺了,都没给他这个丞相利用动乱施展手段震慑收买众臣攫取权利的机会。
良机难寻,此次他必须把握住。
是做权相还是做个只能帮助君王处理政务的半相,就看他这次,能不能将秦国的兵权,收拢在自己手中了。
良久,秦王子楚缓缓合上眼睛,道:“此次援燕攻赵,尽数交予丞相。”
吕不韦深深拜倒:“多谢大王。”
秦王子楚道:“你不必谢寡人,成了,功劳是你的,败了,后果也由你自己承受,寡人看在你相助寡人多年的份上,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吕不韦明白子楚话里的意思,他重重跪下,叩首在地,仍旧道:“多谢大王。”
秦鱼递上去的在泾水开凿水渠引水灌溉关中平原的建议给搁浅了,原因是,秦国在燕国的求助下,要出兵,去攻打赵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