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离得近,倒不用特意赶早,八月初八这日, 沈空青和叶天冬带上回门礼回去叶家, 顺便吃午饭。
回门是代表着这场昏礼正式收尾,也是为了让娘家父母看到哥儿夫夫婚姻美满。
成了亲拜了堂可就得改口,沈空青一声爹娘把叶石英夫妇叫的心花怒放。
别看叶石英成天绷着个脸, 但对于哥儿他是真心疼爱, 也是真的满意儿婿。
中午吃饭那阵, 叶石英还拿了酒出来, 让大家一同饮几杯。
虽说两家离得近,但也没有过午不回的道理, 沈空青和叶天冬就还是回了沈家。
家里也已经吃过午饭, 知道他们二人是吃了才回来, 沈家便没有留饭菜。
沈空青喝了几杯酒, 他的酒量向来不怎样,而且叶石英准备的还是烈酒,可不是那会在杜远志家喝的果酒能比的。
回家那时酒劲就开始发作, 他去漱口洗把脸就回房睡了。
一直睡到下午,酒意消退, 才被沈零榆喊醒。
沈白微要回去镇上了, 正好沈零榆也有些事要跟他说,就早早喊他起来一块送送。
李疏林先一步回去镇上,他还管着肉案, 总不能一直陪着妻子待在娘家, 生意要做日子总要过下去。
是沈申姜赶牛车送她们母女。
照旧的, 李芳茹给她准备了许多东西。
家里的鸡舍还关了叶天冬带过来的十六只鸡和十只鸭, 又全都是生了蛋的母鸡母鸭,一天哪怕是捡十个也吃不完。
当然,鸡蛋鸭蛋也是叶天冬提出要拿的。
李芳茹再怎么心疼女儿,也不会未经儿媳的同意就拿他的东西贴补对方。
于是整整一篮子的蛋跟着上了牛车。
叶天冬与她是打小的情谊,又是小姑子,而且外甥女还小,多吃鸡蛋身体长得好,也水灵,叶天冬就算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在沈白微这就小气不到哪去。
一家子出来送沈白微母女,这几日李冬葵也跟大家伙混熟了,也会缠着要沈空青抱抱。
只是沈空青喝了酒,身上还有酒味,李冬葵不喜欢这个味道,一到他手上就喊着臭臭。
她如今一岁多,已经会讲些简单的话,尤其爱说叠字。
沈空青听她说臭,非但没松开她,还拿自己的脑门去顶李冬葵的小胸口。
李冬葵被他闹得直发笑。
叶天冬看着跟外甥女打闹的沈空青,见他还残存着睡意的脸上有清晰的笑容,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孩子,又想到他们两个,他打算加把劲,最好年底怀上,届时明年这时候就差不多能生,那会天气也好,不冷不热的,做月子不受罪。
要说有个人分享沈空青的宠爱和视线叶天冬自然是不愿的,可那是他和青哥的孩子,想想也还能接受。
沈申姜夫妇把东西都准备好,三人就得启程了。
沈空青把李冬葵还给沈白微,她玩的正兴起,还舍不得走呢。
现在这年纪的小孩也听不进去大人讲什么,沈白微就没哄,只要一会坐上车就好了,她对几人道:“那我回去了。”尤其是小弟:“回京的路上千万小心,到了记得给我来信。”
沈零榆点点头。
她走之后,几人也准备返回家中,沈零榆喊住沈空青:“哥,陪我去果园走走。”
李芳茹二人看着两兄弟。
清楚他们是有话要说,叶天冬就没开口说要跟着。
自打沈零榆回来,两兄弟确实还没独处过,也是因为忙,明日沈零榆也要回京了,再见面还不知得到哪时。
沈空青嗯了声,转身跟他往后山坡去。
虽说两兄弟好几年没见,又缺了对方成长最关键的那段时间,可沈零榆是沈空青带大的,两人自诩了解对方,见沈零榆单独喊他出来,知道他的目的:“有话跟我说?”
此时小道上也没别的人,沈零榆没瞒着,直截了当问:“酒楼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空青见他是问这事,先是沉默了会,然后才无声叹口气:“你猜到了。”
他虽是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沈零榆道:“若非特殊情况,少将军不会单独跑这一趟,他送酒楼给你,可是与你晚归有关?”
沈空青其实知道瞒不过沈零榆,毕竟他可不是沈申姜他们,好歹是探花郎。
他只不过在装傻而已,想着沈零榆不问他就不说,见如今他开口问,也只能全盘托出。
沈零榆听后,虽有果然如此的想法,但是当肯定沈空青是受了重伤,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而且是沈空青的选择,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他当时还奇怪家里人为何这般紧张沈空青的身体,连冬哥儿挣钱养家这种事都能答应。
现如今这情况,除了好好养着也没别的办法。
“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两人走在去后山坡的土路上:“爹娘就你和我两个儿子,如今我衣锦还乡,理应接爹娘去京城享福,但我在朝中根基尚浅,若此时接爹娘入京多少不妥,我想等过一两年时机成熟了再接他们进京。”
朝堂之事风谲云诡,即使沈零榆是今届探花,但在人才辈出的京城,他也只是个毫无背景的探花。
沈空青知道他的担心有理:“我虽一无功名二无万贯家财,但奉养父母还是能做到,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再说了爹娘也不一定肯随你入京。”沈申姜夫妇是农户出身,又是排在士农工商最末等的商人,他们对京城可能有向往,但更多的怕是忌惮:“你若实在思念爹娘,大不了我每年带他们进京小住几月,其它就不用你担忧了。”
沈零榆听了他的话,笑道:“这就是有大哥的好吗?”
沈空青笑了笑。
“你说的对,毕竟姐也在镇上。”
这事本也不着急,现在沈申姜夫妇还年轻,想来也不愿意早早养老,怕是还想着再挣几年铜板,于是他岔开话题:“明日直接回京?”
“明日先去拜访恩师,再和同窗们小聚片刻,后日再动身。”他高中之后虽然给恩师去了信,可一直没能拜访,此次正好回乡,理所应当是要拜会的。
沈空青嗯了声。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也到了后山坡的地界。
后山坡旁边的八十亩荒地被开垦出来后,种了三十亩的生果,剩下五十亩也没有全部种完,毕竟买种子也是笔大数目。
五十亩地被分好了垄,分别种了花生、豆子、红薯、土豆还有其它庄稼。
到时候这一片真能长成,将来秋收也是忙碌。
两人进了果园,沿着小径慢慢走。
树与树之间的空隙也没浪费,种了花生或者豆子。
沈零榆是知道果园混种了果树与果苗的,他看着长势极好的果树,道:“明年能开花结果?”
“树可以,不过要看它们熬不熬得过这个冬季。”他和杜远志什么都不懂,怎么种树也只能请专人打理,管理果园的汉子也说了,要想法子帮它们度过寒冬。
只有熬过冬天,这批果树才是真的安全。
沈零榆嗯了声:“那天我听大志哥说了,你要我出面请同窗他们将来往这赏花?”
那日沈空青成亲,杜远志和沈常山去喝喜酒,是沈零榆招待的他们,他闲着无聊就把事给沈零榆说了声。
沈空青道:“倒也不是要你出面,你只需在他们面前提一提,若是想来自然会来,也好叫我有个其它收入。”
对于利用弟弟的面子去挣钱这事沈空青并不愧疚,虽说他清楚读书人最重要的就是脸面,但是他家弟弟不是旁人,既不迂腐也不矫情,所以杜远志才敢提。
两人伏低身子从果树下过,一直往深了走,沈零榆听了他的话,应承下来:“明日我看看。”
有他这句话沈空青就放心了。
探花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定不会食言而肥。
两人沿着果园逛了一圈,最后从尾部那边钻出来,还遇上别的村民,见兄弟二人从果园出来,还愣了愣。
兄弟二人把人吓着,万分抱歉打了声招呼。
村民哪承受的起啊,那可是探花郎啊。
忙摆手表示不介意。
村民走后,两兄弟看着枯萎的藕田。
沈零榆目光放远,看着连绵起伏的农田,道:“南山村有田有地有山有河,唯独没有一座自己的学堂。”
他们兄弟当年念书是沈申姜夫妇花钱送去了镇上的私塾。
因为太贵,发现自己也不是块料子的沈空青在第一次考童生失败后就没去了。
倒不是他受打击,只是做大的总是想的多,沈申姜夫妇就挣那么点钱,几乎全砸在了两兄弟身上,沈空青自己也确实念不进去,所以才没去的。
夫妇二人只供养沈零榆一个人后,压力也确实减轻许多。
家里饭桌上见肉的次数都多了。
沈空青知道他在想什么,很早以前沈零榆就说过了。
他说知识改变命运,他也一直这么认为着。
只是创办一间学堂并不是简单的事,以沈空青目前的能耐他做不到。
沈空青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多了头疼,既然来都来了,不如下去挖藕,家里还有排骨。”
新鲜的莲藕和排骨一起去炖汤,想想就美味。
沈零榆笑了笑:“诚然。”
两兄弟便迈过水渠,脱了鞋子,卷起裤腿下去挖莲藕。
挖莲藕并不是轻松活,但是沈空青上次采挖早熟白荷时帮过忙,知道怎么挖,而且也不要多,说是用来煲汤,其实更是兴趣使然。
兴致到了,想做就做了。
两人像是较劲谁先挖出来似的,期间一句话没说。
只不过到底是沈空青占了上风。
探花郎虽然也干农活,可没挖过藕,吃了没经验的亏。
莲藕一节连着一节,两人把挖起来的莲藕在水渠里洗干净淤泥提着回家。
沈空青还特意给杜远志家和沈常山家拿去一点,连沈天雄也没忽略,只是沈天雄犯了疯病之后不认得他们,沈空青就没找人,只把莲藕放在门口就回去了。
当晚喝了清香浓郁的莲藕排骨汤,那是心满意足。
明日就回县城了,叶天冬在收拾东西。
屋里点着灯,两人也已经洗漱,房门锁着,沈空青躺在床上,只有叶天冬在收拾东西发出的窸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