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桂点?点?头,“你放心,保证没有差错。”
“好,那三日后,咱们就开店!”
桃桃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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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洙街的生意在京城一直不瘟不火,开的也是些酒肆香料的店铺,来一回能吃个半年,虽然每逢赶集人流多,却?留不住人驻足。
六月十?九,单日赶集,又赶上菩萨的生日,百姓们起了个大早朝集市上走,路过西洙街的时?候,被响亮的炮仗吓了一跳,其中一人拉住往那儿奔的,好奇道:“那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
那人也不急,解释道:“这里新开了家?买脂膏的店,前七天每日都送,送,对?,小样,大家?都赶着去领呢。”
旁边的姑娘听见了,摸摸自?己粗糙的脸颊,抿抿唇,也不继续往前走,跟着去了新店前头。
里面正?热闹着,众人围了个圈,正?中间坐着个七岁左右的丫头,她头发干枯,四肢伶仃,不少人望着时?时?发出惊叹的声音,那小丫头身边站着一位十?六左右的姑娘,头上缚着一根褐布,说话清脆伶俐。
“小寻的脸最开始什么样子,大家?都是见过的,今天是第?三日,已?经恢复了大半,就是用了我们的润肤膏。”
双桂牵着小寻从众人面前走过,让她们看得更仔细些,有人来得晚,正?准备问问,不知谁就附和了起来,“双桂姑娘,这润肤膏的效果我们都知道了,今日的小样什么时?候送啊,我媳妇还催着我领回去呢!”
此话一出,不少人皆道:“是啊是啊,就等着领呢。”
“真这么神奇吗?”
“那是,那小样连我这个大男人用了都觉得舒服,就是价格不低,趁着她们刚开张,每日来领上一份,领个七天也有一整盒的分量了。”
那人犹豫间,就被人推搡着走到了双桂面前,双桂爽利道:“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来,写下您的名字,便可以领上一份,带回家?给母亲妻女,准让人夸您孝顺体贴。”
反正?也是免费的,不要白不要,那人把小样揣进兜里,乐滋滋地?往家?里走,除了他们这边排队领东西的,另一边门口则有专人候着,让害羞的女子也可安静挑选。
绣巧来送东西,她站在二楼向下往,怔怔道:“桃桃,你送这么多脂膏出去,回得了本吗?”
桃桃捏着笔,“回得了,每人每日只能领一次,且都在我这儿登记了自?己的信息,你瞧。”
她把名单单独拎出来,“从今日开始,新来的人就多了。”
绣巧看过后不由称赞道:“你这法子真好,这里偏僻,送东西让大家?这么一宣传,人人都知道西洙街开了家?脂粉店。”
她拿出桃桃之?前让她做的绣品,“这是你画的,我换了好几种丝线,终于绣出了这种效果。”
桃桃接过来一看,十?分满意,“就是这样,绣巧你真厉害。”
那张绸缎上绣着一颗鲜嫩欲滴的胖桃子,颜色明亮和谐,桃子上还有短短的枝柄,正?是这家?脂粉店的招牌。
绣巧微微一笑,指出自?己担心之?处,“湖绸价格不低,你说你打算用它来包装,按照你现在的价格卖...恐怕......”
虽说桃桃的脂膏比其他店卖得都贵,但效果绝佳,哪怕是绣巧,也宁可在这家?店花一笔银子,而非去其他店用低一半的价格买个无甚作?用的脂膏,只是若要加上湖绸和刺绣,那想回本就远远不足了。
桃桃想让她有个稳定供出绣品的源家?,她心里明白,可不能让桃桃这么亏本啊。
桃桃仔细地?欣赏了番绸帕,心里赞扬了一下自?己设计的logo,宽慰解释道:“放心,我当然是卖给能买的起它们的了。”
这二楼就是留给将来豪门勋贵的小姐夫人,只是现在只顾得上一头罢了。
她拉起绣巧的手,“走,大功臣,去挑一些喜欢的,我送你。”
绣巧无奈地?跟着她下楼。
到了一楼,就是一番和空荡的二楼全然不同的景象了,一楼干净简单,又因为多开了两扇窗子明亮开阔,两边是和其他店铺全然不同的长长柜台,从店门延伸到后院进口处,雇来卖货的姑娘们站在里面一人负责一块。
来买东西的女子只需要坐在柜台前,指一指后面货柜上的东西,便有人专门来替她讲解,还可以上脸试用,这种新奇法子,引来了许多姑娘争相一试。
绣巧跟着桃桃走到最中间的‘自?选区’,由着桃桃挑选,“你的手每日要碰那些珍贵的布料,最需要保养,这个我取名手膜,你带回去厚厚敷上一层,必然恢复的白白嫩嫩。”
绣巧听着桃桃的话,很是心动,接过来后笑道:“那这个我就收下了,日后不许再送了。”
桃桃笑盈盈:“你是我朋友嘛~”
两人一同往外走时?,绣巧不经意听到柜台里的姑娘卖力的推荐,“姑娘可是要下地?干活?这脸上都干得起皮了,这可不成?,用这个润肤膏,是我们店里最紧俏的货,看在姑娘和我一般农忙时?的辛劳,我悄悄再送姑娘一个小样。”
那姑娘眼神一亮,原本犹豫要不要买的她立刻买上了一盒。
这卖东西的方式...
和桃桃如出一辙。
绣巧:......
晚上,‘一只桃子’关门清货,后院门外围拢了十?几个人,吱呀一声,双桂从里头出来,一人给了十?个铜板,仔细看,里面赫然有着白日里被人拉住解释发生什么的人,他嘿嘿挠头,“这钱赚得可比码头做事轻松。”
双桂眉毛一竖,“领了钱回去好好休息,歇一歇你们的嗓子,明日照旧,别迟了。”
众人应下,双桂目送他们走后,回了后院,阿羌带着人清货,没一会儿,阿羌便喜道:“今日比昨日多卖出三百盒。”
双桂肩膀一松,总算是完成?了桃桃的任务,她翻开右手边的厚册子,“按着愿意登记的姓名来算,女子占了八成?,卖的最多还是润肤膏。”
桃桃设立了会员制,只要买东西,就能免费成?为一只桃子的会员,会员不仅能够在生辰多领一份小样,还能打八折,为此,愿意主动留下信息的人占了多数。
“好。”桃桃笑了笑,拉过小寻,“这些天敷脂膏,难受吗?”
小寻原先脸上是纵横皲裂的口子,能有让众人惊叹的奇效,除了她底子真的很差一丁点?效果都很明显外,更多的是因为她每晚厚厚地?敷上一整盒面脂,不能乱动,就只靠着在人前那短短的时?间,灵丹妙药也没那么神奇。
小寻浅浅一笑,“不难受的。”
比起刺痛瘙痒,敷脂膏算什么,她很感?激桃桃愿意用这么多脂膏给他治脸,还留她住在一只桃子。
她很喜欢这里,姐姐们都对?她很好,只有阿羌哥哥一个男子,也规矩疏远。
小寻好奇道:“为什么昨日和今日,都有同一个人惊讶我脸上的伤口呀?”
这个嘛。
桃桃摸摸鼻子,新店开业,适当的营销是有必要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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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把生意搞得如火如荼,东街许家?里绿摇轩里安安静静,洛芬朝洛茵使了使眼色,两人把窗户推开,放出一室沉闷,埋头写字的许嘉元终于抬起头,顺着落在桌前的日光望出去,忽地?道:“这会儿,可是申时?了?”
洛芬轻声道:“是,已?经申时?三刻了。”
许嘉元久久不语,今日新帝选秀就结束了,她明明该伤心忧虑,心里却?萦绕着不该有的情绪,这让她极其难受,写了一整日的字以求麻痹放松。
宫里,谢婉殷穿着宝蓝色的襦裙,身后跟着一众同时?入宫的秀女,领头的公公知道她的身份,卖好道:“最前边就是皇上的承远殿,谢小主您得皇上亲谕,入住宜兰殿,那处去年才翻修,在宫里可是头一处的漂亮。”
“承远殿?”
谢婉殷从前跟着祖父祖母进宫谢恩,去过皇宫几次,皇上的起居不是在启济殿吗?
那公公笑得更谦卑了,“陛下感?怀先帝,特将启济殿封存,改做祭祀之?用,如今都在承远殿起居了。”
谢婉殷若有所思,紧跟着公公朝宜兰殿走去,在她们走后,万宁宫的大门微微敞开,纪若华站在门口遥遥看着这些秀女的背影,婀娜多姿年轻鲜活,这一回,皇上就纳了十?几个女人进宫。
她忽地?道:“这次谁的位份最高?”
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成?安帝颇为重?视,给了她名单让纪若华留人,最后的位份却?是他自?己亲定的。
嬷嬷迟疑道:“是...谢太师的孙女,谢婉殷谢昭仪。”
纪若华默默无语。
也是,这群人里头,就属她的出身最受陛下敬重?,清贵却?无甚多权势。
记得当初孩子满月时?,那姑娘隐隐的风姿就与旁人不同,纪若华不由地?想起了另外一人,“许家?,没人进宫吗?”
嬷嬷打听过,“许家?老太太前几个月过身了,许家?的几个姑娘哥儿身上现在都带孝呢。”
她哄劝道:“娘娘,快要起风了,咱们快回去重?新梳妆吧,皇上就快来了。”
纪若华点?头转身,宫女们一一围上来,不一会儿,门口就再无动静。
万宁宫,从前离启济殿最近的宫殿,如今倒成?了第?一安静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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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选秀结束,于前朝也是解决了一桩大事,有女儿能进宫的,都高兴不已?,嘴上不说,心里都盼着自?己闺女能先生下陛下的长子。
为此朝堂上终于一扫往日的沉闷忌惮,对?成?安帝也敢提提自?己的想法了。
“陛下,四皇子与五皇子押在天牢里,据审他们与外族并无勾连,四皇子交代了和付氏一族的勾连,并无大罪,如今是否应当将其放出。”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在审查后皇上还无故关着几位皇亲国戚,传出去对?皇上的名声大大不利,还会有人说皇上容不下手足。
他一开口,众人纷纷应和,甚至还有人出言,先帝未分封各位皇子,如今当由成?安帝代行此职,划封地?赐爵位。
“陛下,明年会试,各学子为着去年雪灾,进京人数大大减少,会试时?间应当推延半月为宜!”
成?安帝稳坐高台,听着朝臣们议论?纷纷,纳谏如流,众臣欣喜陛下的圣明,不知怎地?,右下首的许呈晋眼皮一跳,谨慎地?没有加入他们,轻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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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东街许家?里,大太太翻着新送来的衣料,招来了绿摇轩的方嬷嬷,“大小姐最近如何?”
方嬷嬷短短七八个月里,有了极大的变化,大小姐虽然守孝不能进宫,但大太太从宫里请来的嬷嬷还是来了,怜惜女儿心情不佳,大太太没有逼许嘉元跟着嬷嬷练习学规矩,而是把任务交给了女儿身边的几个嬷嬷。
由她们先学会了,再慢慢教给许嘉元,反正?日后她们也是要跟着大小姐进宫的,早学些宫里规矩也是好事。
方嬷嬷屈身行礼,“禀太太,大小姐昨儿晚又点?起了灯,熬到三更才吹灭了。”
大太太放下手中的料子,深深地?皱眉,“去看看。”
许嘉元今日休息,没和林夫子念书,自?己坐在书房里练字画画,听到母亲来了,她搁下笔,眼神示意洛芬收好画卷,自?己出门迎接大太太。
大太太一眼便瞧出女儿脸上的憔悴,她拉过许嘉元的手,两人回了内室。
“元儿,听嬷嬷说,你又熬了整晚看书?”
许嘉元抬眼看向方嬷嬷,低低应下,大太太揪心,“别急别急。”
她知道女儿是着急,想劝女儿出去走走,可同龄的姑娘,不是嫁人许亲,就是进宫,大太太深思片刻,挥去了其他人,安慰道:“就算...进不了宫也没事。”
许嘉元垂下的眼眸倏地?一亮,大太太心里叹气,前些日子,宫里又一位小主暴毙,这回她宫外的母家?也被牵连,好好一个吏部侍郎,流放被贬,全家?无一幸免。
老爷说了,如今进宫,是烈火烹油,许家?是新贵重?臣,无数双眼睛盯着,更是一步也不能行差踏错,这次因为守孝耽搁了,竟一时?说不上是福还是祸。
怕许嘉元心灰意冷,大太太鼓励道:“我女儿这般品貌,就算不进宫,做个侯爵夫人也是使的的。”
她怜惜地?摸着女儿的脸,“母亲一定替你好好筹谋,必不浪费这一身才情,元儿好好休息,莫要再这么熬着了。”
许嘉元沉重?地?勾勾嘴角,“是。”
大太太心里还挂着许恒卓会试的事,自?认安抚住了女儿,又叮嘱了几句,便匆匆离开,她走后,许嘉元从窗外盯着方嬷嬷几人的身影,淡淡道:“日后,嬷嬷再靠近我房间,都来禀告我。”
洛芬洛茵应下,许嘉元揉了揉额角,回了书房,把画卷重?新打开,思索后,轻轻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