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多了这些刚刚下定决心步入婚姻的小年轻,作为民政局窗口办事员的男人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尤里的脚上打着石膏,不得不坐在轮椅上,那么他走起路来很大可能会是同手同脚。
黑发青年气喘吁吁地取了号,来到了办理婚姻登记的窗口处,将早已准备好的户籍材料以及表格放在了桌上,满头大汗的看着他。
而就在这个时候,下班铃响了起来。
窗口处的办事员男人掀起了眼皮,他的视线从尤里那件非手工制作的黑色西装以及廉价的手表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了黑发青年温柔无害的笑脸上。
加班是不可能加班的。
男人打定了主意。
“很抱歉这位年轻的先生,我们今天已经下班了。如果两位需要办理结婚或者是离婚手续的话,还请明天早点过来。”
他一脸傲慢地拉长了声音,神色之间门的轻蔑意味显而易见。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同时故意动作声音很大地将抽屉锁上,然后把钥匙收进了口袋里。行动之间门,送客的意思非常明确。
站在尤里身边的伊芙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是半点整了,现在的确是下班时间门了,她只好有些遗憾地转向了尤里。
“可惜稍微晚了一步呢,要不然我们就明天再来……”
“请稍微等一下,伊芙小姐,我跟这位先生稍微交涉一下就好。”
尤里的声音温柔,态度却十分强势。他一边打断了伊芙的话,一边将面容转向了窗口处已经拎着公文包站起身,随时就要走人的公务员男人。
交涉什么交涉?既然民政局只付给了他八小时的工资,那么八小时之外,除非是民政局长亲自来结婚或者是离婚,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多干一秒钟的!
作为反卷打工人的男人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整理了一下领带,刚想要义正言辞地拒绝黑发青年的请求,却在下一秒双眼瞪大僵直,瞬间门定格在了原地。
在伊芙看不见的角度里,尤里·布莱尔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西装外套,然后不着痕迹地掏出了自己的秘密警察证件当场拍在了男人的办公桌上。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又理所当然,仿佛并不是赶着时间门踩点结婚,而是在办理什么十万火急、责任重大的公务似的。
“很抱歉这位先生,您今天恐怕不能准时下班了。必须要先说一句的是,我们并没有迟到。”
尤里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取的号码纸条,上面清晰地写着取号时间门,二十九分。
“我现在十分迫切地想要跟这位美丽的小姐结婚,所以能麻烦您稍微加个班,替我们马上就办理好结婚手续吗?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
站在尤里身后的伊芙并没有看见尤里手中拿着的秘密警察证件,她只是稍微有些奇怪地探了探头,声音好奇地重复了一下尤里的话语。
尤里回过头,他在一秒之内将刚刚面对着窗口处办事员冷酷威胁的阴鸷神色转换为了如同小狗一样可爱无害的率真笑脸,语气真挚地回答道。
“否则的话,我就去他们领导那里投诉他。”
你投诉就投诉,用那种可怕的表情对他亮秘密警察的身份证件是什么意思啊!
如果今天在这里拒绝了这个秘密警察尤里·布莱尔少尉,他才不相信对方会只写一封投诉信寄给他的上司那么简单!
民政局窗口处男人的脑海中思绪急转,他从自己前两天跟邻居抱怨电费上涨是因为政府的错误外交策略一路反思到了老婆新买的化妆用品是找朋友辗转从西国代购回来的……
男人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回了座位上。
他手指颤抖地掏出钥匙去开印章抽屉上的锁,瞄准了三次,才成功将钥匙插进锁眼。
“哇……你们公务人员,好像是真的都很害怕被投诉啊。”
伊芙看着男人瞬间门恭敬乖巧起来的模样,不由得大为惊叹。
尤里在伊芙走上前来的上一秒,动作迅速的将秘密警察的证件收回了口袋里。
“嗯,是啊,毕竟会影响绩效和升迁的。对吧?”
他若无其事地说着话,同时还不忘朝着窗口处的男人微笑着求证。
“是,是啊!”
尽管不明白尤里为什么要背着伊芙做这些,不过男人还是笑容勉强地应了一声。他满身冷汗地重新打开了电脑,手指颤抖的开始输入相关的户籍材料上的信息。
这位即将和秘密警察结婚的可怜小姐,该不会还不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位尤里·布莱尔先生是什么身份吧?
“不……不过看上去,你们二位现在的身体状况好像都不太妙啊,这位先生的头上还带着伤呢,小姐你也没有好好妆扮一下……你们真的打算就这样拍结婚证上的照片吗?”
出于自己职业道德的底线,男人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开口说道。
听到男人的话语,伊芙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一丝犹豫。
“没关系的,反正我平日里一天到晚也不怎么化妆。不过……”
她倒是无所谓,但尤里毕竟是公职人员,他的结婚证复印件很有可能会递交给单位以及上司存进档案,这样的话……
下一秒,尤里手指用力,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仿佛抓住了全世界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他地声音坚定而响亮,隐约还有些急促。
“就这样拍,现在立刻马上。今天之内,我就想要看到我跟伊芙小姐的结婚证明,请加急办理,谢谢。”
男人有些无奈,只能按照尤里的意思带着二人去照相处拍照。
结婚证明上的照片只需要上半身,尤里就坐在轮椅上,伊芙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他的身侧。
两个人之间门的距离很近,肩膀并着肩膀。他们彼此的脸上都带着自然而轻松的微笑,将头朝着中间门地方向微微倾斜靠拢,神态自然而亲昵,仿佛对于未来有着无限的期许。
民政局的办事人员在给证件盖章的最后一秒,忍不住最后向伊芙求证了一句。
“根据东国的法律,结婚手续必须是在双方都自愿的情况下才能够成立的。小姐,你真的是自愿的吧?”
其实他更想问,这位小姐你真的不是被秘密警察胁迫来的吗?
毕竟最近挟持年轻女性结婚的新闻也不少。
伊芙愣了一下,随即一边拉住面色不虞的尤里,一边低声轻笑了起来。
“谢谢您,这位先生。请放心,我是自愿的,并且我也是非常急迫地想要跟这位尤里·布莱尔少尉阁下结婚的。虽然他的工作单位可能并不那么受大众喜爱,但是我与他本人的确是真心相爱的。”
原来她知道啊……男人松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敲下了印章。
尤里与伊芙拿着结婚证明,有些晕晕乎乎地走出了民政局的大门,看着与他们刚刚进去结婚之前,完全没有丝毫变化的巴林特大街,顿时产生了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在他的手里,是一张刚刚新鲜出炉,尚且还带着清新油墨味儿的结婚证明。
上面清晰地写着尤里·布莱尔和伊芙·卡洛琳的名字,深红色的印章盖在一边。
婚姻关系当即生效,受东国法律保护。
而再过大约十二个小时,东国市政府系统内,伊芙的名字也将被更新替换成为她现在的姓名……
尤里深吸了一口气,他侧过头,看向了被自己紧紧抓着手的金发少女。
仿佛想要验证什么一般,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么,从今往后,还请多多指教了……伊芙·布莱尔小姐。”
伊芙在听到了自己的新名字之后,抿着嘴笑了出来。
“嗯!从今往后,余生都请多多指教了,我亲爱的,丈夫先生。”
第89章 mission 89 尤里的精神状况……
人在没有结婚的时候, 对于婚姻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幻想。
乐观的人幻想结婚之后会骤然变得无比甜蜜,悲观的人则会随着婚期的临近产生不自信、焦虑以及恐惧等诸多负面情绪。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人们都会下意识地觉得, 结婚之后,很多事情会变得不一样。
就算不是天翻地覆, 至少也会觉得焕然一新,仿佛人生进入了新的篇章。
仔细想来,如果是从财产或者说是伦理的方面而言, 的确是有着不小的变化,不过对于伊芙来说, 这都不是问题。
对她而言, 变化最大的恐怕应该要数她的原未婚夫·现任丈夫尤里·布莱尔——他的精神状况和智商水平都发生了让伊芙一言难尽又或者说十分担忧的诡异变化。
比如现在。
自从尤里捧着那一份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结婚证明从民政局中走出来之后,他就始终保持一种仿佛全身上下都飘着粉嘟嘟的小花, 心满意足到不行的状态。
这种症状在伊芙坦然地接受了“伊芙·布莱尔”这个新名字, 并且笑眯眯地呼唤了他一声“亲爱的丈夫先生”后达到了顶峰。
并且还有逐渐恶化的倾向。
“想不到办理登记结婚竟然是这么一件迅速又便利的事情呢……不过就算如此,今天也已经挺晚的了, 不如我们——”
伊芙的话还没有说完, 原本在她身侧坐着轮椅缓慢前行的尤里, 竟然一秒就消失了。
伊芙被这超自然的现象吓了一大跳, 她站在马路边上震惊中带着慌乱地左顾右盼起来。就在她差点就要冲到最近的警局去报警的时候,尤里又仿佛是施了什么魔法似地捧着一束,堆叠了五六层鲜艳欲滴的红玫瑰花束, 重又出现在了他刚刚消失的地方。
伊芙稍微有些震惊地观察到,就在尤里消失的这十分钟之内,他竟然已经换上了一身亮丽崭新的晚礼服西装,就连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打理整齐,看上去仿佛是要去出席什么格外盛大的活动场合接受什么勋章授予仪式似的。
伊芙:“……”
所以说, 难道一秒换装这种超能力是秘密警察和间谍都必须具备的技能吗?等一下,为什么她会认为间谍也有这种技能?难道她认识的什么人是间谍吗?
就在伊芙震惊且苦恼地思考着的几分钟内,尤里已经迅速地安排好了今晚的行程。
“烛光晚餐,湖边散步以及……”
“以及已经很晚了,我们现在还是病人,尤里先生。背着我哥哥还有医院的护士们跑出来已经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了,所以还请您不要得寸进尺,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伊芙打从心底不赞成尤里这种背着医院到处乱跑,甚至还有夜不归宿倾向的非理智行为。
都是成年人,伊芙当然知道尤里心里面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毕竟她也难以免俗)。
在伊芙看来,做那样亲密的事情只需要两情相悦即可。至于二人之间到底是未婚夫妻关系还是正式夫妻关系,甚至就算是没有关系也都不重要。
反正一次也好,往后今生的无数次也好,只要对方是尤里,伊芙扪心自问她都十分地乐意——当然这些话现在跟当事人说并不合适,至少也得等对方腿脚好利索,尤其是骨头上的伤彻底恢复了之后再付诸行动吧?
尤里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副仿佛被狠狠踢了一脚,小狗似得无辜又可怜的表情。
他抱着玫瑰花束态度坚持地坐在轮椅上,可怜兮兮地看着伊芙。
伊芙在这样的眼神之下,沉默地坚持了半分钟。
“……那就吃过晚饭再回去吧。”
***
尤里通过工作关系临时订到的烛光晚餐西餐厅是一家有着巴林特政府背景的豪华酒店。
伊芙之所以了解到这一点,是因为从他们二人进入餐厅到现在,尤里已经遇到了第三个跟他打招呼的同事了。
在这种时候,尤里又迅速地收敛起了他方才失了智一般的飘忽状态,他彬彬有礼地跟同事们友好地交流了两句,然后将他们很快地打发走,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多余的词汇,只除了他每次必说的那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