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什么都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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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纪澜见了一面后,陈岁淮提着西瓜快步回家,就怕耽搁的时间一长让乔璟起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而陈岁淮又不愿意撒谎骗他,不知道如何应答。
好在乔璟什么都没问,似乎还格外黏人。
在陈岁淮在厨房切西瓜的时候,他安静地等了会儿,突然自后圈住陈岁淮。
乔璟比陈岁淮矮了大半个个子,手松松垮垮一搂过去,正落在陈岁淮腰上,吓得他立刻挪开乔璟手前的刀具:“别在我动家伙的时候碰我。”
乔璟侧贴着陈岁淮的背,听着他陡然失速的两拍心跳,有些好笑道:“你怎么总在刀具上一惊一乍的,我又不是豆腐。”
“差不多吧。”
“陈岁淮。”
乔璟忽然连名带姓地喊他,让陈岁淮忍不住有些慌张:“什么?”
“如果我不是乔璟……我是说,如果我不是乔岩的儿子,你还会喜欢我吗?”乔璟问出这话前似乎并没有在心里打好草稿,显得有些磕磕绊绊,脱口而出后又有些后悔,就想打个哈哈掩饰过去,“应该不会吧,没了父母的契机,你又是这样生人勿近的性子,我们可能都没机会认识。”
陈岁淮抬眼,看见厨房被擦洗得很干净的白色瓷砖上倒映出两个人相互依偎的身影,心尖一动。
他好像……从来没和乔璟说过他喜欢乔璟这句话。
陈岁淮说不出口,可他将自己对乔璟的喜欢织进了生活的全部间隙里,无可指摘。所以陈岁淮不知道乔璟问出这样听来患得患失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他起不了任何嘲讽或是反问的心思,只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会的,早晚会的。”
也许短则相隔几个月,长隔十年,总归是会喜欢上乔璟的。
一世来不及醒悟,第二世也会趁早奔赴到他身边。
乔璟听了,却松开抱着陈岁淮的手。
梦境中的陈岁淮早就把答案给了他,可他还是执意将这话问出口。
可至少这一刻得到陈岁淮能够宣之于口的全部真心,乔璟觉得就足够了。
足够他认清他们之间因为上一辈纷争注定绕不开的阻碍,然后义无反顾地陪陈岁淮走上一段。
乔璟计划着要把属于陈岁淮的一切还给他,然后过上自己真正想要的日子。跃不过去的山海就不努力跨了,等陈岁淮知道一切真相,不可抑制地恨上他的那天,就是他干净利落抽身的时刻。
在那之前,不留遗憾。
乔璟释然的模样没有让自以为交出满意答卷的陈岁淮放下心来,反而愈加忐忑。
他生怕与纪澜两个人的重生与相逢会让这个世界时间线的改变更加不可收拾,因此与纪澜迅速约了第二天再一次见面。
陈岁淮不想再装傻了,他不管纪澜怎么绕开话题,这次也要逼着他将乔璟死前发生的一切都说出来。
可真当纪澜把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陈岁淮还是觉得自己快承受不住。
“为什么当年不告诉我。”他将已经放凉的美式一饮而尽,却怎么也盖不住心头的苦涩。
纪澜回答:“他的遗愿,我哪里会违抗。我已经够对不起乔璟了,所以陈哥要是怪我,怎么我都认。”
哪怕他知道那是乔璟自己做出的决定,纪澜在后来的几十年岁月里始终没办法原谅自己就这样脱手放他离开。
万一乔璟也只是热血上头,泡在冰冷的泥水中立刻就后悔了呢?
万一他没有贪恋自己所拥有的荣华富贵,一鼓作气跟着乔璟去了,两个人互相照应着些,是不是可能都不用死了?
陈岁淮却说:“我不怪你。”
他苦笑道:“我有什么立场怪你。”
第四十五章
当年的陈岁淮是在新闻上见到南边暴雨引发山洪的事。
其实那段时间各地这样的夏季灾害并不少见, 陈岁淮往往听过就忘,他没有那么多善心和关爱平等地分给天下众生,可那一天, 他莫名驻足在了电视机前, 将新闻从头到尾仔细看完。
这个县和市的名字有些耳熟。
陈岁淮拿出手机, 点开纪澜的头像,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平日里他除非紧急需要处理的事, 很少打电话给别人。纪澜只要醒着, 基本看见信息就秒回, 两个人默契又好,沟通效率极高, 根本不需要费语音的时间和精力。
陈岁淮心想, 他是有份文件找不到在哪里了, 也算是件急事吧, 打给纪澜问个位置不算多余。
可向来休息日都很尽责的纪澜今天是怎么了?电话都打了三通,每次硬是等到忙音时间到了自动挂断,都没有接起的迹象。
陈岁淮立刻找董助办的其他人去查了纪澜定过哪里的车票,虽然只能定位到市级,但他几乎能确定自己心中的焦虑源自何处了。
乔氏的员工很少见到这位年轻气盛,将雷厉风行铁面无私贯彻到方方面面的新任总裁露出如此显而易见的慌乱神色,一时议论纷纷。
一部分是为纪澜的安危担忧,另一部分则是羡慕他这样受到总裁的重用,而表面上不显山露水的陈岁淮竟然也是个会关心手下, 将职场中的伙伴视作挚友的性情中人。
后来有人将这些日子陈岁淮的表现告诉给纪澜的时候, 他客套又模糊地答着话, 心里却像明镜似的:陈岁淮哪里是在担心他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