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晖示意侍卫上前,将躲在里头的宫人当众揪出来,再扳起她的脸,让宝嫣和?林氏都?好好认认,“此人有做贼心虚的迹象,两位请看,是不是她?”
经过仔细打量,宝嫣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眼前人。
因为?那个宫人在出现在她们跟前时,就因打翻汤水,而飞快跪在地上求她原谅了,其头就跟刚才一样,害怕地低着,看不太?清到底长什么?模样。
之后请她去偏殿,也是这副姿态。
当时宝嫣还?以为?对方是出于恭敬和?害怕,才这般不敢抬头视人。
现在想?来,应该有怕她认出来的嫌疑。
宝嫣犹豫道?:“我记不清她的脸,尚不知她具体长得什么?模样。只是,看身形倒是有些相似。”
她附近林氏也在观察那个宫人,出于和?宝嫣差不多?的考量,怕找错人,不好轻易指认,跟着点了点头,“这身形,是有些像,只是脸不大确定?。”
“居然不记得长什么?模样,这可?怎么?查?”
“还?是先问?问?这贱婢,到底有没有做过这些事吧。”
清晖命令:“那就审吧。”
她话音落下,侍卫便松开对宫人的桎梏,“公主问?话,老实回答。”
“本宫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你将苏女郎引至偏殿的?那些毒虫,是不是你放的,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说!”
面对雷霆般的呵斥,宫人还?是死犟着不肯开口,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然而很快她就被侍卫提起,随即被狠甩了两记耳光。
宫人嘴角渗血,头晕眼花。
清晖高高在上地睥睨下来:“本宫最后问?你一次,你还?不肯说,本宫便当你认了。你是想?死,还?是将你所?知道?都?说出来?”
“奴,奴婢……”
在威压之下,宫人不敌清晖死亡般的凝视,在面无血色地朝她身后小心翼翼望去,又在触及到一双幽深却更加可?怕的眼睛后,被吓得腰身一软,匍在地上求饶:“是,是我,是我给苏女郎引的路,公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见?她终于口吐人言,清晖如有胜券在握地冷笑了下。“果然是你……你为?何要这么?做?难道?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的?”
“不是这样的,奴婢不是有意的,是苏女郎的衣裳弄脏了,奴婢怕被责罚,才去请她到偏殿更衣。”
“你在狡辩?那毒虫是怎么?回事?”
宫人忙不迭回应:“不,奴婢说的句句是真。”
说到毒虫,她显而易见?露出难色,内心挣扎不已,最终道?:“回,回公主的话,那些虫子,是奴婢给自个儿准备的……”
她话音一起,殿内响起不小的唏嘘诧异声。
“实不相瞒,奴婢生了种病,日前去曾去求太?医诊治,说是体内有肝经湿热之气?,须得用这东西为?药引……”
“奴婢为?了活命,又怕吓着其他人,便一直偷偷把虫子装在罐子里养着的。偏殿少有人去,空虚已久,才选择放那……”
宫人惊惶地说:“可?这回不知怎么?回事,罐子碎了,让它跑了出来……”
“奴婢真的没有要害苏女郎的意思,也不是有意的,公主饶命,别杀我,奴婢知错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私养晦物,你真是该死!”清晖恼怒地将她一脚踢开,又道?:“你求本宫又有何用,因为?你,本宫与梁美人也险些被你连累了。你该去求苏女郎,看她大不大方,念在你无心之举的份上,饶不饶你一命!”
宫人闻言,开始浑身哆嗦地朝着宝嫣的方向爬去,“贵女,贵女大人大量,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放过我吧。”
她痛哭流涕的模样太?过可?怜。
宝嫣一时心生不忍,但又觉着这话相当可?疑,兀自衡量着对方和?清晖对峙中的话里的真假。
若是真的,她当然不希望冤枉好人。
可?若是假,她也希望能对其严惩不贷。
等她快到跟前时,宝嫣询问?:“你说你是得了晦疾,需要药引才这么?做的。那我问?你,那些衣物也是你给我送来的,为?何里头还?藏着锋利破碎的瓷片,这也与你无关?吗?”
宫人怔然到失语。
就在她在想?要如何解释清楚这一事情时,对这场闹剧仿佛失去了兴趣,静默已久的陆道?莲从宝嫣身旁位子上站了起来。
他是这殿内最受瞩目的存在,当他逡巡座下四方时,所?有小声议论的动?静都?在此刻消失了。
摆脱嫌疑,证明与自己无关?,不是她们安排的梁美人与清晖公主,在陆道?莲起身那一刻,神色从安然到变得心存忌惮。
低眸对上宝嫣疑惑不解的目光,陆道?莲朝她微微莞尔,然后抬手击了击掌。
一队仿若等候宣召已久的带刀侍卫冲了进来,将整座殿内团团围住,这番动?静直接引起了所?有人的惊恐不安。
梁美人几番张望,震惊地问?:“太?子,为?何出动?这么?多?侍卫……”
清晖更是眼皮直跳,忍住心中猛然升起的惧意,僵硬地笑道?:“太?子这是何意,此处可?是桂宫,不是廷狱。”
他想?做什么??替苏氏女出气?吗?
另一端,想?趁机逃跑出去的汉贵女们有几人被抓了回来,赶回到人群中,害怕地挤成一团。
有胆大地试图道?:“为?什么?抓我们,此事与我们无关?……”
“让我们走,我们要出去。”
“噤声。”
侍卫维持秩序,凶神恶煞的态度将贵女们吓住。
一道?低沉嗓音漠然插入。
“苏氏女,是孤的女眷。”未曾想?太?子居然会在众人跟前,表明了宝嫣与他的关?系,在场的虽然早已知晓,可?这大大方方承认的态度,还?是惊愕到了她们。
陆道?莲冷冷俯视下来,“孤不曾请她入宫,何人以孤的名义,竟敢召她来此。”
梁美人与清晖公主颇受压力,面色不自然地极力想?要避开他威慑的目光,似乎他对她们做的事都?一清二楚。
方才还?能轻松说出话的二人这时候却出奇地沉默了。
静默僵持中,陆道?莲对祈求宝嫣饶命的宫人,轻言细语地问?:“你可?知,她怀的是孤的子嗣,为?何还?敢谋害孤的太?子妃?”
宫人从失语中缓神,辩解:“奴婢没有谋害她……”
可?惜太?子并未听她解释,仿佛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陆道?莲:“孤希望,今日之后,不要再有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意味深长的话语声,让众人心头浮起不祥的预感。
“至于此人,就赏她鞭笞之刑,直到咽气?为?止,以儆效尤。”
似乎觉得不够,陆道?莲还?朝梁美人等淡淡示意:“既然娘娘宴请诸多?贵女入宫玩乐,想?必受方才之事影响未能尽兴,孤做主,就将这场鞭刑,赠予尔等助兴。”
他勒令殿内将这里包围的侍卫:“守着她们,行刑结束前,不许任何一个人离开。”
梁美人震惊地瞪向陆道?莲。
清晖公主慌乱地训斥着围上来的侍卫,“大胆,你们敢对本宫不敬!”
殿内一角的汉贵女们更是害怕地被赶了过来。“不,不,我不要看,我要出宫呜呜呜……”
拉起宝嫣,陆道?莲向同?样失去神情,呆呆的不知作何回应的林氏道?:“苏夫人,有劳了。”
林氏对这声突如其来的感谢尚不适应。
方才轻描淡写几句,就说出渗人的话的太?子,居然对她会是这样的好脾气?。
陆道?莲:“苏夫人出宫吧,孤会派人送你一程。至于宝嫣,孤想?留她在长乐宫小住,等过几日再送她回去。”
出了桂宫,将一片哭嚎声抛在身后。
宝嫣勾着陆道?莲的脖子,卧在他怀里,回望这座殿宇,守在外头的宫中侍卫目不斜视,手持刀柄,严阵以待。
久日不见?,终于把人从那一堆脂粉里带走的陆道?莲,察觉到宝嫣心绪不佳,朝她看过来:“在想?什么??”
去长乐宫的路上,宫人跟在后头,林氏已经走远了。
小雪也停了。
宝嫣目光却没落在他身上,怔怔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那个宫人,还?未说出衣裳里为?什么?塞有瓷片的事。
宝嫣虽然怀疑她的话,却不像陆道?莲那般笃定?,她就是有害她的意图。
宝嫣生性优柔,陆道?莲却半点不介意她这性子。
他总是怜她的,知道?她是不想?错杀了好人,便告诉她:“她们想?透过你拿捏我,那里头的人你可?还?记得都?是什么?家世?”
基本报上姓名的,没一个是站在苏巍山那边党羽家的贵女。
陆道?莲还?猜得道?:“今日是不是还?有人在你跟前,说我是非,挑拨你我?”他眼里有深意。
宝嫣当真太?久没见?着他了,方才没空看,现下细细打量,和?眼里似含着情的陆道?莲对视,忍不住红脸,老实道?:“是。”
她初闻那番挑拨离间的话,心里好一阵泛酸,忍不住气?恼,还?怨了他。
陆道?莲:“都?是些对你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那个宫人再解释又有何用。她与你无冤无仇,说是无人指使她这么?做的谁信?”
“我杀她,是要告诉这些人,少打你的主意。”
后宫本就人多?眼杂,心眼几百上千,宝嫣人生地不熟,防范不过来也属正常。
察觉到宝嫣眼里的羞愧之意,陆道?莲温声道?:“羞什么?。”
宝嫣:“我总是等你来救。”
他知道?她是自责了,未能靠她自己保护自己。
陆道?莲勾了下唇,很平常的:“我愿意。”
他还?替宝嫣将责任揽过去,“是我养出来的,我把你养成这样,遇到难处,只有等我来救。我愿意,苏氏女。”
宝嫣把脸埋进陆道?莲的胸膛,她觉着好丢人,害臊又难为?情,眼眶还?情不自禁湿了。
“还?好肚子没事……”
宝嫣憋着气?,拿打湿的小脸轻蹭他的衣裳,嗓子略略沙哑,鼻酸保证:“下回若不是你亲自来,我谁都?不见?。”
“我,我也会再机灵些,保护好自己还?有孩子。”
陆道?莲心中仿若有柔情百转,他默了一瞬,承认道?:“不关?你的事,这回是我倏忽了。”
他和?宝嫣一个月未见?,实在是要处理的事情太?多?。
后宫朝堂銥誮,陆道?莲即使只手通天,也不可?能分出百十来个身影应付,他这个月每天夜里入寝的时间,几乎不到两个时辰。
他想?尽快将局势掌握住,解决掉这些麻烦,与宝嫣相见?,这才废寝忘食地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