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承认,年龄一大,就经不起生病了,不光是身体因素,心理也是一层考验。
医生再怎么保证,她也会感到不安,也会担心如果真有万一,那她的儿子要怎么办。
知道因因长大了能照顾自己是一回事,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是另一回事。
她安排好了自己所有财产,依然觉得不够,于是又悄悄放出了消息,她要给因因订婚。
联系她的人很多,无论是想要讨好怀家,和怀家建立联系,还是真的出于对因因的爱,都有很多。
她没想到,贺忘也会过来找她。
一开始,贺忘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因为她不了解这个年轻人,也没有考虑过要找他。
不过综合来看,贺忘确实是最佳人选。
她擅自决定了人选,又担心因因会不喜欢,毕竟因因爱热闹,而这个年轻的alpha,怀若云也知道他是冷漠寡言的性格。
没想到,他们相处得这么好。
那她也没有选错。
眼看着贺忘削好了苹果,怀烟把自己精心准备的盘子递过去:“你再切成小块,小块比较好吃。”
“好。”贺忘没有异议。
公主殿下在动手这方面算得上是“差生文具多”,动手能力为零,准备的东西倒是很齐全,杯盘碗碟刀叉应有尽有,足够他们随时在医院享受一顿烛光晚餐。
贺忘切苹果的时间,怀烟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一眼,是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他没有接通的打算,毫不犹豫挂掉。
下一秒,手机又响了,对方很锲而不舍。
怀烟还是没有接,他不接任何陌生号码。
过了几秒,对方取消了拨打,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信息很短,只有几个字:
【是我,哥哥。】
第32章 仇敌
◎你需要我,我就会在◎
这个世界上,叫怀烟哥哥的人有太多了。
粉丝会这么叫,和他一起长大的伙伴们也会这么叫,以至于怀烟一时间没想起这位连自报家门都没有、只叫了他哥哥的人是谁。
过了一会,他脑海里才浮现出一个人名。
不过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这个人联系过了,怀烟漫不经心,手指按住这条信息,选择了删除,然后把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也没有联系的人,他也不是很想和对方叙旧。
怀烟的情绪和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就像是看到了一通再寻常不过的、陌生人打来的电话,教人察觉不到丝毫蛛丝马迹。
贺忘似乎也毫无所觉。
他切好苹果,放下水果刀,铁质的刀刃和瓷盘没有碰撞出半点声音,在礼仪这方面,他好像从来不会让人挑出错处。
他一丝不苟地用纸巾擦了擦手,眼皮自然半垂,目光在这一瞬间被尽数敛进眼底,然后,他用叉子叉起一块苹果,递到了公主殿下唇边。
“要吃吗?”
贺忘的声音偏冷感,他也不擅长用语言表达情感,见过他的人都以为,他不管说什么,语气都是一样冷漠,如同终年不化的寒冰。
但他和怀烟说话时不是这样的,他在怀烟面前从来不冷漠,从一开始生涩刻意又小心翼翼的放缓语调,到现在自然而然,几乎可以被评价为温柔的语气,他花了很长时间调整。
怀烟搭住他的手,身体向他的方向靠过去,啊了一声:“要。”
或许是病房里的温度有些低了,细长的手指有点凉。
贺忘手指动了动,指腹摩擦过他手背的皮肤,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握进掌心。
小情侣恋爱谈得不错,怀若云也没有让他们继续蹲在病房,挥挥手把他们赶了出去。
对此,公主殿下很不满:“别人都不会赶我出门。”
怀若云:“但是妈妈会。”
“……”
妈妈永远魔高一丈,公主殿下只能不高兴地和贺忘一起出去。
医院面积很大,楼下就有一片花园,风景看起来还不错,不过也没有多少人有心情在医院里欣赏风景。
怀烟也不能在人群里待太久。
他坐上贺忘的车,没精打采地支起下巴:“贺忘,你要带我去哪里玩?”
“你想去哪里?”
“想不出来,”怀烟摇了摇头,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无声在空气里晃了几下,“我现在什么都想不出来,你带我去哪我就去哪。”
他没有精神,在病房里还可以遮掩,出来就没有掩饰的力气了。
“殿下,”贺忘倾身,手臂穿过他的腰侧,像一面坚实不可撼动的山峰,密不透风地挡在他身前,把他抱进了怀里,“别怕。”
贺忘不会说很多好听的话,但他每个字都清晰有力。
怀烟闷闷地靠在他怀里,长长的眼睫毛刷过他的衣襟,扫出细微的沙沙声。
怀烟什么也没有说。
贺忘带着他回家,某位公主殿下一看就知道没有好好休息,漂亮的眼睛没什么光彩,眼睑下方还有些红。
公主殿下在外飞了这么久,家里还是干干净净的,看不到哪里有堆积的灰尘,出门前摆了一地的垫子也还在原地。
但贺忘还是从这套房子里,捕捉到了一点熟悉的气息,清冷的,和他的住处差不多的气息。
贺忘把他放进了床,怀烟又翻过身,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睡不着。”
这位公主殿下又像是在说,我需要你哄我,但是我不说,你要自己领悟。
贺忘自己领悟了一秒。
他所有哄人相关的知识储备都是在怀烟这里学习拓展的,无形之中,他变得像是专门为怀烟量身定制的未婚夫,所学的一切都为他服务。
所以他也知道,要怎么哄现在的公主殿下。
贺忘躺在了他身旁,把他拢进怀里,轻轻抚摸着纤瘦的脊背。
这是一个哄年幼的宝贝睡觉的姿态,用来哄公主殿下正好。
“晚安,殿下。”贺忘声音很轻。
怀烟闭上眼睛:“贺忘,给我讲个睡前故事。”
“……我只知道小红帽。”
“小红帽就小红帽。”
贺忘没办法,只能给他讲起这个其实不太适合当做睡前故事的故事。
小红帽,大灰狼,猎人,外婆,贺忘还不能做到把故事讲得引人入胜,语气近于平铺直叙。
好在,他的声音很好听,压低了说话的时候,还有点催眠的功效。
怀烟慢慢睡着了,贺忘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声,低头吻了吻他的脸颊。
过了许久,他拿出手机,提前静音的手机里堆了许多条信息,他一一看过,指骨收紧,手背绷起几条青筋。
他的情绪在变化,可他的表情依然是漠然又无动于衷的。
这幅神态似乎烙进了他的骨头里。
他一条也没有回,静静陪着怀烟一同入眠。
·
很快到了怀若云手术时间,被推着去做手术之前,母子两人待在病房里,什么也没有说。
怀烟坐在病床旁边,脑袋靠着母亲的腿,像是一只黏黏糊糊依赖着妈妈的小奶猫,吃饱了就困,窝在妈妈旁边睡觉。
怀若云用手有一下没一下梳着他的头发,直到护士过来敲门提醒,怀若云看着镇静,手却抖了一下。
这一下瞒不过怀烟,怀烟嘴唇张了张,往日被无数人盛赞的天籁歌喉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怀若云拍了拍他的头:“不要担心,妈妈一定会好的。”
“嗯。”怀烟若无其事地说,“妈妈,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去玩吧。”
“好。”怀若云按了铃,病房门被推开,护士笑了笑,熟练地放下病床:“不用担心,阿姨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顺顺利利做完手术的。”
“那就借你吉言啦。”怀若云很温和地回答。
“老婆。”一出去,守在门外的解正立刻握紧了她的手。
解正双眼通红:“老婆你别怕,睡个觉就好了。”
贺光明也在:“小云啊,我这个糟老头子都健健康康的,你比我还年轻这么多,你身体只会比我还好,一定会没事的。”
怀若云点了点头:“哎,你们也不用担心。”
手术室在楼上,需要搭电梯上去,两段走廊加起来也不过一分多钟的事情,一行人跟着到了手术室前,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手术室禁止别人进入,护士不让他们跟了。
但怀烟好像没有听到,他一言不发地跟着护士,直到被人从后揽住了腰,拖住了脚步。
他愣愣的,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办法再往前走了,手指下意识抬了抬。
“妈妈。”
“殿下,”贺忘的声音从后传来,“别哭。”
贺忘知道,至亲的安危面前,这样的安慰太单薄,所以他用力地托住了怀烟的后脊,支撑着他,不让他倒下去。
怀烟茫然地攥住他的衣服,把昂贵的面料攥成了一团皱巴巴的腌菜:“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