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见过他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会在心里呐喊,这位贺总对外人这么冷酷无情,一定是因为他把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给了这位公主殿下。
但在池照眼里,这不过是他刻意伪装出来的表象。
在他的克制之下,藏着的是残忍又穷凶极恶的暴徒。
池照不声不响地看着这样的场景,没有贸贸然过去阻止。
他等的时间太久了,不缺这一会,如果他现在能让哥哥吃下饭,那他就看着他。
怀烟吃了几口,不肯再吃了,偏头就要躲开。
他吃得这么少,怀若云还没醒,他可能就要也病倒了。
贺忘低声说:“再吃一点。”
“不要。”怀烟这些天来,说过的最多一个词就是这个,不管干什么,他都拒绝。
“你这样会生病的,殿下。”
“就是不要。”
“那你喝一点水。”
“还是不要。”
“……”这位公主殿下倔强起来,可比一百个小朋友都难哄。
贺忘揉了揉眉心,谈十个数十亿的项目对他来说,都没有现在棘手。
“我可能要得罪你了,殿下。”
贺忘站起身,一把把他从椅子里抱起来,往窗边走的时候顺手拿走了水杯。
池照见状,立刻起身。
他以为贺忘想强迫怀烟,走了几步才看见,可以遮挡住人的窗帘后,贺忘一只手如同坚不可摧的锁链,牢牢扣住怀烟,另一只手捏着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把水杯轻轻放在窗台上,握住怀烟的下巴,倾身压了过去。
池照定在原地,捏紧了拳头。
贺忘一眼也没有注意他。
“唔……”
水不是白水,而是带着点酸甜的果香,在唇舌相缠间被一点点渡进怀烟的口中。
贺忘慢慢放开了他,擦了擦他湿润的唇角:“对不起。”
道歉很真诚,但这并不影响他干坏事的利落果断。
怀烟很委屈,几乎泫然欲泣:“你欺负我。”
“对不起,殿下。”贺忘又说了一遍,重新端起水杯,递到了他面前,“开胃的,再喝一点好不好?”
餐厅不负责配送开胃药,这是贺忘特意要求的。
怀烟打起精神,瞄他一眼,很相信,如果他不喝,那贺忘就会继续这么喂他。
他不高兴地接过来:“王八蛋。”
贺忘神色泰然,好像这不是骂人的话,而是一句夸奖。
喝完水,怀烟又吃了点饭菜,直到贺忘确认他真的饱了,贺忘才拿起筷子,平静地吃起冷掉的午饭。
吃完,他整理好餐具餐盒,拿到外面丢掉。
他一出门,池照也起身走了出去。
贺忘感觉到了,但并不为惧,池照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是被他驱逐的丧家之犬。
“你知道吗,”池照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有点若无其事,“哥哥以前是不爱吃鱼的。”
“后来,我和哥哥一起去海里钓鱼,他这才肯吃,因为他觉得,那是他的劳动成果。”
“哥哥很可爱,是不是?”
贺忘停住脚步。
他发现,就算池照是丧家之犬,也是和公主殿下一起长大的丧家之犬。
这条丧家之犬远比他陪在公主殿下的时间长。
第34章 曾经
◎因为你◎
走廊里没什么人,空气里飘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和成分复杂的药味。
近乎安静的场合在这一刻变成了天然的,属于alpha的斗兽场。
池照敏锐地感觉到,贺忘的情绪并没有他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池照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贺忘这种不择手段的人,他凭什么生气?又是因为什么生气?
在池照心里,这是只觊觎哥哥的恶兽,他的危险性远远高过别人的猜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咬断猎物的咽喉,所以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池照都不会让他再留在哥哥身边。
也就停了那么一秒,贺忘继续往前走去,他头也没回,肩膀依旧平直,脊背依然挺拔,好像并没有将这种低劣的挑衅放在眼里。
纸袋被扔进垃圾桶,砸出了啪嗒一声响。
贺忘这才转过身,从池照身旁路过时,他略微顿了顿,勉强分出一缕余光,瞥了对方一眼,不轻不重,又格外冷漠地说:“看来你在南非过得很好。”
池照真是用尽了一生的克制力才忍住没有当场和他打起来。
“托你的福。”池照咬牙切齿地说,“我毕生难忘。”
贺忘收回视线,漠然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蓄意的彬彬有礼:“不客气。”
池照立刻后悔刚才没有给他一拳。
但有些事情,错过了时机就是错过了,没有后悔的机会。
他如果现在动手,百分百会引起哥哥的注意。
池照还没有在哥哥面前和别人打架的想法,无论如何,斗殴的alpha看起来都不会好看。
“贺忘,”池照说,“你做的这些事,哥哥知道吗?”
贺忘眼皮垂着,没有开口。
“不知道,对不对?”池照意味不明地一笑,“因为你也知道,你做的事根本见不得光,更见不得人,你不敢让哥哥知道。”
“我会告诉哥哥的,贺忘,你想就这样和哥哥在一起,你想都别想。”
贺忘迈开脚步,举止神情都透出事不关己的无动于衷:“你试试看。”
池照对他有敌意,他对池照的敌意更不会少,如果说以前,他不了解自己的情绪,只能旁观池照围在公主殿下身边,让他变得失控,那么现在,他不会给任何人分开他和殿下的机会。
·
怀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没有精神关注。
病房里有一张小床,是他晚上睡觉的地方,他还是第一次睡这种硬硬的没有铺着任何软垫的床,小得好像翻个身就能摔下去,他非常不习惯,但也忍了下来。
此刻,他就缩在小床上休息。
他的动手能力实在太低,给妈妈换药的事情护士也不让他来做,除了陪在妈妈身边,他也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几天没有好好睡觉,闭上眼睛也是昏昏沉沉的,等他再昏沉着睁开眼,天色已经黑透了。
夜色像一把灰尘,蔓延进病房,将病房涂抹出了同等的黑暗。
怀烟坐起身,下一秒,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脸上,怀烟一怔,接着从熟悉的温度和触感反应过来,这是贺忘的手。
贺忘居然还在这里。
不声不响,和夜色一起,守在他的床边,仿佛是他最忠诚的骑士。
怀烟偏了偏头,猫一样蹭了蹭他的掌心,声音很轻地说:“贺忘。”
“殿下。”
他们两个人就像是在熄灯的学校寝室里说悄悄话,彼此都将声音压到最低。
有了这一层联想,怀烟忽然笑了一下。
他没有和贺忘在一起念书过,不过,想也知道,贺忘这样的性格,他不会在学校里做出这种基本是每个学生都做过的事情。
怀烟无声无息下了床,没有穿鞋,直接坐到了贺忘的腿上。
他用手机和贺忘聊天:你上学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贺忘虽然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但也如实回答:学习。
怀烟:学习以外呢?
贺忘:只有学习。
“……”怀烟眉梢一挑,好无趣的学习生涯:那你有没有逃过课?
贺忘手指按在键盘上,没有打字。
怀烟转头看向他,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微光只够照亮一小片区域,贺忘的下颌轮廓浮现在黑暗里,眼睛却看不太清晰。
过了一会,贺忘打字:有。
怀烟:因为什么?
贺忘:因为你。
那或许不能称得上逃课,也是贺忘第一次越矩。那是怀烟出道推出第一张专辑的时候。
贺忘小怀烟两岁,怀烟二十岁出道时,贺忘十八岁,刚上大学。
在异国他乡念书,故乡的语言就变成了一种听到了会让人感到欣喜的东西,不过贺忘没有这种情绪,他不思乡,也不恋旧,他缺乏很多普通人常有的感情。
但在上学的路上,从影像店外路过时听到怀烟的声音,他还是无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这道声音,他听过的次数很少,可又记忆深刻。
即使有各种乐器伴奏,扰乱了听觉,他也能分辨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