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种需要拯救苍生的情况肯定不会再发生,但她依旧存在。
司阑为了救下她一条命差点都没了,如今连久想不起过去的事,他自然不想她再想起来。
“那你也不能说他什么都不顾。”元青说,“他虽然一直以来跟大家都不算亲近,但什么性格你不清楚?”
“就是因为不亲近。”谷槐咬着唇,“你们谁能说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这让其他两个妖神哑口无言。
的确,没有谁能猜得透司阑的心思。
但他有私心也是可以理解的,没有谁会愿意再一次看到自己救的人步上前尘之路。
世间只会有一个圣人,其他不管是人还是神,都会有自己的私心。
更何况是曾经的凶兽呢。
“这……还是看园长自己吧。”龙应也不能替谁做决定,“万娆的命是命,连久园长的命也是命。”
谷槐也冷静下来:“今天这事儿是我着急了,但我真的只是需要一滴血而已,我知道世事难两全,事后怎么对我我都认了。”
龙应摇头:“既然司阑已经开了口,想必心里有计较了,你不要插手。”
“好。”谷槐低头,“我再去拿药草给万娆稳一稳。”
这边连久跟着司阑走到了厨房,她从未见过司阑脸上有这么冰冷的神色。
这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过去那么多妖神和妖怪都怕他,不敢靠近。
如果当初见的第一面他是这种神情,或许自己也不会那么快跟他熟悉起来。
等到司阑停下来,连久也没有开口,她在等他的解释。
司阑没有转身,就背对着她,身后的红色发带格外明显。
“我的神力过于强势,万娆受不住。”司阑言简意赅地说,“需要你的一滴血中和。”
连久不会那么轻易被糊弄过去,如果单单只需要自己的一滴血,那随时来取就可以,平时一点小磕小碰都不只是一滴血那么简单,哪里至于让两个妖神这么大动干戈。
那一滴血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一针下去眼儿都看不到,不到一分钟就自己愈合了。
连久站在他身后,笑道:“你可是上古妖神,我一个凡人的血哪里会有那么大的功效。”
背对着她的司阑眸里风暴暗涌:“嗯,不是普通人。”
“你身上,有灵气。”司阑说,“当初龙应不是说了么。”
这连久倒是想起来了,自己刚来幼儿园的时候,龙局就说她身上有能让妖怪们安静下来的灵气。
这又是从何而来?
“我吗?”连久疑惑,“可是为什么?”
司阑摇头:“不清楚。”
“那为什么你会这么反对我取血?”
司阑转过头来,冷然道:“这次是一滴血,下次要是一碗血,十碗血,也要从你这儿取不成?”
对上他的眼睛,连久竟一时失了音。
之前一直没能看清,现在才发现他原本总是沉静的眼里,这会儿血丝隐隐若现。
好一会儿,连久才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大罗金仙,活菩萨降世,怎么可能把血当水一样往外拿?”
司阑眸色一颤。
“以前成年后每一年我都会去献血。”连久笑着说,“回来都要连喝好多碗红枣枸杞煮的茶补回来,我也很惜命的。”
司阑扯了下嘴角,似是有些不信:“惜命?”
“你以为当初为什么我那么坚持让龙局给我找个保镖呢?”
司阑没回答。
连久又道:“最开始来到浮玉山,我并不知道你们这里是妖界,我忘了很多事,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妖神妖怪,就是个普通人,我也很害怕。”
“实不相瞒,在得知这里是妖界时,就算知道你们需要帮助,我第一反应也是担心自己要是签了合同反悔会被你们吃掉,所以才选择暂时待下来,还想要一个保镖保命。”连久抬头看着他,“所以我为什么会放弃自己的命去将自己的血当不要钱的水一样放呢?”
司阑沉沉地看着她。
他要是知道,就不会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掉了。
可是…几千年后的今天,她站在自己面前。
好像从过去那个高高在上的圣人一下子落进凡尘,有血有肉有私心了。
连久抬起手:“需要怎么取,一滴就行?”
见司阑还是一副不愿意动手的样子,她笑道:“多一滴我都会生气的。”
“要天亮了。”连久看着他,“万娆还在等着。”
许久后,司阑才缓缓抬起手,手中多了一根很细的针:“闭眼。”
连久觉得好笑,这还没自己输液时疼,还要闭什么眼呢。
但司阑今天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自己在考虑,她也很感激,于是听话地闭上眼睛。
眼前黑暗下来后,听力就变得要敏感一些,她听见司阑似乎动了,走了自己身后。
随即双眼和耳朵都被覆上了毛茸茸的触感,这一瞬间所有的感官好像都消失了。
这是……她曾经摸过的,他的耳朵。
他的耳朵有这么长吗?
为什么一覆上自己,就好像什么都察觉不到了?好像除了那边皮肤上的触感,其他感官都被封闭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一瞬,连久耳朵和眼睛上的触感全都撤下。
她反应过来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被司阑从后面环住像是抱在了怀里,他的一只手正覆盖在自己的指尖上。
旁边多了一个小杯子,里面只有单独的一滴血。
她一点都没察觉到是怎么取下来的。
“冒犯了。”身后的司阑说,“再等会儿。”
感官逐渐回笼,他说话时的气息都喷在了自己的后脖颈上,连久动一下都觉得不太自在,只好僵硬地说:“要蒙着眼睛和耳朵?”
“嗯。”看不清司阑的表情,但像是听见他笑了一声,“会有些疼,所以暂时封闭了你的五感。”
连久忍不住道:“我以前发烧输液的针都比你的粗,不至于这点疼都忍不了。”
司阑道:“不一样。”
难道你妖神的针还要特殊一点?
连久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自己的体温和司阑的体温对比鲜明,他的指腹温度凉得惊人:“那……为什么还要抬着我的手?”
“不能留痕。”司阑说着,指腹再一次在她的指尖上抚了一下,“一会儿就好。”
随着他的话音落在,连久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指尖被冰凉的风裹住,她下意识动了动,还像还能摸到一样,有点软。
连久稀奇道:“你还会除痕呢。”
“嗯。”司阑顿了顿,“熟能生巧。”
片刻后,他手指往下,轻轻托住连久的手腕抬起来,仔细查看了她的指尖,确定一点痕迹都没有,这才放心下来,将她彻底松开。
背后的热源没了,一阵凉风吹过来,连久还有点不习惯。
她抬起自己的手左看右看,要不是刚才司阑一直摸的是这里,她都不知道哪里被针扎了。
“厉害呀。”她笑着说,“以后我要是哪里磕了碰了有伤痕了就来找你。”
司阑笑了笑:“好。”
连久低头看着小杯子里孤零零的血:“那这个要怎么办?一滴血喝都喝不进去。”
“之前不是有汤?”司阑说,“或者加水在里面也可以。”
“我再煮点汤吧,生下来还要很多体力呢。”连久挽起袖子,走了几步后想起什么,回头问,“你要吗?今天没吃晚饭是吧?我悄悄给你开个小灶。”
司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了门口,那边灯光比较暗,像是在看外面,闻声回头,轻笑道:“好啊。”
连久又煮了一碗汤出来,给司阑盛好放在桌上,自己端着那碗加了血的汤走了出去:“别看了,那边没什么事的,你在这儿喝,一会儿再来看看情况,如果稳定下来你就先去休息吧。”
“嗯。”
等连久走后,司阑才从昏暗的光下走出来,坐在桌前。
碗里的汤还冒着热气,他看了会儿,拿着勺就往嘴里舀,似乎察觉不到烫。
连久将烫端到产房的时候,谷槐正在照顾万娆,见她来了,下意识直起身来,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喂她喝。”连久走过去,“补气的。”
谷槐无声退到了后面。
【哇,我以为连久去休息了,原来是去熬汤了。】
【从熊猫到浮玉山后,一直都是她在照顾饮食起居的,一点都没落下过,事事亲力亲为。】
【一个园长,在这个时候还敢靠近熊猫,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看着连久将烫吹冷递到万娆嘴边,闻到味道后的谷槐神色猛地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个碗:“园长……”
“嗯。”连久没有回头,专心做着自己的事,“这会儿应该会舒服些了,我专门熬的。”
她并没有说自己在里面加了什么,但这话也隐晦地告诉了谷槐。
果不其然,在喝完这碗汤后的万娆情绪就好了很多。
一直都在记录数据的程院长和吴珊珊激动地说:“开始了!开始努责了!”
这就说明已经开始宫缩,要分娩了。
连久拿着空碗起身,路过谷槐时,听见她说:“对不起。”
“谢谢您。”
连久嗯了声:“让宝宝平安生下来。”
谷槐点头,忙上前将辛商暂时拉到了一边,自己去帮助万娆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