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当赵胜男没想过这个问题。
没想到想的竟然这般长远。
遗忘是必然的。
尤其是河东大队的日子这样忙碌,又这样苦,一不留神便自顾不暇,哪儿还有精力去帮别人?
宋满冬又看了眼赵胜男。
她虽身体藏在被子里,脑袋却不受拘束,转眼间又说起旁的事情来,“我们这段时间又打听了一下,除了靠咱们自己努力,还可以向县里寻求帮助。”
“比如让县里帮忙调度,让那些富裕的大队、公社,支援一下咱们这边。
当然咱们也不能占尽便宜,还是得拿出点儿能回馈的东西,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
赵胜男俨然对此很是期待,“虽然具体细节还没考虑好,不过总归是又多了一分希望。”
受她的话影响,宋满冬晚上也在琢磨河东大队的长处。
只是数来数去,找不到几样。
要真有什么厉害的东西,也就不会穷成这幅模样了。
虽如此,宋满冬也不担心。
河东大队从前是不如那些富裕的大队有根基有能力,可现在有人相助,不会再同以前一样了。
这想法在隔日跟江志农一起去山上转悠时,更坚定了。
山里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弯弯扭扭,不知通向何处。
他们也是自己寻了路,朝深处走去
不过走几步就能瞧见被江志农嫁接的树,柿子树的枝桠扬着,像是路标。
但也不是所有的树木都这么显眼。
赵胜男拿着他们绘的地图,领路走到中途,拐了个弯。
藏在依旧青绿的松柏之后,也是几棵嫁接过的树。
宋满冬起初没看出什么差别,是赵胜男叫她猜,她才意识道,“这里嫁接的不是柿子?”
树叶早就飘落,只余下光秃秃的枝桠,她哪里分得清这些?
江志农解释,“是苹果。”
“我在附近发现的苹果树都长的很高,不方便采摘,跟我爸妈他们提过一次,前两天给我寄来的东西里就有苹果枝,我想着先嫁接了试试。”
宋满冬也瞧见过,上回叫陈敬之帮她带的苹果便是高高挂着,树干又细,叫人不敢随意攀登。
赵胜男接过江志农的话,“除了苹果枝,还有葡萄苗,也种下了。”
“这还是从河西大队那边得来的灵感,若是真能长成,后年就能长成了。”
“咱们院子里也种了一棵,就在后院。”
江志农点着头,“后院搭着棚子,方便葡萄攀爬。”
这又是宋满冬不知道的事情了。
她早上也去看过鸡鸭,只是离开后院子里许多改动,对她来说有些杂乱,但应当是赵胜男他们顺手的模样,所以她都匆匆略过,怕自己克制不住,摆成自己顺眼的模样。
江志农一一检查过自己的嫁接的果树。
赵胜男在附近确认着地图上的情况。
忙完这些,赵胜男压低了声音,“再往北走,就是上次咱们瞧见兔子的地方了。”
宋满冬看了眼她的地图,也悄声附和,“那咱们动作得轻点儿了。”
这兔子八成还在附近的范围。
河东大队穷,山林里的东西也搜刮的干净,叫这里生长的动物也过着穷苦生活。
人走不了,但动物挪窝却不做犹豫。
从秋收到离开,宋满冬是没听说过谁家在山上捉到过什么东西的。
像有些富裕的大队会组织青壮年上山打猎的情况更没出现过。
河东大队上的人到了冬日更不会往山里来,北风呼啸,天寒地冻,走一趟连点儿野果也带不回去,反而自己先冻得不轻。
与其上山赌运气,不如窝在炕上,还能省一顿粮食。
也就他们闲着会来山里晃悠。
宋满冬一边想着,跟赵胜男他们继续朝前走。
寂静的山里,连他们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
有朝前走了几十米,沙沙的动静传来,像是什么东西踩在树叶上,断断续续的。
赵胜男指了指左,迈开一步,又指了指江志农。
一人一个方向继续朝前,很快,视野里便出现了只灰毛兔子。
正埋头在挖着什么东西。
赵胜男攥着手里的地图,呼了口气,开始在附近找兔子洞。
江志农也寻找着。
她们至少得找到两个兔子洞,才能放心的追兔子。
这追不是为了追上,而是为了把兔子逼回洞里。
等兔子进洞,他们就可以在一头点火熏烟,在另一头守洞待兔了。
当然,直接追兔子捉也是办法,只是现在不行。
要是夏天还能试试,可现在他们穿的十分臃肿,走动步子都迈不开,哪里能跟野兔比速度?
宋满冬负责追,等兔子从前面钻进洞,她便立刻从旁边捡了石块儿堵住,又埋了些土,将洞口附近堵实。
江志农掏出火柴生了火,扇着烟往里走,时不时看向赵胜男那边。
三人等了好几分钟,迟迟不见兔子出洞。
赵胜男伏地听着,“不会还有别的洞口吧?”
里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当下也不再犹豫,将这个洞口也堵住,在四周找了起来。
远处又传来细微的动静。
赵胜男和宋满冬齐齐转了脚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兔子没见到,先听见了声音,“你们找什么呢?”
赵胜男听出来是陈敬之的声音,连忙抬手比划,“嘘!嘘!”
宋满冬扭头看了一眼,出声道,“不用了。”
“好不容易遇上……”赵胜男不甘心。
宋满冬却说,“已经捉到了。”
“哪儿有?”赵胜男说着,突然反应过来。
一转头,就见陈敬之一手拽着兔子耳朵,另一手提着个大包。
赵胜男一喜,虚心请教起来,“哥,你怎么捉到的?”
“刚刚路过时,看见有只兔子在跑,顺手就捉了。”陈敬之说起来也不怎么十分顺口,不怎么激动。
又问,“你们刚刚在找它?”
“顺手?”赵胜男面上不由得浮现起怨念。
宋满冬也抿起唇。
刚刚负责追兔子的就是她。
可瞧着陈敬之,不服气不行,这个天气仍是只穿着薄外套,连扣子都没扣到顶。
不用追问下去,陈敬之也知晓答案了,“我帮你们提着送回去。”
他又问起来,“还有别的事儿要做么?”
宋满冬看向赵胜男。
“没了。”赵胜男摇摇头。
“那回去吧。”陈敬之说着,上前几步走在了宋满冬身侧,“天这么冷,在外面待久了,小心着凉。”
“我们还不至于那么虚弱。”赵胜男不以为意。
陈敬之也不是说给她听的。
宋满冬笑了下,没做声。
隔了一会儿,才问起陈敬之,“今天不用去修水库?”
“今天休息,休一整天,我原本是打算去县城找你的。”这样的休息日本不该有的。
陈敬之仔细同她解释,修水库的活儿实在劳累,团长同其他人商量过后,便叫他们排了轮休。
不然没干到春天,人先垮了。
陈敬之挑了这周六。
后面紧接着元旦,也没人同他抢,都想着等过节的时候歇。
还有些则是歇了半天,便又回去忙碌,想攒着假期过年回家。
陈敬之没有这种烦恼,他是没有年假的。
赵胜男支着耳朵听他们两个说话,听陈敬之说着要去另一边看看,那边似乎起火了。
“冬天干,一烧就是一片,火烧起来就麻烦了。”
宋满冬刚点着头,望着那个方向倏地一愣,“江志农。”
赵胜男也猛然想起,“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