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满冬见他一副坐立难安,激动的想要说教,忙安抚陈家明,“我知道的。”
没想到陈家明比她还着急。
可她也确实不能再干等下去了。
看研发车间忙碌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想撞上人闲聊几句是不太可能了。
她得先行动起来,至于之后的事情……
等进研发车间再烦恼吧。
宋满冬想到这儿,不由得垂眼一笑。
她做事儿从来都是几手准备,追求稳妥,没想到会有这么冲动的时候。
不过最差的结果也是失败离开食品厂,回到河东大队。
这她还是能接受的。
“下面请欣赏歌曲表演——《国际歌》!”
宋满冬听见报幕,聚起精神朝台上看去。
这是牛若真参演的节目。
她这几天忙,牛若真也忙。
听说下班一直在练歌,晚上回宿舍嗓子都是哑的。
不过宋满冬只听过一回她哑着嗓子说话,其他的大多数时候,牛若真都跟游魂似的,飘回去就倒下了。
一首歌听完,宋满冬跟着其他工人一块儿鼓掌。
好不好听她是听不出来的,她在这方面实在是一窍不通。
宋满冬又学小提琴,又学钢琴。
许凤来盯着她练习,也能听出来哪个音弹错了。
她是一点儿也听不出来。
倒不是没努力过,她不服宋满冬,还偷偷捡了宋满盈丢掉的曲谱和书看过,又借了林芝的琴试过。
然后便彻底死心了。
那些音节在她耳朵里都一个样,只要不是跟锯木头一样的噪音,她是辨别不出好坏的。
宋满冬远远的瞧见牛若真冲她挥手,也回了个笑,趁着牛若真还没过来,问陈家明,“你觉得她们唱的怎么样?”
“啊?好听。”陈家明只憋出来两个字。
宋满冬等了会儿,又问,“没别的了?比如书上说的什么音高音低的?和声什么的?”
陈家明,“我又没学过这些,哪儿知道?”
宋满冬又问,“那你再想想别的词?你不是看的那么认真?应该能回忆起哪几句唱的不错吧?”
陈家明转过头,“我没听。”
宋满冬:……
她刚要说陈家明。
陈家明真诚开口,“我刚刚是在想,只唱歌跳舞,是不是单调了点儿?”
“还要做什么?”宋满冬也朝舞台上看去。
陈家明琢磨着,“可以挂的横幅宣传一下咱们食品厂的东西吧。”
“可是这表演在咱们食品厂……”宋满冬说着也思索起来,“如果在外面表演的话就可以了。”
两人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陈家明先回神,“我就随便想想,咱们食品厂的东西,也不愁卖。”
宋满冬却记下了这个想法,“虽然不愁卖,但也不会嫌卖的多。现在情况不好说,不过将来或许可以试试。”
正说着,牛若真的声音传来,“满冬!”
宋满冬心里一提。
如她所料,牛若真跑到她面前,第一句便问,“我们刚刚唱的怎么样?”
宋满冬干巴巴道,“很好。”
牛若真歪头继续看她,“我们练了好几天的,教我们唱歌的老师说,都可以去外面参加文艺汇演了。”
宋满冬认真称赞,“很厉害。”
牛若真还在盯着她。
宋满冬沉默片刻,飞速转动脑袋,“听起来很有力量。”
牛若真噗嗤一笑,“行了,不为难你。”
“我去后面洗个脸换个衣裳,等会儿咱们一起去吃点儿东西。”
牛若真过来,陈家明便自觉的离开了。
他跟其他的单身男工人不同,不爱朝女工人身边凑。
宋满冬是个例外,他来找宋满冬可不是为了男女之事,脑袋里想的全是赚钱。
黑市里卖东西的经验叫他进了食品厂,但陈家明心里却觉得远远不够。
还应该能做点儿什么。
但他是耐得住性子的人,虽然心里想法许多,在市场部却是老老实实的干着活。
他从不偷懒,脑袋又活,如今在市场部里过的如鱼得水。
宋满冬也没留他。
像牛若真、张兴旺他们,大都喜欢热闹,前日结识的朋友介绍给今日遇见的,没几天身边便热热闹闹的一大团。
她从来不做这事儿,更觉得这种朋友浪费时间。
跟牛若真关系亲近起来,也知道她跟哪些女工玩儿的好,却是一次也没接触过。
还好牛若真也没非要拉着她认识别人,不然这个朋友也要没了。
宋满冬正想着,牛若真已经收拾妥当。
带着三五个女工人朝后面走来,拉上宋满冬往宿舍跑。
宋满冬方才听她说要吃点儿东西就有所猜测,见她们往宿舍里搬炉子,才肯定答案。
国营饭店是过了饭点儿就不会做饭了,更别提晚上八九点,到哪儿准吃闭门羹。
食品厂的食堂倒是开的久一些,可今日元旦,大家都放假,食堂的厨师也不例外。
她们想吃就只能自己做。
搬运的是走廊尽头公共厨房的小炉子。
一人提着火炉,另一人夹着煤球。
牛若真提着一袋红薯,走过两间宿舍,才想起来忘了件事儿,回头冲宋满冬挤出来个乖巧的笑,“满冬,待会儿在咱们宿舍吃成么?”
“别的宿舍都是住四个人,大家东西一放就有点儿挤了。”
走在前面的两个女工人也回过头,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宋满冬无奈,“我要是不同意,还会看着你们提着东西往里走?”
她是不喜欢跟人交往,可牛若真她们也不是天天做这种事儿,偶尔一次,她还不至于反对。
更何况,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儿,还要仰仗这些女工人呢。
“那就好。”牛若真松了口气,又催着人朝前走,“赶紧赶紧,冷死了。”
她说着先冲到前面掏出钥匙开门。
门只开了一半,牛若真挤进去,正要叫其他人进来。
“等下。”宋满冬又叫住了她们,“先把炉子点起来,再拿进去吧。”
“不然生火的时候容易起烟。”
“噢噢。”拎着炉子的女工放下手里的东西。
牛若真一拍脑袋,“把这个事儿给忘了。”
“生火我也不会啊?去借个煤球算了。”
宋满冬刚想说她会,听见后半句,先问道,“哪里借?”
“楼下的老工人好几个屋子里都烧了煤炉。”牛若真说着拿起火钳朝下面走。
宋满冬跟几个陌生女工人大眼瞪小眼。
早知道她们去了。
几人不约而同的想着。
半晌,宋满冬主动推开了门,“咱们先进去吧。”
牛若真回来的很快,把烧的通红的煤球放在下面,又往上放了两个黑煤球,才跟宋满冬仔细说起来,“冬天屋里生了火会暖和不少。
请人在前面窗户上开个洞,再插个烟囱,晚上睡觉也不用担心。要是有相熟的男工人,找他们帮忙更省钱了。
烧了火平时能烤个袜子什么的,还能趁着睡觉烧壶热水。”
“这都是老工人们告诉我的。”
她话一说,宋满冬还没开口,其他几个女工人便附和起来,“真好啊。”
“我也想在宿舍烧炉子,现在晚上睡觉都要半天才能把被窝暖热。”
牛若真是早早想过的,但很快就放弃了,“一个炉子六十块,每天还要烧煤球,就算白天灭了,只烧晚上,也最起码要烧两个!那烧的哪儿是煤,是咱们的钱。”
从前她在家里的时候,煤炉日日烧着,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自己开始赚钱算账,才发觉自家去年冬天实在奢侈。
宋满冬暗自点着头,便是她现在还揣着几百块,也不舍得烧的。
新来的女工人不少都是下面公社大队考上来的,比牛若真算的还仔细。
七嘴八舌的议论过,就歇了生煤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