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起时锦心的手,仍有担心与疑惑:“只是,为何会有刺客找上你?按理说,即使是与王府有仇,找的也应该是我,或者我爹才是。”
时锦心想了想,说:“今日早些时候,我收到了一封模仿我奶娘笔迹所写的信,当时我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想着奶娘她远住雲州,回一趟国都不容易,我怎么也应该去见她一面,看看她这几年过得如何。”
“岂料,刚到婉娘旧居,里面就有黑衣人出现,所幸今日出门时带上了侍卫,算是有惊无险,最后平安回到王府。”
徐玄玉紧拧着双眉:“模仿你奶娘笔迹的书信?你奶娘住在雲州,那些人是如何知晓她笔迹如何的?”
时锦心道:“今日在王府附近的巷道中发现了一具老妇尸体,曲侍卫带思思去辨认过,是之前住在婉娘家附近的卖豆腐的大娘。”
“她们两个曾是旧识,我想,黑衣人应该是从她那里得到了婉娘所写的书信,找人模仿笔迹写了一封信邀我前往婉娘旧居,。但以防走漏风声,就把卖豆腐的大娘灭口了。”
“只是……”
时锦心还是没想清楚:“那些黑衣人为何要如此?回来后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也回想过曾与我接触过的人,我不应该有这种仇怨才是。”
徐玄玉看着时锦心,慢慢握紧她的手:“我会替你查清楚的。”
时锦心笑了下。
而后徐玄玉又再三叮嘱:“以后出门,一定要带侍卫。即使只是出门逛街,身边也得带上几个人跟着。”
时锦心点头:“好。”
翌日。
时锦心一切如常,该喂鱼的时候喂鱼,该逗小猫玩儿的时候就逗逗小猫,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昨日才经过黑衣人刺杀之事的样子。
思思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她想着,既然小姐不觉得有什么,那应该……就是没什么的吧。
她定了定神,还是如之前那般伺候时锦心。
早膳后,时锦心在房中看了会儿书,然后起身走到房前檐下,唤来在院中陪小猫玩儿的思思。
思思笑着小跑到她身前:“小姐,怎么了?您需要什么吗?”
时锦心笑:“我想去个地方,你陪我一起去吧。”
“啊?”思思眨了眨眼,眼神诧异:“昨日发生了那样危险的事,您今日还要出门啊?”
时锦心点头:“嗯。”
思思不解:“那咱们要去哪儿啊?”
时锦心笑容温和的回答:“去一个之前没去过的地方。”
思思抬手摸了摸头:“啊?”
所以,那是哪儿呀?
这次时锦心出门,自然也是带上侍卫了的。只不过在距离目的地有些距离的时候就让马车和随行的侍卫在一处客栈前停下了。
时锦心走下马车,跟侍卫长曲华交代说:“曲侍卫,劳烦你们在这里等我,无聊时吃点东西喝点茶,若是我一个时辰后没有回到这里,就去找世子。”
曲华诧异:“世子妃,您这是要做什么呀?前面可是北秦使团的落脚处,您该不会是要去那儿吧?”
时锦心笑:“我确实是要去那里。”
曲华惊讶,下意识要阻拦的时候,时锦心却说:“我是世子妃,按我说的做。”
“……”曲华抿了下唇,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拱手道:“是,就听世子妃的。”
时锦心和思思从客栈前离开时,曲华紧皱着眉,有些紧张,可她说的话又不能不遵从,只能站在客栈前眼露些担忧的望着她逐渐往北秦使团所在别院靠近。
思思心里也很疑惑,不明白小姐为何要来这里,但转念一想,既然小姐这样做了,应该是有她的道理。
不要多想,跟着小姐就好。
时锦心和思思走到北秦使团在的别院前,门前负责守卫的北秦侍卫立刻将人拦下:“此处乃北秦使团歇息之处,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时锦心道:“劳烦通报一声,大理寺卿府时锦心请见北秦长公主。”
说着,时锦心拿出钱袋递到侍卫手中:“有劳了。”
侍卫掂量了下钱带的分量,继而露出笑容:“为你通报可以,但要是长公主不见你,这银子可不会还给你。”
时锦心轻颔首:“这是自然。”
思思站在时锦心身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自家小姐的表情,试图从她脸上找到她这样做的原因。奈何,没找到。
北秦侍卫进去通报。
此时,秦瑶得知了昨日时锦心遇刺一事,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发脾气,她一脚踹翻了茶案,地上是被她摔下的茶壶茶盏,茶水溅了一地,满地狼藉。
芍药面不改色的站在旁边,只轻轻眨了下眼。
“到底是谁?”秦瑶怒言瞪目:“锦心在国都并未结下任何仇怨,为何有人刺杀她?而且,昨日发生的事,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我不是说过,关于锦心的事,不论何时,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吗!”
芍药回禀道:“东楚皇帝陛下寿辰在即,不易生乱,所以长安王府暂时将这事隐了下来,我们的人打探了许久才从府衙那边探听到此事。”
“至于原因……”芍药缓了缓神:“那些黑衣人身上似乎没有留下可以证明身份的线索,但那个被一剑刺死的老妇身上倒是有些痕迹。”
“剑伤薄却深,一招贯穿身体,动作迅速,没有半分犹豫。我猜,杀人的剑是一把薄刃软剑。”
“薄刃软剑?”秦瑶皱起眉:“你的意思是……是他的人动的手?”
芍药道:“殿下,从姑娘这些年的经历来看,与她有仇的人我想应该是没有的,但,与您有仇,且知晓姑娘存在的人,显而易见。”
“……”
秦瑶紧抿着唇,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成拳,指甲因愤怒用力而嵌入掌心肉中。可她不觉得疼,只觉得心中火气升腾。
芍药又道:“知道姑娘存在的,除了您与陛下,还有我,就只有一个人。”
她看着怒火中烧的秦瑶:“昌平王,秦勋。”
“而且,因您扶持陛下登基、而舍弃他之事,他心有不满,曾背叛过您,险些害您性命,您,还记得吗?”
“……”秦瑶闭上眼,心中怒火熊熊燃烧,眼看就要迸发而出时,有人走来。
隔着些距离,侍卫禀告道:“启禀长公主殿下,别院前有个自称是从大理寺府来的时小姐想要见您,好像,叫时什么心。”
秦瑶猛地睁开双眼,毫不犹豫开口:“快请她进来!”
侍卫一愣,连忙道:“是。”
芍药立即吩咐侍女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里收拾了,然后去准备些新的茶点来。”
侍女们连忙动手打扫此处。
秦瑶则快步回到房间,去到梳妆镜前着急忙慌的整理自己的妆容,扶正发上的首饰,确认没问题后,又连忙拿起面纱,仔细的戴好。
然后她转身看向芍药,着急着问:“芍药,我怎么样?有没有不妥之处?”
芍药摇头,然后提醒道:“殿下,您很好,别紧张,深呼吸。”
秦瑶点了点头,真的开始深呼吸,直到先前因为愤怒而不稳的气息慢慢稳定下来。
她站直身体,调整好情绪后,慢慢走出房间。
侍卫将时锦心带来时,侍女已将檐下的狼藉清理干净,重新换上了一张茶案,手脚麻利的取来新的茶点摆在其上,旁边还放着一盏香炉,有袅袅白色薄烟自香炉盖的镂空纹样中钻出,慢悠悠弥漫在空气中。
秦瑶莫名紧张,双手不自觉交握在一起,手指互相紧扣着。
时锦心走上前来,按照礼数向她行礼:“见过北秦长公主。”
秦瑶忍住心神,笑道:“免礼。”
她手轻抬:“请坐。”
时锦心点头:“多谢。”
但她又很快接着道:“不过喝茶就不必了,我今日来,因心中有疑,所以来问长公主两个问题,还望长公主能为我解答。”
“回答问题自然是可以的,”秦瑶眨了下眼,眼睛直直望着时锦心:“不过为何如此着急?都不喝杯茶吗?”
她笑着,带着些打趣意味道:“我想,喝杯茶应该是没什么的,难不成你还担心我会在茶水中做什么手脚?”
时锦心直视着秦瑶的眼睛,那双含笑的眼眸里,似有夹带着点小心翼翼,和些许期待。
秦瑶又朝她笑了下。虽隔着面纱,却也不难看出她的笑意。
时锦心道:“喝杯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戴着面纱,如何喝?”
秦瑶一愣,然后笑:“我不喝。你喝就好。”
时锦心眨眼:“为何?”
秦瑶笑:“我长得丑,不好意思摘下面纱。”
时锦心:“……”
秦瑶这话说的几乎是没有犹豫,说的好似坦然自若的,可时锦心却是一点儿也不相信。
越是如此,就越是显得其中不对劲。
不是秦瑶太心虚,就是她的茶里真的有问题。
更何况,时锦心心里本就对此有很大的疑惑,越是这样,她越好奇。既然来了,自然是要把这些疑惑都解开。
盯着秦瑶看了好一会儿,正当秦瑶想要邀请她再入座的时候,时锦心倏忽说出一句“失礼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将她脸上的面纱扯了下来。
面纱被拽下的刹那,秦瑶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眼神浮现而出后,又觉慌乱,下意识抬起衣袖挡住自己的脸,不自觉往后退了两三步。
脚步站稳后,她心神大乱,一时间不知所措,眼里都是着急和紧张。
她用衣袖挡住自己的脸,匆忙着转头去看身边的芍药,着急眨眼挤眉让她帮忙想办法。
可秦瑶身后的芍药眨了下眼,然后无奈的摇了下头。都已经被当面扯下面纱,脸都被看见了,这还如何帮忙?
然后芍药给了秦瑶一个眼神,好像在说:殿下,事已至此,还是坦白吧。
秦瑶:“……”
啧!
然后芍药抬眼,视线望向时锦心,心中有些许惊讶之意:姑娘的动作还挺快的,殿下都来不及反应都被扯下了面纱。
时锦心看着显然心虚用衣袖挡住脸的秦瑶,眼神微微闪烁着。即使现在挡得严实,可她方才已然看清那张脸,和她的……有七八成的相似。
果然……
秦素娆就是秦瑶。
秦瑶心里慌慌,可显然已经瞒不住了,这时候不坦白,以后可未必有合适的机会,倒不如就听芍药的,趁此机会与锦心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