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便顺利拿到了出宫的令牌。
到了正月十四这天下午,唐诗换了一身宫女的装扮,披上了一个灰褐色的披风,又在脸上涂了一层黑粉,让皮肤看起来暗沉一些,颜值大打折扣,站在路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程度后,便欢喜地揣着出宫的令牌,按照瓜瓜的指示非常顺利地出了宫。
对比宫里的冷冷清清,宫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街道两旁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真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唐诗有种回到现代逛古镇的感觉。
走了几步,唐诗就被四处飘荡的食物的芬芳给吸引住了目光。
唐诗摸了摸事先准备好的碎银子和铜钱,先垫饱肚子再说。
她从街头开始吃起,凡是看起来还不错,她又想吃的都尝尝,科斗粉、琥珀饧、糖瓜蒌……
可惜想得很美,但肚子不争气,才吃了三四样,她就吃不下了。
唐诗放弃了吃完一整条街的想法,开始闲逛起来,街道两旁最多的便是各色花灯,还有很多猜灯谜的活动。唐诗古文学得一般般,不利用瓜瓜这个外挂,完全猜不中,她看了一会儿热闹,跟着看热闹的观众拍了拍手便走了。
刚走出几百米远,唐诗便看到一个四五岁戴着红色虎头帽的小孩坐在地上哭,硬是不肯起来:“我要龙,我要龙……”
这孩子嗓门老大,引得周围的百姓都看了过来,劝其父母:“孩子哭得太伤心了,要龙就给她吧。”
小孩的父母看起来很年轻,其母约二十岁左右,长得秀秀气气的,有些腼腆,面对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儿颇有些束手无策,只能不停地哄。
她的丈夫高大威猛,看起是个很精壮的汉子,但面对哭天抹地的女儿也很没辙,囧得满脸通红:“不是不给,实在是她转不到。”
旁边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小姑娘举着手里公鸡糖人笑眯眯地说:“那个妹妹运气太不好了,转了十几次都没转到龙和凤凰,全是兔子、公鸡、老鼠之类的,她都给咱们了。”
唐诗这才发现,周围的小孩手里都拿着各种小动物的糖人,全是蹭的。
十几次都没中,这运气未免太差了点。
唐诗想起自己小时候见到的画糖人的摊子上,龙和凤也是最难转到的。一个两个不中正常,但个个都转不中,很可能有猫腻。
唐诗问瓜瓜:【糖人摊子下面那个转盘有问题吧。】
瓜瓜:【下面放了一块磁铁,跟上面转动的指针是相互排斥的,所以几乎转不到龙凤。】
唐诗恍然,难怪几乎转不到龙凤呢。
画糖人的小贩这么做原因也很简单,一是龙凤面积比较大,用的材料多,糖在古代价格可不便宜。同样的材料,他都可以画好几个简单的小动物,多赚好几十文了,自然不希望顾客转到龙凤了。
另外,人为制造稀缺性。不少人骨子里都是有点执拗劲儿的,越是转不到,越是不死心,越要继续,这不就给摊贩创造了源源不断的利润,比如眼前这个小女孩,死倔死倔的,转了十几次都不肯认输。
唐诗坐了下去,掏出十枚铜钱,摊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干巴巴地说:“小哥,你帮我转,我,想要那条龙。”
摊主憨厚一笑:“客人不试试自己的手气吗?”抽奖本来就是很吸引人的一件事。
唐诗坚决摇头:“不了,我相信你的手气更好。”
说着就作势低头一副要往转盘下面看的样子。
机灵的摊主马上明白自己的把戏被眼前这个人畜无害,有些胆小的小姑娘给看穿了,连忙说道:“好,我帮你转!”
说着他一手不着痕迹地伸到了转盘下方,另一只手转动转盘,指针飞快转动,数息之后,突然停了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在龙上,人群外围爆发出一阵哄堂喝彩:“中了,中了……”
连那小孩都不哭了,骨碌碌地爬了起来,巴巴地望着指针下面那条彩色的龙,羡慕极了。
“姐姐运气好好啊。”
唐诗笑了笑,等摊主画好了龙,她将龙递给了小孩:“送你了。”
小孩破涕为笑,那对父母连忙说:“快谢谢姐姐。”
小孩甜甜一笑:“谢谢姐姐。”
那对年轻的父母又掏出银钱要给唐诗。
唐诗连忙摆手:“送她的。”
说完摸了摸一把小孩肉嘟嘟的小脸,飞快地钻入了人群中。
留下那对年轻的父母又感动又好笑。
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座石拱桥,桥上也挂着各式的彩灯,红的、绿的、黄的……映入水中,将整条小河都染成了五颜六色。
水波轻轻荡漾,一圈圈涟漪扩散开来,漂亮得仿若人间仙境。
唐诗都看痴了。她抬头仰望,天空一轮圆月高悬,散发着圣洁的银辉,真是个美好的日子。
唐诗慢悠悠地踏上了石桥。
桥上也有些穿着夹袄,将两只手缩在袖子里卖花灯的小摊贩。
唐诗便买了一盏小巧精致的兔儿灯。兔儿灯浑身雪白,唯有一对眼珠子鲜红鲜红的,非常逼真,唐诗很喜欢,拎着汇入了人群中。
往前走拐过一道弯,前面是京城各大世家勋贵家的花灯。
这也是一种变相的秀富。
所以这些有钱人家的花灯造型往往很别致,讲究精巧,别出心裁,块头也大,总之主打就一个与众不同。
所以这一段路的人非常多,前面竟堵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挪动一步。
唐诗有点吃惊,古代看灯会也是要排队吗?
看着眼前这么多人,她有点想打退堂鼓,但转念一想,来都来了,而且往回走,很多都看过了,若不往前看一看新鲜的,岂不是白白出宫一趟,谁知道明年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而且现在宫门已经落锁了,要到明早才开,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逛,逛一整晚,不着急。
于是唐诗淡定地去旁边一个热气腾腾的摊子前,要了一份乳糖圆子。所谓的乳糖圆子跟后世的汤圆很像,不过做法更讲究一些,糯米圆子用桂花糖蜜渍,还加了牛乳作为汤底。
唐诗尝了一口,慢慢品尝,感觉有点像是在喝奶茶。
她慢悠悠地品尝着圆子,耳边听着周遭游人兴奋的议论。
“前面兴王家的花灯可真漂亮,估计在宗室中也是独一份,难怪前面的路都堵住了。”
“兴王最好面子,每年都要做到独一份。他家今年做的那只嫦娥奔月的花灯,足足有两丈高,将周遭的花灯都给比下去了。”
“是啊,听说这盏花灯是十几个能工巧匠花了半个月做成的。兴王府每年都在这个上面下血本啊。”
两丈那得差不多六米高了,差不多两层楼的高度,唐诗也被震惊了,这么高大的吗?
看,必须去看,不然太亏了。
她慢悠悠地吃完了东西,前面的队伍总算移动了起来,唐诗赶紧跟上,边走边欣赏道路两边的花灯。
古代的花灯样式丝毫不逊色于现代人。
兔儿灯,琉璃灯,走马灯,诗牌绢灯,镜灯,水灯……
图案更是五花八门,有象征富贵的牡丹花,有绚丽多彩的孔雀开屏,有威猛吉祥的狮子灯、还有关公偃月刀花灯……
唐诗看得目不暇接,深深佩服古人的创造力。这可全都是人力手工打造的,不容易啊。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兴王府的那只嫦娥奔月花灯。
一袭飘逸红衣蓝裙,梳着双髻的漂亮嫦娥,脚踩白色祥云腾空而起奔赴天空中那一轮明月,有种超凡脱俗的美。
难怪这么多人排队都跑来看这只嫦娥奔月的花灯。
除了嫦娥奔月,兴王府还有一些很别致的花灯,比如天女散花、空中报喜等等,都非常大气漂亮。
唐诗混在人群里,好好饱了一番眼福。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前面之所以堵了起来,看花灯只是一方面,最重要是不少达官显贵的车辆停在兴王府的花灯前,挡住了去路,所以人走得特别慢。
唐诗踮起脚尖,抬起下巴,很努力才勉强看到了前面兴王府的灯楼。
兴王府的灯楼有些奇怪,别的灯楼摆放都是花灯,也有些书画扇子等风雅之物做彩头。但他家的花灯下方摆放着几十个金光闪闪的瓷器,闪得人眼睛都差点瞎了,比璀璨的花灯都还要夺目几分。
不过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些瓷器的造型。
这些瓷器都是长方体的,边角圆润,绘制着飘逸的图案,上面连着树叶形的边缘,中间开了一个口子,口子有女性巴掌那么大,口子上方是花瓣一样的盖子,精巧别致,跟时下流行的圆形瓷器很不一样。
唐诗纳闷,这莫非是哪个官窑弄出的新品,专门养花的?
旁边的游客已经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听说这是来自东越皇族最喜欢的金壶,兴王殿下特别喜欢。”
“是啊,所以今天也将这些金壶展示了出来。据说这是东越那边新的烧瓷技术制造出来的精品,能够将黄金融入粘土中,烧出的瓷器通体金黄,堪比黄金。”
“兴王最是爱面子,得了之后爱不释手。过年期间,还将这批珍奇的瓷器拿出来给大家泡茶喝。”
“我表哥的三弟妹家的小姑子的伯父家的堂弟的小姨子的公公前阵子去兴王府拜年,兴王拿出了这个茶壶泡茶给大家喝,当时诸位大人都赞不绝口,称这乃是泡茶神器,泡出的茶水颜色清亮,味道醇厚,是哪些所谓的紫砂壶都比不上的。”
“是啊,我有个亲戚的亲戚正好在兴王府当差。听说这批瓷器总共只有三十多只,是一个商人不远几千里从东越国运过来的,跟许多珍奇的茶叶、珍珠、香料等一起进献给兴王。但兴王殿下慧眼识珠,独独在这群物品中相中了金壶。”
“兴王殿下真是好眼光啊。”
人群纷纷赞叹兴王的慧眼识珠。
哪些勋贵、宗室和朝中的大臣也对兴王展出的这批金壶赞不绝口。
洪国公抿了一口茶,笑呵呵地说:“兴王殿下真是好眼光,这金壶泡茶果然是不同凡响。”
“是啊,今日托兴王殿下的福,我等也能一睹金壶的风采。”傅三爷赞了一句,直接问出了大家都最想知道的事,“兴王殿下,你这里有这么多金壶,可否割爱一二?”
淑妃她那乐子人老爹也一个劲儿地点头:“是啊,兴王殿下,你这有三十多只金壶,不若卖一只给咱们。”
九江王世子更直接:“皇叔,你可不能忘了侄儿啊!”
湖阳公主也说:“六哥,这么个好东西你可不能忘了妹妹。”
兴王这个好面子的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笑眯眯地说:“哪能忘了你们啊。不过这批金壶烧制非常困难,开了好几窑耗费了不少黄金,才得了三十几个,而且品相不一。”
“皇叔,这东西肯定贵,侄儿知道,不会白要您的金壶。上次您不是喜欢我父王好不容易弄到的那方端砚吗?侄儿给你带来了。”九江王世子摆了摆手,立马有随从捧着个精美的匣子上来。
兴王乐呵呵地说:“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等珍奇之物,咱们得先献给皇上和太后娘娘,我特意挑了四只品相最好,最完美的金壶,就最里面那四只,皇上和太后娘娘一定会喜欢。除了这四只,剩下的随便你们怎么挑,别提钱的事了,大家都同朝为官,沾亲带故,如此客气作甚?”
“应该的,应该的……”洪国公这个奸诈的老狐狸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直接跑过去抱住了事先看好的一只金壶,笑得嘴都合不拢,“承蒙兴王殿下割爱了。”
九江王世子年轻动作敏捷,紧随其后也抢到了一只品相不错的,然后……
湖阳公主今日穿了一件玫瑰紫绣金牡丹富贵图的袄裙,外面披着雪狐狸毛大氅,裙摆比较长,限制了发挥,落在了最后。
她有些懊恼,但很快她又庆幸起来,因为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道带笑的女声。
【哈哈哈,什么金壶,这是东越那边一个少数民族的尿壶。】
【这尿壶是女子专用的,所以上面才弄了那么一圈叶子啊,口子也开得比较大,方便女性晚上用。】
洪国公抱住金壶的手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