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可能,于氏真要是鬼,咱们这么多人肯定跑了,而且咱们还提着灯笼呢,鬼怕火光。”
……
在宾客的议论声中,张吴终于从惊恐中回神,哆嗦着唇问:“你……你是何人?”
新娘子泪如雨下,眼神充满了恨意:“我是青青的姐姐,说,你是在哪里将青青推下水的?”
张吴下意识地否认:“我没有,我没有……”
“张吴,不用抵赖,你刚才在新房里说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卢县令直接打破他的幻想。
张吴惶恐地看向张老爷:“我……我,当时从她娘家回来,半路上她非要闹脾气,嚷着要下车,我追上去劝她回来,她不但不肯,还抓伤了我的脸,我当时心头冒火,就……就一时冲动推了她一把,谁知道竟将她推入了河中。我,我真不是故意的,真的。”
【骗子。明明是他嫌弃于氏光头,觉得娶了于氏丢人,蓄谋已久。事前,他还特意踩过点,知道从于家回来会经过那条河,故意把于氏骗到河边推了下去的。】
卢县令:“那你事后为何谎称于氏失踪?”
张吴已经冷静下来了,谎言张口就来:“我,我怕官府会认为是我故意杀人的。我事后还去下游找了她,为此还摔伤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笑死了,谁不知道他是在山上摔的啊。到山上去找一个落水的人,人才啊。】
卢县令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张吴,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你是去山上寻人摔伤的,于氏可是被你推入河中失踪的。你若是真心实意要找人,那也是去河流下游寻找,没道理跑山上去。”
新娘子恨恨地说:“张吴,你害死了我家小妹,休得抵赖。”
“你若不娶,也没人强迫你。当初我家小妹突发疾病,头发掉光,我家是派人知会过你们的,也愿意无条件解除婚约。是你们家说不在意女子的容貌,娶妻当娶贤,坚持要履行婚约的。”
“家父还以为你们家是那种信守承诺,品行高洁的人家,连连赞叹结对了亲,甚至不惜拿出一半家产作为嫁妆,让我妹妹带入你府中。可你们是怎么对我妹妹的?嫁到你们家不过三天,回门那日返回京城的路上,你便将我妹妹杀害了,这笔帐,你们家要血债血偿。”
“害死了我妹妹,你还装模做样,继续欺骗我家父母,图的便是我妹妹的丰厚嫁妆吧。”
众人恍然,原来是这样。
按照大雍律规定,女子嫁人死后,嫁妆应由其子女继承。没有子嗣的,像于氏这种才嫁人没多久就死了的,嫁妆要归还给她的父母。
于家一半的家产,张吴可舍不得。
张老爷脸色铁青,指着张吴就痛骂:“你糊涂啊,你怎如此糊涂……”
唐诗看着张老爷两口子虚伪的样子就想吐。
【其实贪财的不止张吴,还有这虚伪的老两口。当时听说于青青头发掉光了,张吴就不乐意娶这样一个妻子,是张家父母贪图于青青丰厚的陪嫁,逼着张吴娶的。】
【别看这老两口装得像这么一回事,但其实他们心里门清。】
【张吴想娶新妇,又怕惹于家人怀疑装病找个算命说只有冲喜才能救他。他装了半年多的病,整天一个屋檐下,张家老两口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卢县令听完这话明白了,不光张吴有份,张家老两口事后帮儿子掩护,也逃不掉衙门的追责,这一家子都不无辜。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拿下张吴。
“张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张吴还是矢口否认:“大姐,你误会了。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一时失手,不小心推了青青一下。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我是故意,不能治我的死罪!”
他咬死了是意外,坚决不肯承认是他蓄意谋杀了于青青。
毕竟故意杀人和过失杀人还是不同的,后者的处罚要轻很多,还是有很大概率能够保住小命的。
唐诗也看出了他打的如意算盘,跟瓜瓜吐槽。
【恶心玩意儿,明显是仗着死人不会说话,不能站出来揭穿他嘛。】
【哼,他以为那地方偏僻,又没有人看到,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只要他抵死不肯承认,官府也不能轻易判他故意杀人。】
【哼,可惜他算漏了一点。只要找出于青青,看他还怎么抵赖!】
卢县令呼吸陡然一轻,于氏还活着?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今日这神仙显灵,不断地提示他,莫不是要为他指明断案的方向?
卢县令激动不已,双膝一弯就想跪下磕头请神仙告诉他于青青的下落,只是他刚一动作,斜边一把未出鞘的剑便挡在了他的膝盖上:“卢大人,我家老爷请你单独一叙。”
第045章
在这办案的紧要关头, 卢县令不欲节外生枝,本想开口拒绝却听那道神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咦,狗皇帝怎么突然要找卢县令单独说话啊?】
卢县令听到这话吓得膝盖一软, 差点摔个狗啃屎, 还是旁边的衙役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但衙役以为卢县令是被侍卫的剑给吓得的,当即拔出了刀面色不善地说:“衙门办案, 闲杂人等不得……”
“闭嘴!”卢县令赶紧何止住了他,然后冲侍卫笑了笑,“请,请您带路。”
侍卫将他带到了院子里的角落里,天衡帝已经背着手等在那。
卢县令一上前,侍卫便亮出了令牌。
卢县令八分的相信变成了十分,当即就要下跪行礼但被拦住了。
他忐忑不安地问:“皇上召见微臣可是有事要吩咐?”
他怎么都没想到出来办一桩谋财害命案竟会引起皇帝的注意。
天衡帝咳了一声, 目光轻瞥了一眼好奇盯着这的唐诗,淡淡地说:“卢县令为民主持公道, 不惜扮作送亲之人, 此乃岭丰县百姓之福。”
卢县令连忙说:“皇上谬赞了, 这不过是职责所在, 尽本分罢了。”
“好一个尽本分,若人人都有卢县令这样的觉悟,大雍何愁不兴。”天衡帝赞道。
卢县令当了十几年的芝麻官,第一次得到上峰的肯定,而且还是最大的那个,心里的激动可想而知。
他都忘记天衡帝不欲暴露身份的事,一撩袍子, 就地下跪:“谢皇上赏识,微臣以后一定竭力办好差事, 不辜负一方黎民百姓,不辜负皇上的厚望。”
唐诗听了瓜瓜的小八卦,啧啧:【看来这卢县令也不个书呆子嘛。】
第一次做这种事,心思还被人点破,卢县令有点不自在,唯一庆幸的是其他人听不到。
天衡帝没计较他这点小心思,为官者若真是个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傻子,那即便再正直再有抱负,也是走不远的,卢子晋这样就挺好。
他轻轻颔首:“起来吧。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
卢县令局促地站了起来,有些茫然,什么不该说?他今天在皇上面前说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忽地他想到了突然挡住他下跪的那一剑,太巧了。
皇上明明来了好一会儿,早不亮明身份,晚不亮明身份,偏偏在突然在那时候出面,恐怕最大的目的是阻止他当时的行为。
他醒悟过来,张大嘴,惊讶地看着天衡帝。
天衡帝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卢县令恍然,他就说嘛,这么小个案子,哪值得皇上费心,原来是因为那道神秘的声音,这就说得通了。
天衡帝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很满意。
但也怕这人不知情况,以后在朝堂上露馅,便说:“等入了京,找刑部尚书葛经义好好聊聊。”
卢县令先是一惊,继而大喜,皇上这意思是要将他调入京城了?
坐了十几年冷板凳,终于时来运转,如何能不激动。一激动,他又连忙跪下磕头谢恩。
虽然有点距离,新房外的张家人和一众宾客、衙役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可看卢县令这样的身份也三番两次向那年轻男子下跪,想来对方的身份必定不简单,都非常好奇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天衡帝知道身份已暴露,不宜久呆,便说:“回去吧。”
然后冲侍卫点了点头,侍卫立即对唐诗说:“俞公公,该回去了。”
啊?她什么时候姓俞了?
唐诗摸了摸脸,知道肯定是狗皇帝的意思,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跟上。
【呜呜呜,吃瓜才吃了一半。于青青已经开始恢复记忆了,赶紧回来啊,等她回来,看这渣男还怎么抵赖。】
本来还在愁怎么才能找到于青青的卢县令听到这话顿时就不急了。
现在既然有了线索,回头派人在河流下游两岸寻找就是。于青青还活着,肯定有人见过她。
他连忙回到新房前下了令:“张家老爷,张吴父子涉嫌谋财害命,来人,将他们二人带走。”
张母见丈夫和儿子都被带走了,连忙哭了起来:“冤枉啊,大人冤枉啊,我儿子不会做这种事的。”
卢县令懒得跟她废话:“张夫人,你若再阻拦衙门办事,本官将你一并带走。”
张夫人顿时噤了声,缩回了手。
张吴见卢县令明显是要严办他,而他的很多说辞都有漏洞,慌了,气得怒骂起来:“都是你们这两个老东西,为了银钱逼我娶那个丑女人,都是你们害了我,都怪你们……”
“逆子,逆子,老子都是为了谁?蠢货,不喜欢娶回家当摆设就是,又没人拦着你纳妾,你个蠢东西,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张老爷被儿子骂得失去了理智,也加入了破口大骂的行列。
父子对骂,骂的话相当之难听,也将他们一家龌龊的心思暴露了个彻底。
宾客们都很震惊,纷纷指着他们鄙夷地说:“真看不出来啊,平日里这张老爷和善得很,原来是这种人。”
“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啊,父子俩都一个德性。也就张吴没张老爷老练,沉得住气,不然啊只怕那于氏死了都没人会怀疑。”
“可不是,太吓人了。这父子心太毒了,以后还是别跟他们家来往了。”
“可惜了于青青,一个姑娘家生病掉了头发本就极可怜,还摊上这样的婆家,倒霉哦。”
……
唐诗听得很起劲儿,脚步慢得跟蜗牛爬似的。
天衡帝都走到门口了,还不见她跟上,回头瞅见她竖起小耳朵一动不动的样子的,倍觉好笑,怎么有这样矛盾的人。
“不走是打算留在张家过夜吗?”
唐诗听出他的不悦连忙跟了上去:“来了,来了……”
两人保持着三尺的距离,快步离开了张家。
一到大街上,四周张灯结彩,人、流如织,唐诗的脚步又挪不动了。
【昨天半路被狗皇帝发现了,好多地方都还没逛呢。】
【还有好多小吃没尝,杂耍没看。】
【瓜瓜,好不容易来一次灯会,我连花灯都没放,真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