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
何况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李老四以前靠不住, 日后也靠不住。以前好歹翠娘没有孩子, 日后李老四和后娘生了孩子的话, 李家还能有他们姐弟的容身之所吗?
她可以没有爹娘, 但绝对不能有后娘!
李烟儿这时候的头脑格外清醒。
她抱紧了碗,脸上露出天真的神色, 问道:“爹,你真的会原谅我吗?”
好哇, 总算承认她知道自己母亲偷.情一事了, 李老四狞笑道:“自然。”
李烟儿拿起碗盛了碗米粥送给娘亲,李老四死死的盯着她, 见她老老实实地将毒碗送给了慧娘用下饭, 放下心来。
有了毒杀亲母这个把柄, 李老四不怕她不听话,于是接下来便将投毒一事都交给了李烟儿。
然而他没看到的是,李烟儿在送饭进屋里背对着他时,悄悄用手指和衣袖绕着碗边洗刷了。
等晚上夜深的时候,李烟儿泪流满面地叫醒了慧娘。
慧娘惊讶道:“烟儿,你怎么哭了?”
李烟儿小声道:“娘,爹要杀了你!”
慧娘愣怔了一会,随即叹了口气,伸手给女儿擦了擦眼泪,说道:“我猜到了。”
李烟儿将自家如何发现爹谋害她,又如何逼她亲手给母亲下毒,她如何将毒给抹去,最后含泪道:“娘,我不想你死。”
“我不想没娘,舍不得娘死。”
听到男人想杀自家,慧娘只是伤心,可听到李老四逼女儿亲手杀了自己,她怒发冲冠,待听到女儿说不想自己死,她满心都是心酸感动与不舍。
慧娘被女儿激起活下来的斗志,对李老四彻底绝情,思索如何反抗。
李烟儿出主意道:“娘,接下来爹给你送的饭你不要吃,我给你送的你吃,然后装病,到时候我们去告官。”
慧娘摇头道:“没用的,虽然我不懂律法,可我也知道他是我男人,打死我都没人管。便是告官,我一没死,二没伤,你爹最多损失些钱财被说教一番,衙门甚至不会允许我和你爹和离。”
李烟儿握紧了慧娘的手,问道:“那娘我们怎么办?”
慧娘反握紧她的手,轻声道:“你相信娘吗?”
李烟儿含泪点了点头。
“那你去找你王叔,将这事和他说一声,就说我求他救我,日后定有厚报。”
室内一片静寂。
慧娘没有解释,李烟儿也没有追问,两人之间已经有了默契。
第二天,李烟儿趁着李老四不注意溜出门,找到了王保金,楚楚可怜地叫道:“王叔,你救救我娘吧。”
王保金的心顿时吊了起来,紧张道:“你娘怎么了?她现在在哪里?”
“我爹想杀了娘!”李烟儿抹眼泪道:“昨天我发现我爹在娘的饭碗边抹毒药,害的我娘旧病不起,被我发现后,我爹还威胁我,让我亲自给娘送去。”
“我和娘说了后,娘让我找你向你求救,说日后定有后报。”
王保金眼珠子里冒着怒火,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爹怎么能这样做?你娘现在怎么样?我去找她。”
李烟儿摇头道:“不行,你如果去找娘,爹一定会打死娘的,那样子我就没有娘了。”
王保金神色阴晴不定的站在原地,让他明知道慧娘处于危险之中却不管不顾,他做不到。
思索了片刻后,王保金下定了决心,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安慰道:“烟儿,放心,你娘一定会没事的。”
“现在你先回家守着你娘吧,免得你娘遇害了。”
李烟儿一步三回头,王保金回以安抚的笑容。
接下来的日子,李烟儿守着慧娘,每天主动积极地为慧娘‘投毒’,慧娘假装身体越来越虚弱,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眼看慧娘不行了,李老四心头又纠结又期待。
某天,李老四瞧见李烟儿手里拿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哭哭啼啼地从慧娘屋里走出来,于是上前问道:“怎么了?”
李烟儿抹泪道:“娘可能知道自己要不行了,让我将她藏的私房钱找出来收好,以后给弟弟用。”
一听慧娘开始安排后事了,李老四放下心来,一把夺过钱袋,威胁道:“钱我给你们收着,等你们长大再给你们。这事不要让你娘知道,你也不想你娘死前还不高兴吗?”
李烟儿抽泣道:“可是娘说不能让你发现,更不能给你。”
“你娘病糊涂了,我是你爹,你还能防备我不成?”李老四嘀咕了两句,直接走人。
李老四打开钱袋看了看,里面差不多有二两左右的银子,正好够他去青.楼喝一顿花酒。
得了笔横财,李老四高高兴兴的出门,也顾不得守在家里等老婆的死讯了。
他这一走,便没能再回来。
之前因为翠娘给李老四带绿帽子的事,他有很长一断时间躲在家里,风头过去了,他也不爱往村里走动,大家几天没瞧见他,还以为他待在家里呢。
还是李烟儿假装着急,去老宅找李奶奶李大伯等人帮忙找父亲,大家才知道李老四失踪好几天了。
李家发动人手漫山遍野的去找,没找到一点痕迹。
问起慧娘,慧娘便抹眼泪说自己病了好久,早就不管家里的事了。
问李烟儿,李烟儿支支吾吾了片刻,仿佛被问的没办法了,才回道:“那天爹让我从娘的房间偷出来娘的私房钱,然后他就高高兴兴的走了。”
李家人猜测到李老四那天可能是去青.楼了,于是又去县里青.楼挨家挨户的询问。
青楼背后都有背景,李家只是村民,态度好点的会回答,态度不好的答也不答,直接黏人。
最后还是李建丰让人去打探,才知道李老四那天去了群芳楼,天蒙蒙亮就走了。
出了县城后就没了踪迹。
当地山匪不多,可有时候,不是只有山匪才会杀人的。
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李老四只是个文人,很少与人结仇,很大概率被劫杀了。
李家发动人手沿着道路和岔道去找,最后在一处乱葬岗发现了李老四的尸体,已经腐败不成形了。
若不是靠衣服辨认,都认不出来他。
李老四身上有两处刀伤,一处在腹部,一处在脖子处,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扒走,甚至完好无损的裤子都被扒走,只有染血的破衣留下。
因此被衙役判断为劫财杀人。
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李老四是白死了。
古代有吃绝户的恶习,有的不单单是没儿子吃,儿子年幼不足以撑起家的,他们也吃。
或是将孤儿寡母逼死或逼走,或是将寡母‘再嫁’也就是发卖了,总之,吃绝户是挑人的,你家孩子就算半大,只要没有反抗力量,没人护着,就有人会觊觎。
何况吃绝户的往往都是亲近之人。
李老四一死,李老大和李老二迫不及待的抬出李老太,让她搬回四房好争夺四房的财产。
别的不说,李老四盖的六间大瓦房就值不少钱,何况还有几亩地,就连李老四的书籍,拿出去买也能卖几个钱。
李老太不在乎儿媳和孙女,只在乎孙子。
只是她毕竟老了,在老大和老二面前也没有什么话语权和威严,她还要靠儿子养老,小孙子却不可能为她养老。
如今兄弟两拿定主意,她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半推半就。
慧娘想守住家产,可婆婆要搬回来帮忙照看孙子,她不能拒绝,不然就是不孝,若是扣上这个罪名,叔伯便有理由直接将她赶走。
李老太搬回来后,大房先迫不及待以照顾老人的名义搬了进去,紧接着李老二生怕吃亏了一样,同样强行搬进了四房。
从来买东西的村民那得知这事,情绪很少波动的李建丰被这兄弟,母子的行为恶心的够呛。
就算他不喜欢四房,不喜欢李烟儿,漠视四房,可那是李烟儿害过他们一家。
纵使李老四当初分家占尽了便宜,可归根到底,是老人偏心,老人不偏心,李老四再想要也没用。
表面上李老四没用主动去伤害过大房二房。
如今李老四刚死,兄弟俩便如此吃相,未免太过难看。
李老四打算回去和李家兄弟谈谈,就算再怎么贪婪,总得给兄弟的独子留点东西,不然到时候让侄子这家吃一顿那家吃一顿吃百家饭长大吗?
三房条件最好,李建丰夫妻又不是那种狠心之人,万一慧娘被逼改嫁,李烟儿一走了之,侄子来投奔。
他们是赶走,还是给口饭让他回村继续流浪,还是留下养着?
总之,不能将四房逼的无路可走,最少养让他们有自己生存的能力。
至于生活辛苦不辛苦,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李建丰回到村子,叫停了李家兄弟的行为。
吃到嘴的肉哪容易吐出来,李老大不愿意搬出去,嫌李建丰多管闲事,阴阳怪气道:“老三,你现在的身家难不成还能盯上这蚊子腿的肉?”
李建丰翻白眼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兄弟尸体未寒就迫不及待的欺负孤儿寡母?”
李老大叫道:“我怎么欺负他了?我只是搬来照顾娘暂住一下而已,等侄子长大,我自会还给他。”
李建丰道:“你哄谁呢,你自己有房子不住,跑来住兄弟家。等你住个十几年能搬走?就住上一年,你也能当成你自己家的东西,舍得搬走才怪。与其后面闹得天翻地覆,我看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住下。”
李老二指责李建丰不知他们的苦,说道:“反正这里空着也是空着,不住人反而朽的快,我们做叔叔的住一住怎么了?三弟你住在县里宅子,养着下人,被人伺候着,不知道我们的苦。我们家春儿秀儿都到了娶亲的年纪,可咱家没有房子,至今没说成婚事。”
李建丰已经被他们的无耻气的有点上火,他高声质问道:“大哥二哥,如果你们意外死了,我和另一个兄弟搬进你们家,欺负嫂子侄子,你们高兴吗?”
两兄弟只是想一想,心里就很不高兴了,不过现在是他们好好的,是他们吃绝户,因此两人嘴硬道:“我们活的好好的,再说我们现在也没欺负他,等侄子长大就还他。免得日后咱李家的财产被四弟妹带到别人家了。”
慧娘悲声道:“大哥二哥,我可以发誓终生不嫁,你们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李老大恼羞道:“三弟,你这么护着她做什么?难不成你瞧上了她?”
李建丰呸的吐了李老大一脸,指着他鼻尖骂道:“你好歹是做大哥的,你就这么编排弟弟,欺负弟妹侄子的?我看你是被钱迷了眼,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李老二问道:“三弟,你到底想怎样?”
李建丰道:“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么欺负人,不管你们怎么样,他们至少是你亲兄弟的遗孤,你总得给他们留条活路。”
李老二听了跟没听一样,自顾说道:“你要是想要,这里六间房,咱们一兄弟两间。”
“你们听不懂人话呢,今天我在回来,就是让你们不要太过分的。”
李老大气恼道:“老三,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你啥也不要做什么好事呢?”
“我就是不讲道理,总之你们必须得给他们留条后路,你将他们逼的没饭吃,到时候你养着他们吗?还是说将他们赶走,害死?”李建丰表达自己的立场。
这倒提醒了兄弟俩,李老二说道:“左右老四就侄子一个孩子,两间房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