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宋护卫身手不凡又性情忠义,几次救姜大掌柜于血海的事情,人人都是知道的。
但见过血的,可不止宋云柯。
“那我哥当年在西康遇劫的时候也杀过人呢,头发被血泡透了,热水洗了三个时辰!那事儿你也知道,怎的你又不怕他有杀气?我们全家可怕他怕得厉害,偏你一点儿不怕,还总爱来寻他。”
自然是因为她是女人。
自然是因为我心里爱慕她,施俊卿想。
可我偏偏什么都不能说,日复一日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五年前跟姜明谨一同去太原的时候,曾无意间撞破了她换衣裳,差点被宋云柯掐死在门外。
在他因缺氧昏厥过去的前一刻,想的竟然是,太好了,原来她是女人,原来自己不是断袖。
他后来曾无数次的在心里排演过,等姜明谨重回女儿身的时候,要如何开口提亲,怎么跟母亲讲,怎么跟父亲讲。
反正他是次子,家世有大哥继承,他不过是打个下手而已,没什么要紧;他甚至愿意入赘,自己多少也懂些做生意的门道,一定能帮得上她的。
她那样光华耀眼,吸引着他的全部心神。
可惜五年了,她还是那个样子,滴水不漏。
难道她真的一辈子做男人不成?可是这世上没有女人可以不嫁人的。
再耐心一点吧,他想,总能等到那一天的,总能等到的。
“你哥哥…你此去可一定看顾好她。”施俊卿回过神,着意又交代了一句,忽听见马车的声响,转身一看,瞧见姜明槿陪着她父亲进了长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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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凛冽,吹得姜明槿缩了缩脖子,半张脸都藏在风领里,“爹,你别送了。天这样冷,你站在这儿回头着了风可怎么好?”
“胡说八道!我不过是头发白,你就真当我七老八十了?”姜议骞笑着骂了她一句,叹了口气才又道:“你做生意,我是放一万个心,可这一趟多多少少牵扯到外邦,实在叫我心里不安。你施叔叔,还有少卿大人那里,我再三推拒也不成,说多了,倒是我不识大体,小家子气…罢了,真有什么不对,该跑就跑,知道吗?”
他眉心紧蹙地摸着胡子,神思一时恍惚,想起昨天夜里二人的秘谈。
红泥小火炉上煮着药茶,明槿畏寒,书房里一如既往烧得暖意融融。
“明谨,你这一趟,虽然说是有官兵护送,寻常盗匪是不敢打咱们的注意,可这一趟是去应州。年前才跟他们打了一仗,又关了马市…谁知道那些北疆人会不会暴起伤人?那些人个个生性凶残,不服教化,你又是…”
“又是个女儿身又如何?”姜明槿捧着手炉,神色坚定:“我知道,但应州的汉人算是比别处都多了。我的任务,也不过是看一看那萧怀弓是不是个可靠的人,略碰个头罢了。就算是两国交兵,我一个生意人,算得上哪根葱啊?何况现在不是面子上还没撕破么?前儿打仗也没死几个人,而且也不是跟乌叶齐部打的,怕什么。”
“话虽如此,我这心里…唉,偏偏秦子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消息,硬要凑这个热闹—”姜议骞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是鸿胪寺的,听见北疆有人要联系,能放过这个机会?他是官,我们是民,你以为施叔叔不答应人家能行?”
“我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还应该再多参详参详才是,偏这几个人催得紧,连明榆也帮着催,唉!”
“我路上一定好好参详!爹,咱们这不是还有云柯嘛,有他在,我什么时候出过事儿?再说了,我姜明槿多聪明啊?能屈能伸!真出了岔子,我和云柯,带上明榆一路跑到松江我娘的那个废园子去,不就成了?”
“你可千万机灵些,这趟不同往常!”
… …
“爹,爹,想什么呢?”
姜明槿的声音把姜议骞的思绪又拉回了现实,“怎么?”
“爹,你听我说。”明谨凑近了,压低了声音,“锦鸾灯的生意,咱们慢慢收了吧,我怕将来牵连到明榆的仕途。”
锦鸾灯,是江南风月场里最名贵的春药。这药乍一看没什么特别,是普通茶叶模样,但一经冲泡,色泽明亮,丰艳似锦,隐隐泛着金粉,极是华贵。坊间秘闻说这是生茶配了龙涎香,冰片,鹿茸,灵芝等金贵之物,又经海上秘物炮制的。
然而只有姜家父子三人知道,这不过是东瀛焙茶配上些活血的药物,又加了些无毒无味的色粉而已,根本不值几个钱。
这是姜明槿暗地里的小生意。
起初她先是故意找了花魁们放风声出去,说是有几个走海路的大商人从海上仙山弄来的妙物,效力不同寻常。只是这东西太难弄,货量极少,因而价格昂贵得很。
又金贵,又厉害,可不正正中了风月场里爱吹嘘攀比的男人的心思!
就算没用,又有哪个男人敢说自己不行?
花魁们越传,男人们越要攀比,这锦鸾灯一夜之间被炒成了天价。寻春客们之间也自己越吹越玄乎,让躲在“走海路的大商人”背后的姜明槿赚得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