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湘之不停点头。陈北生又把陈小起抱了下来,给她捋了捋小裙子,别走光,这才抬起头温和的笑着。
想到下落不明的陈北望,胡湘之担忧地问:“你大哥现在有消息了吗?”
“没有。”陈北生语气失落,老校长想起那个得意门生,心里难受,也知道不能在伤口上撒盐,只能安慰陈北生,“没找到尸体,就是好消息。”
“嗯……”
老校长开了一张单子递过去,很高兴陈家的孩子来入学,让陈小起去了一年级一班交学费,那里有老师接手。
陈北生接过单子,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谢过老校长,带着孩子们穿过长长的前廊。
他细心,会配合两个孩子的步伐慢慢走。
那么高,却走得慢,今年刚来的女老师芳心跳个不停,好温柔的爸爸,再看看旁边的那个秃顶中年爸爸,那可是连拖带拽巴掌伺候的把熊孩子带走。
左拐右拐,来到一楼中间的那间教室报道,在一个四十来岁的女老师那里交学费。
今年全国学费涨价,学费、书本费、学杂费一共是四十块三毛。
陈北生把一叠整齐的钱递过去,拿收据,老师发课本,陈北生一本本塞进那个粉色小书包里,陈小起伸手:“叔叔,能把那张收款的纸条给我吗!”
颇为奇怪的陈北生看着侄女小心翼翼又紧张的小表情,低头问:“你要看?”
陈小起摇头:“不是,我想等自己长大,还叔叔的钱。”
一只大手顿了顿,伸过去,轻轻的抚顺侄女翘起的一缕头发,娃娃头变得更加的油光水滑,低沉温雅的声音里包含无悔付出的认真。
“小起,我是你的叔叔,是你爸爸的弟弟,我们是很亲近的家人,抚养你们长大,这是我应该做的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而且,有你们的陪伴,我很幸福,所以不需要还钱,你们的任务,就是健康快乐长大,以后能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就是对叔叔最好的回报。”
“像爸爸那样有用的人吗!”
“对!”陈北生用力点头。
陈小起低头思考了好久,抿了抿小嘴,想通了一些事,露出一抹纯真笑容,不再要那张收据。叔叔不要他们还债,她有些愧疚,别人都说叔叔可惜了,有她和弟弟这个拖累不好找对象,她好想和弟弟一下子长大,这样叔叔就可以找老婆结婚。
……
给讨厌幼儿园的陈小南报道,陈北生抱着侄子哄了半天,得知小家伙在幼儿园被欺负,他生气,特地去找园长聊了一会儿,几个幼师见他眉头紧锁,连说抱歉,表示以后会重点关注陈小南的情况,老园长一直在强调会注意,得到保证,陈北生一股子天生吸引人的气质,变得柔和下来。
大家见识了什么叫赏心悦目,感觉是个很厉害、家世也不简单的年轻叔叔,园长知道底细,等到陈北生离开,说:“这是第九厂的新厂长。”
“啊?原来是他,好厉害,我听说才二十四岁!”
“别想了,人家条件好,肯定有对象!”
园长一句话让大家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几个未婚幼师心中全是遗憾!
也羡慕能和他结婚的女人,想到以后还能看到这么养眼的男人,大家又很期待。他不像这边的人,说话带浓重口音,而他,普通话说得好。
……
说回这边。
忙碌中的张钰青,提了一篮子自家种的蔬菜送到马局长家。
刚来马局长家干活的保姆芝姐,得知张钰青也给人做小保姆,于是两个人一起唠嗑了好一会儿。
这个芝姐告诉张钰青在哪里能买到便宜的煤炉子,和蜂窝煤。又特别热心肠,喊来自己男人把三轮车借给了张钰青。
买煤地方距离家十多里路,装煤之前,张钰青在三轮车的车斗里,垫上一些化肥袋子,避免搞脏了人家的车。
从公家的小型加工媒厂里买煤,十坨一排,把煤整整齐齐码在车上。没要票,付了三块钱,买了两百块煤。
回去的路上,张钰青坐上三轮,艰难踩着踏板,僵硬操控前面的车斗,试图控制方向,企图回到军区医院的职工宿舍!
妈呀,回去太辛苦,车斗变重,踩三□□作起来好困难,累得喘气如牛,汗水打湿衣服,不是踩不动,而是这车斗不好控制,方向歪七歪八,经过树林时,歪着歪着,就对着一个大坡下面拱。
吓得张钰青不停地往下拉刹车,差点连车带人滚下去。
……
费尽心力回到家,把三轮停在职工宿舍楼下。
正好碰到了带着孩子们回来的陈北生,她热得汗流浃背,头发乱糟糟,脸颊两侧沾了黑煤灰印子,擦脸上的汗水,印子扩散的范围更大。
这栋楼,那些帮忙带医生孩子的家属,一直在偷笑,陈北生松开孩子的手,挽起袖子,整齐的各折三下,走过来,弯下腰抱起了三轮车上的三十坨煤,强劲有力的胳膊上是微微凸起的肌肉。
“去休息一下。”
陈北生语气温润,搬着煤块,朝她点头。张钰青看着白衬衣即将要变脏,急忙拦住,要接过去,但是陈北生避开了她,朝中间的楼梯口走去,是不容拒绝的坚持,“你带路,我没有来过婶子的宿舍。”
两个小娃想帮忙,张钰青摇头:“谢谢你们呀,只是你们还太小,等你们长高些,再来帮我好不好?”
张钰青急忙搬着十块煤追过去,这个陈北生脚长,走路速度快,追得她好辛苦。
走到楼梯口,有五十多米,大概是听到她在喘气,他慢慢停下来,转身等她。
张钰青郁闷,笑啥笑?牙白啊?害她心脏多跳了几下!
抱着煤,带着陈北生上二楼,想起自己没有手开门,而钥匙在口袋,陈北生发现了她一只手抱煤,一只手艰难掏口袋:“小起,帮一帮阿姨,给她开门。”
“好!”陈小起飞快掏出张钰青口袋里的钥匙开门。
钱英住的宿舍,才刚建一年,是新楼,在二楼202,一室一厅的格局,有个小阳台,南北通透,因为是军区医院的家属区,所以建得相当不错,采用了大城市那种风格,不再是六七十年代那种筒子楼,这里有六十多个平方,就是搞装修,隔成两室一厅也行。
因为钱英是特别厉害的脑外科医生,而且又是从天北市调过来的,一般人请不动,所以给的福利待遇相当不错,屋子里有电视机和冰箱。
“等等!”见陈北生把煤块放在她指定的那个阳台垫着报纸那里。
又转身准备下楼抱煤块,张钰青喊住了他:“这里有围裙,我自己做的,你围在身上,别弄脏衣服。”
“我没关系!”他温声道,“你穿吧。”
“不用。”张钰青顶着脏兮兮的脸,“我衣服全是补丁!”
她特意张开双手,袖子那里有两个补丁,口袋那里有补丁,“这是隔壁的严奶奶知道我要去搬煤,借我的衣服。”
“你不准动!”张钰青洗干净手,给陈北生系围裙,腰好硬,不宽,明明那么有劲儿,打架那么厉害。
穿过两根布带子,在身后给绑了一个蝴蝶结,脊背也笔直,发现他精气神比一般人要足很多,瞧见他想回头,她立刻大声制止:“不准看,下楼。”
“你在笑?”陈北生低头,认真望着她。
张钰青立刻不笑:“没有笑,你看错了,走吧,我担心会下雨。”
一起下楼,陈北生真的没有回头看那个大大的蝴蝶结,即便周遭的目光如影随形,那些老人们在笑,一直盯着他身后指指点点,他也落落大方的让人注视,先一步下去,见她要抱煤块,他弯下腰,把十块煤抱起来,递给她,然后他自己再抱三十块,稳步朝楼上走,张钰青笑嘻嘻跟上去,一直在看那摇摆的蝴蝶结,感觉挺不错。
煤块有了,锅碗瓢盆有了,五十斤粮食和一些蔬菜也从乡下带过来,但临时定的煤炉子还没做好,今晚不能煮饭。
旁边,陈北生想了一下提议去他家吃饭,于是张钰青又大大方方去老板家蹭了一餐饭。
第44章
过了几天, 张钰青骑着二八大杠,把孩子们从学校接回来吃午饭,听到家属区里的老人说煤老板要建房子, 而且政府还给批了地,拟定了开工时间。
张钰青一脸兴奋, 如今她手头上的积蓄可以买一套房子。
不过房子还没影儿, 等建成了再去问问也不迟。
张钰青手拿两个昨天晚上新缝纫出来的棉花软垫, 给牢牢绑在单车的小椅子上, 旧的拿去清洗。
抱起陈小南坐在前杠,又抱起陈小起坐在后座的椅子上,让他们先确定是不是舒服。
“咯屁股吗?”
“软软的, 很舒服。”陈小起晃动着小屁股说。
张钰青又看向陈小南:“你呢?”
“我喜欢这个,比昨天那个好!”陈小南的肉屁股抬了抬。
张钰青把他们的小书包都放进前面的车框内, 为了做一个坚硬又能承重的车筐,张钰青找五金店给她焊接了一个铝合金的大框子, 用倒三角架子固定, 两个小书包放进去刚好, 解放了车把手, 之前书包重,全挂在车把手,她都不好按刹车。
“好, 你们坐好, 咱们出发——”
午饭后,自行车大军也不少, 一眼看去, 能从马路的尽头,看到另一边的尽头, 乌泱泱一片,张钰青尽量小心,但架不住工人多,张钰青小心翼翼的在车流里穿梭,晃晃悠悠听着车铃声万分谨慎的载着孩子们去学校。
来到五道海小学,张钰青双脚先睬地,把陈小起抱下来,将小书包递给她:“小起,阿姨在你书包里,用油纸包了一个牛奶小馒头,如果你饿,就吃了吧。”
“谢谢钰青阿姨。”娃娃头的小姑娘背着书包笑得甜甜的。
张钰青给她整理一下衣领,看着她和熟悉的小伙伴一起离开。
隐约能听到另一个女娃说:“陈小起,你妈妈好漂亮,好年轻呀,像个姐姐一样温柔。不像我妈妈,今天早上又骂我,声音好大好大,骂我不喂弟弟吃饭,哼,她只喜欢弟弟,不喜欢我。”
陈小起没有反驳,笑得像朵花。
偷偷回头看一眼张钰青,见到她没走,满脸关切着看她,陈小起牵着小伙伴进了校园害羞的跑走。
送走陈小起,张钰青去旁边的五道海幼儿园送陈小南。
以前不喜欢上幼儿园的小娃,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幼儿园,这让张钰青颇为惊讶。
“因为王瑞他们变成大孩子,不上幼儿园,他们打不到我!”
“原来如此!”见他小衣服的扣子又爆开,张钰青蹲下来嘟囔,“你真的要减肥,我上个月给你改的衣服,才多久,又暴扣子。”
“嘿嘿嘿……”陈小南挺着小肚子傻笑,两颊嘟嘟肉垂下来,小肚皮也笑得一颤一颤的。
张钰青见了,也忍不住想笑,问:“你们老师对你好吗?”
“好呀!”
“那你上幼儿园开心吗?”张钰青继续问。
陈小南点头:“开心。”
张钰青放了心,把他送到小花中班,和老师说了几句话,然后离开了幼儿园。
“好可惜,今天看不到陈厂长!”
“对啊,我挺想见他。”
“你俩就别天天期待这事了!”
幼师那失落又遗憾的语气,让张钰青忍不住耸肩,真是抱歉呐,她不是陈北生,如果她们真的那么想见到他,那她可以让陈大厂长来接一接孩子的!
上午张钰青去邮局存钱,七千多块钱一直放在身上总是不安全的,现在国家鼓励老百姓多存钱,支持国家建设搞发展,如果存得多,还有一些奖励,张钰青存了六千,身上留了点,简直轰动了一个整个邮局。
如今国家缺钱,邮局也就有了拉款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