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白高兴终于算是冷静了下来。
他晃了晃从变回人开始就有些发懵的脑袋,转头朝黎谱看去。
男人正背对着他,从衣柜里各种翻找。
白高兴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披着的这身,毛绒柔软,宽松舒适,大概……是睡衣?
他眨了眨眼,因哭过变得少许模糊的视线恢复了清晰。
很快,黎谱从衣柜里找出了自己压箱底的衣服。
他现在的尺码少年肯定穿不了,因此他找出了自己更年轻时穿的衣服,以及崭新没穿过的内裤。
“你会穿吗?”他将衣服递给少年。
“会!”白高兴大力点头,慢慢伸手接过衣服。
虽然动作还是有些迟钝……但是已经比最开始好多了,他得证明自己完全有自理能力!不然遭到嫌弃可怎么行。
“那就好。”黎谱松了口气,“那你先换衣服,我出去等——”
白高兴已经仰面躺在床上,暂时还使不上力气的腿跟身上的睡衣纠缠成一团,“帮帮帮我!”
黎谱:“……”
帮少年穿好了一整套的衣服,黎谱为他把衬衫纽扣扣到了最顶,又帮他理了理凌乱不已的头发,“好了。”
少年坐在床边,像个精致的大号人形娃娃。
黎谱静静地看着少年,看似淡定,实际上思绪已经变成一团乱麻。
这到底是不是现实?还是他在做梦?
在他想到大白是人后,大白就真的变成了人,样子也跟他看过的图片很像。所以一定是他的大脑出了问题,说不定只是意识干扰了视觉,大白其实还是鹦鹉,只不过他看着是人……
黎谱缓缓伸手,捏住了少年的脸。
“唔?”白高兴惊讶地看着黎谱的动作,脸颊被捏住,声音也变得模糊,“嘎哈?”
好像真的是人。
在黎谱陷入沉思的时候,手机发来了短息,是枚有树的消息:【黎哥,我已经帮你挂好号了,下午就去吗?】
【不用了。】看了半晌,他打字回道。
然后把手机放回了衣兜。
“好大。”
这边,穿好衣服的白高兴晃了晃长出一截的袖子,不由自主地感慨。
黎谱转过视线,虽然已经尽可能找出了早年穿的衣服,但对少年的身材来说,还是太过宽松了。
于是他又帮少年挽了挽袖子,扣住袖扣。
然后继续沉默。
黎谱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他诡异地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有些熟悉。
是哪里……对了,是他拍过的一部电视剧的剧情。
在那部都市奇幻剧里,他演的是一个能变成人的黑猫,第一次变成人的境遇和现在有点像。他还记得当时跟他搭词的演员的台词,内容大概是……
“第一次变成人?”
白高兴一脸懵逼。
但看到黎谱认真严肃的神色,他怂怂地答道:“对……别的动物也会变成人吗?”这么淡定,难不成这个世界真的有超自然现象!?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黎谱又开始觉得头疼。
这句台词好像特别糟糕,他应该说点别的。比如,按照那些电视剧的逻辑,异常现象——鬼怪,妖精,能够出现在人面前,通常是想让人帮忙实现愿望。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黎谱觉得这个问题还是比较靠谱的。
果然,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少年先是一愣,接着点了点头。
“是什么?”黎谱尽量保持语气平稳。
“饿了,想吃饭。”白高兴捂着自己咕噜噜直叫的肚子道。
……
黎谱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疯了。
不然,他为什么会看见大白变成了一个人,现在,他还在给变成人的大白做饭。
坚持了二十多年唯物主义的黎谱整个人都要裂开来,一边告诉自己这大概是幻觉,一边又确定幻觉不可能这么真实。
热气腾腾的粥端上桌子,泛着诱人的米香。黎谱重新熬了一锅粥,跟早饭那锅不太一样。
餐桌上,白高兴双眼放光。
他看了看黎谱,又看了看被端到面前的粥,咽了下口水,“是,给我吃吗?”
黎谱点了点头。
白高兴兴冲冲地拿起勺子,手和胳膊却一直在抖。
他还是有点控制不好身体,连到餐厅都是被抱过来的,舀了米粥的勺子晃晃悠悠,在抵达嘴巴之前就洒掉一半。
偏偏他还乐在其中,眼里欣喜的光芒亮得要命。
几次三番之后,黎谱看不下去了,他拿过少年手中的勺子,“张嘴。”
“啊?”白高兴愣了一下,然后张大嘴:“啊——”
米粥被一勺一勺地喂进去了。
白高兴舒心地解放双手,端正坐在桌前,坐等投喂。
黎谱的表情一直很紧绷。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少年身上,手上喂饭的动作一直没停。但荒诞的现实给了他过大的冲击,喂着喂着,他忍不住走起了神。
“黎谱!”
直到一声气闷和惊讶的呼喊将他唤回了神。
喂歪了。
黎谱看着被他戳到少年脸颊上的勺子,和糊到少年脸上的粥,连忙拿了张抽纸给他擦拭,“……抱歉。”
白高兴任凭男人给他擦了一通,被稍用力擦过的皮肤泛起一丝红。他眨了眨眼,“没事。你怎么了?”
黎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吃过饭后,又变得无所事事了。
白高兴看着厨房里正在刷碗的男人的身影,想了想,扶着餐桌缓缓站起。
他对身体适应的还算不错,但他想再快一点恢复到正常行动自如的状态。
奈何他高估了自己对这双腿的掌控力,白高兴刚一迈出脚步,就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小心!”
身后拉门声迅速响起,一条手臂结结实实地拦住了他,避免了他摔个狗吃屎的命运。
“谢谢……”白高兴讪讪地笑。
他抱住横在胸前的手臂,回过头期待道,“能扶着我走一走吗?”
一整个下午,白高兴都在黎谱的帮助下练习行走。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完全是重新学习的感觉,如果不是脑子里还有关于走路的记忆,他恐怕要耗费很久才能成功。
宽阔的客厅,少年踉跄地走路,男人一直跟在旁边,见他快要倒下就及时伸手扶住,还好几次地被少年扑进怀里。
白高兴额角渗出了汗水,面颊逐渐露出潮红,眼底却越来越兴奋,步履也越来越轻松。在最后一次撞进黎谱身上后,他没再撑着男人站起,而是紧紧地抱住了他。
“好累。”他低声说,“让我休息一下。”
黎谱迟疑片刻,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就像以前那样。
紧接着,他感觉到胸口一片湿热。
少年先是哽咽,继而身体颤抖着哭泣,最后才是崩溃地大哭,像是想把什么发泄出来一样。
黎谱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什么也没说。
夕阳从落地窗铺洒进来,温暖的霞光笼罩在两人身上。
良久,白高兴从埋着头的鸵鸟状态下抬起头来,眼眶湿红,沾湿的睫羽一片晶亮。
“我……其实……没想哭……”
他其实很少哭的。
白高兴不知道该怎么让对方相信,却突然觉得这个情景格外好笑,抽噎了一下,喉咙里咕哝了一声。
他只是……太高兴了。
在这种时候,他居然可以不是自己一个人,不用像以前一样……什么都要靠自己撑着。
缓过劲来后,白高兴顿时觉得哭这么久有点丢人,于是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问:“晚上吃什么?”
黎谱:“……”
确认过眼神,这是大白没错。
……
晚上睡觉的时候,黎谱给白高兴收拾出了一间客房。
“有事就叫我。”
白高兴看了看上面铺的崭新的被子,朝着男人乖巧点头,“好。”
但等到夜深人静,白高兴又偷偷摸摸从客房溜出来,跑到了黎谱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