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觉得初迎脑子最灵活,主要是想听听她有啥主意。
方晋南说:“你们家不是养了十多只羊吗,能扩大点规模吗?”
方晋北摇头说:“现在养羊大户都是四季游牧,条件艰苦,像我岳父岳母的身体状况肯定吃不了这苦,再说羊羔成活率低,大部分都是自给自足,能挣到钱的不多。”
“有开个体牧场养羊的吗?固定草场。”方洪年问。
方晋北点头说:“个别的有,但草场得租,得投入一大笔。”
初迎说:“我听过一句话,家财万贯,有毛的不算,搞畜牧业风险大,再说搞牧场又没有启动资金,最好还是做点小买卖,你现在不总往京城跑,正好利用这个便利,可以把内蒙特产带到京城来卖。”
方戬说:“得选好合适的特产,销路也是个问题。”
“你们那儿都有啥特产?”陶芋问,她知道老两口总贴补方晋北,倒是愿意他能多挣点钱。
“除了牛羊肉,奶制品有奶酪、奶豆腐、马奶酒、奶皮子,水果有沙果、蜜瓜啥的,工艺品有蒙古刀、马头琴,牛角梳。”方晋北说。
“没别的了,你说的那儿奶制品咱们这人都吃不惯。”姜铁梅说。
大家七嘴八舌一阵讨论,方晋北抿了口方洪年自己泡的枸杞酒说:“草原上有野生枸杞,有些人会采来卖,红黑枸杞都有。”
初迎说:“卖枸杞不错啊,好储存好运输,又不需要一次投入太多成本,我认识中药材厂的采购员,他们厂就收枸杞,要是量大品质好可以卖给他。”
方晋北眼前一亮:“我可以收到枸杞。”
方戬知道她媳妇性格好认识的人多,但还是问:“你啥时候认识的中药材厂的采购员?能熟到找人家收购的程度吗?”
初迎笑道:“来我这儿修车的总要跟人闲聊吧,他们认可我的修车手艺,总能成为熟人。”
她又对方晋北说:“你要是真能收到货我就去给你问问。”
姜铁梅眉开眼笑:“就该问问你二嫂,她脑子灵活,认识的人也多。”
第二天初迎就联系了采购员,又跟等她消息的方晋北说:“你下次拿点你能收购到的样品来,你的样品得跟你以后要卖的品质差不多,下次你再来我带你去找采购员。”
方晋北感激地说:“行,二嫂,我下次带样品来,那我们先走。”
——
周日傍晚,方戬出差,初迎带着小赋回娘家吃饭,刚走到胡同口,意外看到余温正往这边看。
初迎瞥了他一眼说:“你咋到这儿来了。”
余温快步走过来,说:“这不是好久没见到余双了吗,听说他跟她妈来姥姥家,我就过来看看,我想给于双一些生活费,再说他快过生日。”
“见到他们了吗?”初迎不咸不淡地问。
“你二姐不让初恒见我。”余温周身都带着被拒绝后的失落,“不过我听说你二姐做服装批发生意还不错,他们俩生活没有问题,我就放心了。”
这句话真是说得初迎不知道该如何吐槽,恶心到隔夜饭都能给吐出来。
“这不都好几年没见面了吗,你这突然出现太突兀了,当初又没跟你要生活费,他现在不叫于双,他叫初恒,他也不想见你,我二姐经济状况比你好得多,又不缺你那点生活费,你还是自己留着,别自我感动。”初迎说。
看余温并不想走,初迎回到自己家,初夏已经到家,初迎就把她叫了出来。初恒也在姥姥家,他对所谓的爸爸并无感情,根本不不想见,初夏也不让他见。
初夏说:“你咋还没走。”
初迎问:“给别人养闺女感觉咋样,杨溏知道你来吗?你真没必要来,那母女俩需要你,这里没人需要你。”
余温神色有些尴尬,说:“没必要弄得跟仇人似的吧。”
初迎说:“你是有家庭的人,不是应该有更多顾虑,跟陌生人似的就挺好。”
初夏现在手里有点钱,有底气,不像之前那样缩手缩脚,说话也硬气,说:“不要在我们面前晃悠,要不别怪我翻脸。别拿几块钱来就跟养儿子你也出力了一样,初恒现在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千万不要跟我们来往。”
余温脸皮发红说:“初夏,我也想你知道初恒近况。”
初迎说:“别介,你有媳妇孩子,可别让她误会了给我二姐跟初恒惹麻烦。”
初夏不耐烦地摆手:“赶紧走。”
余温手里本来还拎了点水果,无法,只能离开。
等他走远,初迎问:“他跟杨溏过得还好吗,粮所不给他分房了吧。”
初夏说:“粮所已经给他分过房了,他工作表现又没多出众,当然不会再给他分,他跟杨溏租房住,过得就那样吧,当时搞外遇的时候爱得要死要活的,现在也没见得有多好。”
“又不是小年轻,这个岁数哪有那么多爱,当时他跟杨溏搞外遇的时候刺激有趣,真正到一块过日子还不是日常鸡零狗碎的小事儿,可能日子确实不如他想象得好。”初迎说。
初夏说:“反正他愿意给别人养闺女,离婚的时候就说不用抚养初恒,我不想让初恒跟他来往。”
初迎说:“支持你断个干净,初恒都这么大了,再有七八年就是成年人了,哪儿用的着他。”
——
这天中午在修车厂吃得午饭,刚准备开始修车陶芋就给初迎打电话,说:“西集广场不是有个物资交流会吗,举办六七天了,抽奖都抽了两天,抽一次得花五十,咱妈要去,你有空不,来管管她,我跟爸都拦不住她。”
“抽一次五十?”初迎心中微微一动。
陶芋说:“可不是,别的抽奖都是抽一次两块,这个是五十,那还一群老头老太想要去抽。”
“等我一下,我马上回去。”初迎说。
让白隽淞他们几个先修车,初迎骑车回家,一路上就想着抽奖的事儿。
八、九十年代有花样繁多的抽奖活动,老百姓特别爱抽奖,大部分认为奖品桑塔纳轿车、冰箱、电视这些大奖确实有,花不多的小钱就能抽奖。
这些抽奖活动的组织者中就混进了一些骗子,初迎对这个抽奖记忆深刻,别的抽奖以两元,这个是少有的五十元,最重要的是,吴朝晖上一世腿瘸就是因为这些骗子。
这个抽一次奖需要花五十元的抽奖活动是一个贸易公司在全国各地的物资交流会上组织,最高奖是桑塔纳不说,每个抽奖的人都能拿到奖品,卫生纸、牙膏、肥皂、毛巾之类的,绝对不会空手,奖品价值最低都得七八块,而且公司承诺两年后凭借奖券,这五十元会返还给抽奖者。
这意思就是白拿奖品,说不定还能抽到桑塔纳,五十年只是暂时给出去,到时候还会回到自己手里。
可问题是这五十元并没有兑现,初迎算着时间,已经过了返还期,这家公司还没有返还抽奖者的钱,而且一般人根本就抽不到桑塔纳轿车,都是他们自己安排的托才能抽到。
到期不返还五十元钱弄得老百姓很不满,这事情才闹大,检察院发出逮捕令之后,吴朝晖他们开始抓人,这些骗子本来打算携款跑路,可终究是晚了一步,在追捕中吴朝晖被他们开的车撞到,从此以后腿瘸了。
当时他妻子李绿苗特别想分房搬出来住,方戬把分房机会让给他,李绿苗在两人结婚之前就有相好的,只不过是吴朝晖家庭条件比较好才选择他,即便有了房还是跟他离婚,把孩子给他,自己投入相好的怀抱。
初迎这一路想着,没直接去西集广场,而是去派出所找吴朝晖,吴朝晖外出,初迎等了二十分钟他才回来。
“嫂子,有事儿找我?”吴朝晖问。
初迎开门见山地说:“我来报案,西集广场现在有个抽奖活动,组织抽奖的是骗子。”
“骗子?”吴朝晖说,“他们已经组织多场抽奖,这回到京城,百姓参与的热情还挺高,抽奖还没开始就聚集了很多人,我们有同事在那儿维持秩序。”
初迎说:“抽奖的五十元现金应该返还,第一波抽奖到现在过了两年,五十元还没返还,那不是糊弄人吗,再说他们这个桑塔纳大奖压根就没有,他们安排托自己把桑塔纳抽走。”
平时初迎就热心情又消息灵通,她来报案吴朝晖一点都不觉得突兀,不过她还问:“你咋知道五十元没返还跟抽奖作假。”
初迎说:“我接触的人多,我都是听说的,最开始到期的五十元有没有返还你们一查便知,还有今天桑塔纳肯定被抽走,你们调查下获奖者跟抽奖组织者的关系就知道他们有没有作假,他们欺骗老百姓你们不抓他们吗?每人被骗走五十呢,可真不少。”
吴朝晖是方戬的朋友,初迎不想让他瘸腿,她想只要公安提早识破骗子的把戏,提早抓捕,更改时间线,再说骗子还没到丧心病狂想要逃到境外的时候,公安更能把握主动,吴朝晖就不会受伤。
即便跟方戬不是熟人,有能力的话,初迎也会拉一把。
吴朝晖说:“我去现场看看,我本来就要去维持秩序,要是有问题我就请示所长调查他们。”
初迎听他这样说就放了心,他不会忽略她提供的信息坐视不管,她说:“我婆婆还等着抽奖呢,我也得去看看。”
两人一块儿骑车去了抽奖现场,到现场初迎就看到人头攒动,从外围远远地能看到醒目的黄底横幅上写着“零元抽奖”“想想桑塔纳”“零元桑塔纳开回家”的字样。
现场可以说是人山人海,抽奖已经开始,大家也没排队,都挤在一块儿,外围的人早就把钱准备好等着碰运气。
在人群中找人有点难,不过初迎还是找到姜铁梅、那老太跟高铁柱老娘,仨人脸上的表情又狂热又虔诚,都高举手臂,手上拿着钱,积极主动给人送钱。
初迎把姜铁梅拉出来,到人少的地方,姜铁梅说:“初迎你可来了,都有奖品,怎么也得值七八块,相当于不要钱白拿东西,你也抽一张吧。”
初迎说:“妈这可是五十块钱呢,到时候你拿奖券别人不给你返还五十元咋办,你做好思想准备,别心疼这钱就行。”
姜铁梅嘶了一声说:“怎不会不还钱,人家是大公司,每人都能抽到奖,还有桑塔纳呢,你上次还说有抽奖叫我,你哪是支持我,你给我泼冷水。”
初迎管不了这被桑塔纳冲昏头脑的老太太,于是掏出五十块钱说:“把你的钱收起来,用我的钱,奖品是你的,行了吧,我怕你到时候收不回来心疼。”
姜铁梅拒绝说:“我要你的钱干啥,你净耽误我时间,一会儿桑塔那要被抽走了。”
看着老太太又往人群里挤,初迎只能由着她去。
活动现场气氛热烈,来抽奖的人都往前挤,生怕钱被人骗不走,初迎看着台上那辆系着绸花的桑塔纳,心说这可是人家的老员工。她也想看抽桑塔那大奖,但还得去修车,于是骑车又返回修车厂。
等到吃晚饭,姜铁梅眉飞色舞地说有小学生抽中桑塔那的事儿,语气中充满羡慕,以她的描述能力,比初迎自己在现场看还有胡画面感。
“抽中奖那小子才这么高,他爸妈都乐开花了,这把大家伙给羡慕的啊,都说再有抽奖带小孩来,下次小赋跟方芬跟我一块去。”
小赋说:“奶,不要想着不劳而获。”
姜铁梅说:“嗬,咋跟你爸一个语气,教训起你奶来了。”
上一世方戬负责这个案子,不管这一世是不是他负责,初迎都想提醒他,她把跟吴朝晖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果然他问:“初迎你咋知道的?”
初迎理直气壮地说她听来的,又说:“我也组织过抽奖,哪有像我一样真抽茅台的啊,组织方都想挣钱,要是真抽桑塔纳组织方要亏死。”
方戬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凡事都要以证据说话。
这个案子又分到方戬手中,有天吃完晚饭回到夫妻卧室,他问:“汽车怎么确定唯一性?就是没有车牌号的话怎么区分两辆外观一致的车?”
初迎心中微动,他是不是又在负责抽奖诈骗案?
她科普说:“车都有发动机号跟车架号,都刻在车上,打开引擎盖就能找到,不过有个别进口车可能没有发动机编号,有的车架号要在别的地方找,正规车商在卖车的时候会把两个编号写在单据上。”
方戬点头:“我知道了。”
这个案子骗子明日张胆,诈骗事实清晰。
看了大半天卷宗后,方戬走进讯问室,语气平静:“为什么凭抽奖券不能退还五十元钱?”
骗子说:“退,当然退,我们这么大规模的公司绝对讲信誉,只是还没腾出人手,没来得及退。”
方戬又说:“根据调查,桑塔那都是你们安排托儿抽走的。”
对方狡辩:“检察官同志,这是误会跟污蔑,抽走桑塔那的都是老百姓,我们都不认识。”
方戬出示一张单据:“这是你们当初购买桑塔纳时销售人员的留存单,你看清楚,上面写的车架号跟发动机号跟你们最后抽的桑塔那的编号一致,这说明是同一辆车,你们组织十一场抽奖活动,两年前买的车到最后一场活动还在用,解释一下。”
骗子:“……”编号是什么玩意?检察官知道他们用的是同一辆车?
他脑子转得飞快,狡辩道:“这是我们两年前买的车,我们一共抽走十一台车,这都有照片证据。”
方戬声音中充满威严感:“另外十台车都是从哪儿买的?”
骗子开始胡编,助理检察官一一记下,方戬不动声色地看向对方:“你试图增加我们的工作量,拿随口编的话糊弄?”
骗子:“……”他觉得他们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