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方戬外出回来刚进一层大厅,张检察官就迎上来,说:“方检,郑副检察长出事儿了。”
听对方语气匆忙紧迫,方戬停下脚步,眉头微皱,他看了眼手表说:“郑副检察长应该在开庭,现在结束了?出了啥事?”
张检察官说:“就是在开庭时出的事儿,他负责铁矿诈骗案,宣读起诉书,出示证据后,嫌疑人眼看自己要被定诈骗罪,当庭说郑副检察长收受.贿.赂,他有照片证据。法庭休庭,郑副检察长现在在督察部主任办公室。”
方戬面色沉静:“我师父绝对不会收受.贿.赂,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张检察官说:“谁说不是呢,可嫌疑人说的是收受.贿.赂的不是郑副检察长本人,是他指使纵容他儿子受.贿,说他受.贿不办事。”
方戬已经听不下去,匆匆就往二楼走,张检察官跟着他,边走边说他知道的零星情况。
督察部主任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方戬听见里面有对话传来。
赵检察长说这起诈骗案先安排别人负责,关于嫌疑人的受.贿指控一定会调查清楚,公道自在人心。
方戬本想直接推门而入,在门外深吸一口气,仍然敲门后进入办公室,对检察长跟督察部主任说:“铁矿诈骗案嫌疑人冒充老将军外孙,买下多地山头谎称是铁矿出售,获利二千多万元,这个案子涉及多家单位个人,证据是我师父一点点完善,本来嫌疑人就想把诈骗洗白成正当交易,现在已经到开庭环节,为什么要换人负责,就凭对方的诬赖陷害?我师父绝对不会受.贿。”
“方检,我跟郑副检察长是多年的老搭档,我比你更信任他,你不要激动,现在有照片证据,你让我怎么办?”赵检察长递过来一叠照片说。
“照片上是嫌疑人之一跟郑常,郑副检察长没有异议。”
方戬把照片接过来,照片上是两人见面的场景,其中两张便是郑常接过对方信封,信封里有厚厚一摞人民币。
“郑常绝对不会收别人的钱,一定是诬陷。”方戬说。
赵检察长说:“你别急,先坐下,咱们就从照片分析,你说是怎么诬陷。”
方戬说:“郑常品行端正,遵纪守法,这照片是显示他拿了钱,但可能是别的款项,为什么就一口咬定是贿.赂。”
郑天理都不能确认儿子有没有收人钱,他不相信自己儿子能干这种事,但照片清楚明白地显示他收了,不知道儿子是不是一时犯了糊涂。
他可不向方戬那样理直气壮,自己都心虚,说:“我下班回家问问郑常。”
赵检察长说:“老郑,我等你的说法。”
等到下班时间,方戬没回家吃饭,直接跟郑天理去了他家。
他们就在家属院楼下等着,郑常刚下班骑摩托车回来,就挨了他老爹一巴掌,郑常从来没挨过打,这一下就被打蒙了,说:“爸,打我干啥?”
“说,你有没有收别人的钱?”郑天理怒气冲冲地说。
“收谁的钱?”郑常捂着脸,晕头转向地问。
方戬劝父子俩上楼,回到家里,家人都还没回来,郑天理甩出一张照片:“说,你是不是跟人见面,拿了人家三万块钱?”
郑常看过照片更懵了:“我什么时候跟他见过面,我啥时候收钱?我不知道,别听风就是雨的拿张假照片来糊弄我,你不是叫郑天理吗,天理何在,我都不知道是啥事你凭啥打我?”
方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郑常嗤笑:“你们案子的事儿,别把我扯进来,我当你儿子咋这么倒霉,我不知道。”
儿子这个态度更让他生气,郑天理脸色铁青怒不可遏:“不务正业,骑摩托车到处晃,你买嘉陵摩托的钱哪儿来的,你背着我拿了别人多少钱。”
郑常火气也上来了:“我一分钱都没拿,我高中毕业就进交通局上班,工作这么多年攒不了七八千?骑摩托车跟不务正业有啥关系,我凭啥不能骑摩托车。”
父子俩吵得不可开交,等郑天理媳妇跟郑常妻儿回来,家里更是乱成一锅粥。
把这一家子暂时安抚好,方戬九点多才回自己家,初迎从东房洗漱回来,看了他一眼说:“一看就满脑门子官司,工作上的事儿吗?跟我说说。”
方戬本来不想跟她说,但见她一脸关切,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初迎想起上一世郑天理曾经短暂停职,后又恢复工作,应该就是这事儿吧,恢复工作后初迎问他原因,方戬说有人冒充老郑儿子拿人钱。
“你不是跟郑常很熟吗,他哪会儿会拿别人的钱。”初迎说。
“可是有照片证据。”方戬说。
“照片可能是拼接的。”初迎说。
方戬揉揉眉心说:“照片是完整拍摄,不是合成。”
初迎想跟他说有人冒充郑常,两人只是长得像而已,但她不方便这么跟方戬剧透,看目前这状况所有人都怀疑郑常拿钱。
“能给我看下照片吗?”初迎说。
方戬想了想说:“明天我翻拍照片,拿回来给你看。”
第二天就是周日,一家人都很忙,小赋报名参加少年宫乐队选拔,别人家长都殷切期待,盼着孩子加入乐队,都去选拔现场。
小赋也带了家长,是沈识峤。
现场来面试的孩子家长很多,演奏各种乐器的孩子都有,面试通过就能加入乐队。
沈识峤跟她说:“想不到来了这么多人,到老师面前你就放松演奏,你拉琴好听,不要有压力,不用非得加入乐队来证明水平。”
“我拉得真好听吗?你糊弄我,我之前拉得明明跟锯木头一样,我有自知之明。”小赋说。
沈识峤抬起唇角:“你小时候是鼓励你,你现在拉得挺好听的。”
开始听小赋拉琴是种折磨,不过她有天分,现在演奏水平比同样学了五六年的学员强得多。
小赋声音欢快:“我爸妈都忙,有你陪着我我就有信心。”
初迎上午上课,下午修车厂来了个外国人,就是上次外出道路救援时遇到的外商。
外商带了翻译,这次交流起来毫无压力,他说他叫杰森,是来谈零售业合作,目前已经谈妥准备回国。
这可是中方合作单位都非常重视的外商大佬,初迎想带他到休息室,可杰森说他想看初迎修车。
“你忙,我就看看。”他说。
初迎发现大家都爱看她修车,在这个男性占绝大多数的行业,她有性别优势。既然他们愿意看,她就修给他们看。
维修间不如外面敞亮,她就把车开到外面,让杰森坐大树下桌旁,又让武林端来茶水。
他说:“你修吧,看你修车能缓解压力。”
初迎心说原来你们都当是表演看呐。
外国人问了一连串问题,名字是啥意思,修车厂名字是啥意思,“这个修车厂是你开的吗?”杰森问。
听说是初迎开的,杰森马上对修车厂产生兴趣,问:“我可以参观吗?”
初迎说:“当然可以,欢迎参观。”
带着他在修车厂转了一圈,了解到她这个修车厂还是德众汽车合作维修站,杰森想了想说:“我认识艾孚特汽车的人,你要是想跟他们合作我帮你联系。”
初迎笑道:“我当然愿意合作,先感谢您愿意提供帮助。”
杰森说只是举手之劳。
他在修车厂呆了半个小时,初迎把对方送出厂,说欢迎下次再来看看。
等到傍晚,初迎提前出修车厂到检察院门口接加班的方戬,等他坐上车,她问:“有照片吗?”
方戬说:“我翻拍洗出来的,你先好好开车,到家给你看。”
回到家,初迎看到方戬带回来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戴着头盔,低着头。
初迎说:“连当爹的都不相信自己儿子?郑常是有摩托车,是戴头盔,你看他就露出这么一小块脸,不是低头就是侧脸,连正脸都不敢拍,这也不一定是郑常啊,说不定是跟郑常长得像的人。找个人冒充再拍照片,现在诬赖都这么容易了吗?”
她只知道这么多,只能剧透这么多。她想给方戬这么一个冒牌货的提示,他按照这个思路,一定能尽快查出真相。
“你说这人不是郑常?”方戬凝神思考。
他也这样想过,可郑常手指上有块疤,照片就露出一小块手指,相同位置也有疤,看起来一样。
初迎点头:“他们找跟郑常长得很像的人,拍了照片诬赖你师父。”
方戬指着照片说:“郑常也说这人不是他,但我师父就凭这块疤认为就是郑常。”
俩人正说着,小赋走到正房门前就喊:“妈,我加入少年宫乐队啦,一共四个大提琴手,二十二个人参选,我选上了。”
方戬把照片收起来,夫妻俩迎出门,小赋自豪地说:“以后我就跟着乐队练,不用再交学费。”
方戬开玩笑说闺女真省钱。
初迎把小赋夸了一通,说下周日有空带她买新琴。
——
吃晚饭的时候,陶芋气哼哼地说:“我们百货大楼号召顾客是上帝。”
她自从摆烂之后感觉特别好,不用考虑别人是否读书,是否挣大钱,每天很轻松很快乐,可工作还是有烦心事儿。
“顾客是上帝是啥意思?头一回听说。”姜铁梅问。
“谁不是头一回听说呢,可真新鲜,就是对客户要热情有笑脸,不能爱答不理,不能甩脸子,不能故意对账,要积极介绍商品。凭啥啊,我是售货员,不是服务员。”陶芋没好气地说。
看陶芋那不服不忿的神情,初迎要笑死了,说:“服务员也没服务意识,京城晚报上还说住小旅店,顾客要是不叠被子,服务员就会横眉冷对,时代在进步,你们售货员、服务员当了几十年上帝,也该顾客当上帝了。”
陶芋不服,说:“凭啥顾客是上帝,他来买东西,我要是不卖,他能买到东西吗?”
初迎说:“你们这些销售员就应该转变思路,不过是让你们态度好点,又没强制让你们学张秉贵,等以后物资越来越丰富,你们趾高气扬的态度只会赶走顾客,哪儿态度好大家去哪儿买,经营不善的店也会倒闭。”
方戬先给媳妇叫好,说:“初迎不愧是读夜大的人,思路越来越开阔,她说得都对。”
陶芋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可听了初迎这些话,竟不知道该从哪儿反驳,只能无力地说:“凭啥我要给顾客笑脸?”
初迎说:“等周日我去你们百货大楼,你就等着接待上帝吧。”
陶芋:“……”
本来以为初迎是开玩笑,没想到周日下午她还真带着小赋来了。
她可没那个闲心特意来,百货大楼旁边有琴行,她要把小赋的二分之一琴换成四分之三琴,这才过来一趟。
陶芋在日化组,初迎进门后直奔日化组柜台。
柜台旁边没别的顾客,看着陶芋那勉强挤出来的笑脸,初迎说:“你这不行,对上帝的笑容不够真诚。”
陶芋说:“上帝可真难伺候,卖个东西还要陪着笑脸,我这几天脸都笑僵了。”
她又扯了扯嘴角,笑容看上去更假,真是笑比哭还难看。
“买洗发香波?”陶芋问。
初迎说:“你给上帝介绍介绍。”
陶芋说:“还用我介绍,啥牌子不是都看得见吗,价格也写好了,你想要哪个我给你拿哪个。”
初迎说:“你不介绍我怎么知道哪个更香,哪个好使,哪个味儿好闻。”
“那我也没都用过,我怎么知道?”
“那你卖东西的,不应该了解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