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种事情？”戚上尉明知故问，还微微昂起下巴。
    戚少将一字一句地道：“莽撞、冲动、狂妄、不计后果。”
    戚上尉下意识就反唇相讥：“你是经历过什么吗？所以会这样愤怒？”
    如果说他之前没有强烈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区别，现在便感觉到了。当戚少将用愠怒的目光看着他时，身上的冷厉气势磅礴而出，带着上位者不容抗拒的威慑力。
    戚上尉心头一跳，下意识就要后退，却硬生生收住脚步，让自己抗住那股冷意，毫不服输地和他对视着。
    戚少将身上的怒气却在减退，最终只开口说了句：“我失手过。”
    戚上尉侧头看向一旁，片刻后才低低地回道：“我知道了。”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都走向了舱门，戚上尉内心焦灼，戚少将的脚步也很是急促。
    戚上尉打开舱门，也不使用登舱梯，直接就往下跳，皮靴底落在积着火山灰的地面上，踏起一片尘土。
    戚少将几乎是和他同时落地，再一起向着y火山山脚的通道奔跑。
    “你表现得很出色。”跑出一段后，戚上尉突然听到身旁的人说了句。
    他头也不侧地往前跑着，戚少将和他保持着相同速度，嘴里继续道：“果决、冷静、克制、细心谨慎。”
    戚上尉沉默两秒后，突然短促地笑了声：“莽撞、冲动、狂妄、不计后果。”
    他说的是方才戚少将对他的评价。
    戚少将加快脚步，在超过戚上尉的同时大声道：“这都是你的特点，既可以是缺点，也可以是优点。”
    “难道就不是你的特点吗？”戚上尉吼道。
    “是！”戚少将头也不回地奔跑着：“还有一点！好胜！”
    戚上尉注视着前方那名男人的高大背影：“什么好胜？你那是幼稚！年纪一大把了都还这么幼稚！跑步都要超过我！”
    “年纪一大把？只有乳臭未干的小子才会觉得我年纪一大把。”戚少将的嗤笑声被风传向后方：“跑得过我再说这句话！”
    “草！”戚上尉低低咒骂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发足追赶了上去。
    螅人战斗舰逃离，躲在火山腹里的人也开始撤离，重新回到约瑟夫号星舰。虽然约瑟夫号也只是他们暂居的一个临时住所，但对于这些在太空里流浪漂泊的人来说，那就是他们的家，是让他们赖以生存的唯一避风港。
    两名戚灼被人流冲在了路旁，一边艰难行进，一边探头在人群里张望。但他俩还没找着人，一名士兵匆匆跑了过来，要向戚少将汇报一些情况。
    戚少将走向旷野，听等在那里的几名士兵讲述战况，戚上尉则一直盯着通道口，在看见大季听几人后立即向他们挥手。
    大季听也看见了他，将背上的饭团递给机器人小云牵着，自己分开人群挤了过来。
    戚上尉伸出手，将大季听拉出队伍，两人刚闪身到一块大石背后，便迫不及待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大季听之前一直非常镇定，哪怕是螅人战斗舰在头顶轰炸时也没有惊慌，但现在见到戚上尉，内心所有的害怕都涌了出来：“听说螅人战斗舰飞来的时候我吓死了，生怕你们那里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本来想像以前那样，找个机甲去看看情况，但是我不能不管饭团他们……”
    “你做得很棒，非常棒。”戚上尉轻轻拍着大季听的后背，“你把他们都照顾得很好。”
    “我还是很怕……”大季听紧紧搂着他的腰，声音有些哽咽。
    “没事的，现在已经没事了。”戚上尉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来，见他眼眶泛着红，便柔声轻哄着：“傻不傻？就是对付几个螅人，以前只会吵着闹着跟我一起去，现在就吓成这样？”
    大季听道：“可是现在不是我一个人，我太怕他们受伤了。”
    戚上尉知道他哪怕只有三分害怕，在自己面前也会撒上十分的娇，那眼泪更是说来就来，跟任意开关的水龙头似的。但见到他可怜兮兮地说着害怕，还是既怜惜又心疼。
    “我就在这儿好好站着的，别怕。我现在带你去见一个人，绝对让你非常惊喜，回去后你可以给你那个白伽吹上三天三夜的牛。刚才我就是和他配合，一起干掉了好几艘螅人战斗舰……”
    大季听一动不动地仰头看着戚上尉，让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抱着他轻轻摇晃的动作也慢慢停下。
    大季听那双漆黑瞳仁里倒映着他的身影，满满都是不加遮掩的爱恋，浓冽得让他产生了一种晕眩感，心脏也在急促地跳动。
    戚上尉伸出大拇指，抚过大季听的脸颊，又从那一排睫毛上掠过，感受到那睫毛擦过指腹时微微下压又弹起。他的手指继续下滑，停在那两片柔软的唇上，无比珍惜和眷念地轻轻摩挲。
    直到那两片失去血色的唇瓣因为他的动作重新泛起了红润，再俯身吻住。
    队伍在往前行进，因为螅人战斗舰被击退，大家神情放松，都说说笑笑地往前走着，没谁注意到路旁的大石后，有两人正紧拥在一起，激烈而生涩地亲吻。
    ——如果再接近一点，兴许还能听到他们磕得咯咯作响的牙齿，急促的呼吸和激烈的心跳声。
    季听牵着戚灼的衣角，跟在他身旁自己走，旁边则是被小云牵着的饭团。
    “小周哥哥怎么没见了？”季听个子矮，没有看见大季听已经挤出了人群，只不停地张望：“他刚才就在前面的，怎么没见了？”
    狗蛋正在抓戚灼的头发，戚灼嘶了一声，将脑袋上的小手给掰开。
    “你再抓我头发，我就把你手指给掰折了！”戚灼侧过头威胁。
    他头发现在长了一寸多长，狗蛋兴许是觉得刺刺的很好玩，就老是去抓。
    “咯咯咯。”狗蛋朝他笑，又将脸贴上来，亲昵地和他蹭了蹭。
    戚灼将头移开：“别靠过来啊，口水蹭我脸上了。”
    “这里有他的口水兜，你擦擦，快擦一下。”季听赶紧将那小块软布递给他。
    戚灼接过口水兜，离开人流站在路旁，给狗蛋擦拭口水。
    “呀嘎嘎。”狗蛋左右扭着头，戚灼喝道：“别动！”
    “噗噗噗哇……”
    饭团被小云牵着站在一旁，满脸嫌弃地盯着狗蛋，把自己的玩具抱得紧紧的，像是生怕沾上了他的口水。
    戚灼瞥了他一眼，凑到狗蛋耳边小声道：“还不愿意擦口水是吧？你看你自己都嫌弃你自己。”
    “哼哼……”狗蛋开始哼唧，戚灼嘴上数落着，手上的动作却放得很轻柔。
    他给狗蛋擦好脸，刚将口水兜递还给季听，目光扫过右后方的大石，突然发现那石头后有两个人贴得很近，好像……
    他妈的，好像在亲嘴！是不是在亲嘴？
    戚灼倏地收回视线，心头骤然狂跳，同时也升起了一股烦躁。
    世界上能不能没有这些谈恋爱的人，或者要谈恋爱的人集体去往另一个星球？他们为什么就能见缝插针地抱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恶心，还要吃对方的口水。季听都比他们爱干净，知道不吃狗蛋的奶嘴——
    戚灼转身往前走，走出两步后脚步陡然顿住，身体也变得僵硬，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
    “哥哥。”季听正在往前走，差点撞在他身上，疑惑地绕到前面去看他的脸。
    戚灼僵着脖子慢慢转头，眼珠子先一步瞄到大石后的人，看清了那两人身上的军装制服。
    背朝着他的人身形高大，肩膀宽阔，身前被挡着的那人体型清瘦，比他矮上大半个头。虽然都没看见正脸，但他能确定那两人就是戚上尉和大季听。
    他这里看不到他们有没有亲嘴，但他们两人搂抱着贴在一起，戚上尉还埋着头。
    “你在看什么呀？”季听好奇地从他身旁探出脑袋。
    大季听和戚上尉刚结束了这个长长的深吻，大季听靠在他臂弯，双眼半阖，眼尾飘着两抹殷红。戚上尉的呼吸还没有平息，看着他湿润的红唇，正想说句什么，就听到饭团的叫声：“小哥哥，你们怎么都在看石头呀？”
    戚上尉倏地转过头，就看见身后正木呆呆盯着他的戚灼，还有一脸好奇的季听，就连狗蛋也支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嘎嘎呀呀啊哇……”狗蛋认出了戚上尉，开心冲他举起手转圈圈。
    大季听有些不满这个吻的结束，凑上前继续寻找对方的唇，戚上尉突然松开他，同时一只手盖住了他的口鼻。
    “等，等等，等。”他听到了戚上尉有些干巴的声音。
    大季听察觉到不对劲，睁眼看去，在看见那三个小孩后也愣住了。
    场面一时非常安静，直到季听突然跳前半步，双膝半曲，双手指着他们：“哈！原来你们在这里呀。”
    “是啊，在这里。”戚上尉虽然反应迅速，面对这种情况时也不能立即组织自己的语言和表情，看上去也就没有什么表情。
    大季听则垂下头整理自己的军装领口，用手指扒拉有些乱的头发。他动作和神情看上去还挺自然，只是双颊殷红，那红晕一直延伸到耳根和脖颈里。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戚上尉问道。
    戚灼终于回过神，脸色很不好地问道：“我们站在这里干什么？你还问我们？我问你，你们又站在这里干什么？”
    戚上尉看了眼还在抹衣服皱褶的大季听，镇定地回道：“哦，他眼睛里进了沙子，我就给他吹吹。”
    “进沙子？”戚灼显然没料到会听见这个回答，愣了一瞬。
    戚上尉立即反问：“不然呢？”
    “进沙子？进沙子你们躲到石头后面来吹？”戚灼神情变为狐疑，却依旧咄咄逼问。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吹？难道站在人群里吹吗？”戚上尉不可思议地笑了声：“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审犯人似的，难道不允许我们吹沙子吗？”
    戚灼观察着对面的年轻男人，看他拧着眉头，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里带着几分不解，剩下的全是坦然。
    ……那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戚灼心头的怀疑开始消散，砰砰乱跳的心也渐渐平缓。
    “小周哥哥，你眼睛进沙子了吗？我来给你吹。”季听已经跑了过去，被戚上尉截住抱了起来，在怀里掂了掂：“乖崽，我已经把那沙子吹出来了。走，戚上尉哥哥背着你回星舰。”
    “你背啊……”季听没有回话，只扭头去看戚灼。
    “这是还不乐意吗？”戚上尉笑着点了下他的鼻子。
    戚灼朝季听点了下头：“让他背吧，我就跟在你后面。”
    “唔，好吧。”季听这才同意。
    戚上尉反手将季听背上，看见狗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拳头吮得叭叭作响。他便停下脚步，将狗蛋的小拳头从嘴里取了出来，毫不介意地拿到自己嘴边亲了亲，再将他挂在胸前的奶嘴塞进他嘴里。
    戚上尉转过身时，脸上的柔和笑容还没消失，就见大季听在旁边盯着自己，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怎么这么看着我？”戚上尉在自己脸上摸了下：“我脸上沾了灰土吗？”
    “没沾灰土，很干净。”两人走出几步后，大季听凑近了些，用只能他听到的声音道：“哥哥，看不出来啊，你现在遇事可稳得很，把小哥哥瞒得严严实实的，哄得他都打消了疑心。”
    “那也不叫瞒，叫安抚。”戚上尉面不改色，“不然他能把约瑟夫号都给炸了。”
    大季听哼笑了一声，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对了，不是瞒，是安抚。”
    戚上尉立即道：“没有，我瞒你干什么？”
    第98章
    一行人要穿过人群, 季听坚持要下地自己走，戚上尉只得放下他，让他和饭团手牵手跟在自己和大季听身后, 戚灼则抱着狗蛋走在最后。
    戚上尉看着旷野里正在和士兵交谈的戚少将，又侧头看看身后的饭团, 觉得这事要再瞒下去的话，难度的确会有点大。
    “我怎么感觉你有些紧张？”大季听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