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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夫人只觉得自己识人不清,没想到燕明泽会是这种人。事到如今,只能庆幸还没到换庚帖的地步,及时止损,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好在燕国公府还算明事理的,燕家五娘子也做得不错。黄夫人虽然生气,但也没说非要燕国公府做什么。
早点把这事了结,女儿好早日议亲,一直纠缠着,才是对黄家不好。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和燕明泽私会的那个人会是林毓婉。
黄夫人当初还记得林夫人跟她说燕国公府的不是,如今她的女儿却去私会燕明泽,这么地恬不知耻,也不知道是早就设计好的,还是背着家中。现在回想林夫人当初的话,只觉得分外可笑。
黄夫人对着女儿道:“凭此事认清一个人倒也不亏,总比你嫁过去之后再发现他的真面目强,所以莫要再伤心了。
这倒也不能怪燕国公夫人,她是嫡母没错,但燕明泽对你父亲还尊重有加,时常送东西呢。我们都没发现,指望燕国公夫人发现一个月回家一次的庶子,也是为难人。”
黄芷心其实已经想得很开了,但喜欢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抽离的,尽管那个人不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她也喜欢了许久,也快四个月了,就当这四个月喂了狗吧。
她抱着黄夫人的胳膊,“母亲,先别议亲了,我想在家里待两个月,陪陪你和父亲。”
再出去走走转转,散散心也好。
黄夫人自然说好。
而另一边,林毓婉被送回林家之后,就被林夫人给关在了院子里。
林之远还没回来,家中有林夫人和林褚的妻子刘氏在,当时燕明荞过来就说了几句话而已,燕国公府的责任没有推辞,但也明说了是林毓婉约的人。
燕明泽手里还有那张纸条,而且茶馆的伙计亦可作证,到底是谁先来的。
林夫人没想到女儿私下里会做这种事,但事已至此,再抱怨也没用。若是林之远回来,倒是很可能一怒之下会把女儿打死,她现在必须得想个法子。
刘氏说道:“要不就和燕国公府结亲吧,再不成只能先把妹妹送回老家,待上个一年半载,等风头过来回来再议亲。”
这好好的姑娘家,总不能真的逼着她落了发,去寺庙当姑子吧,那不是活生生地把人逼死了吗。
林夫人哭着把燕国公府骂了一遍,又骂黄芷心留不住燕明泽的心,害了她的女儿。
刘氏在心里暗道,若非小姑子自己上赶着送上门去,能被黄家小娘子发现吗?这般被燕国公府的五姑娘扭着送回来,就算日后真嫁过去了,也抬不起头来。
这回好了,家中和黄家关系断了,跟燕国公府也讨不着好。若是好人家姑娘嫁人,还能商议商议彩礼亲事,两家当亲戚走动,但现在这般……这要嫁过去,只能灰头土脸的,图什么呀?
再说了,看燕五的架势,人燕国公府还未见得乐意娶呢。
但这些话,刘氏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和婆婆自然是不能说的。
林夫人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两个办法,如果要嫁人,只能嫁燕明泽。要是把女儿先送回老家,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真送回老家再回来,还能说着好亲事吗。
林夫人打算等林之远回来,和他商量一下。
在这期间,林毓婉就被关在院子里,只有刘氏给她送过一次饭,但问什么都不知道,只说等父亲回来,再做定夺。
刘氏看着林毓婉哭花了脸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母亲心疼你,父亲也是心软之人,妹妹千万别想不开。”
屋门关上了,林毓婉忍不住又哭了。
她是真的怕了,在茶馆和燕明泽说笑时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后悔。
她不敢想,这事儿要是传到外面,别人会怎么看她,以后她出门都有人指指点点。
还有黄芷心看她的眼神,那么凉,黄芷心会不会把这事说到外面去?
对了,燕明荞也知道。
事到如今,林毓婉已经想不起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了。她只知道这件事可能毁了自己下半辈子。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敢了。
她会嫁给燕明泽吗,可是在茶馆的时候,燕明泽说是她约的,虽然这是事实没错,可这样的人,真的值得托付吗。
林毓婉坐在床上呜咽哭泣,她后悔了,她算计勾引来的人,根本不值得托付终身。而如今,她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或许还有更差的条路,那就是被送回老家,还可能剃了头发做姑子,至少林家的颜面保住了,但她才不要,她绝对不要这样。
林毓婉看了眼房梁,再过半日,父亲就回来了,无论如何,她都是林家的女儿,父亲不会这么狠心的。
林毓婉没吃饭,安静在床上坐着,直到太阳落山。
傍晚过后,整个盛京陷入黑色,林毓婉是眼睁睁看着太阳落山,天色变黑。往日这个时辰,父亲和兄长就回来了,然后去正院。
母亲和大嫂必然把这事告诉了父亲,父亲会勃然大怒……
林之远下职后回了林府,这一日分外劳累,回家之后就想清闲清闲,吃顿饭,好好休息,谁知道听到了这种惊天大事,还是一桩丑事。
林夫人道:“夫君,你可一定要为毓婉想想法子呀,她才十四岁。”
林之远怒道:“她这样是谁惯的,还不是你给惯的,就由着她的性子胡来。你一个做母亲的,当真不知道到她何时出府,何时去外面见人?真是把我的老脸都给丢尽了!”
他作势要找马鞭,抽死这个不孝女。
林夫人死命拦着,委屈道:“夫君光会怪我,我就什么都知道吗,现在怪谁都没有用,得想办法才是。”
她话音刚落,就有丫鬟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夫人老爷,不好了,小姐自尽了。”
林之远叹了口气,马鞭也扔在了地上,他虽然愤怒,可没想过真把女儿给逼死,人活着才有退路,“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林毓婉已经陷入了昏迷,她脖子上有勒痕,但大夫没看见,只隔着床帏诊了脉,说人没事,开了两副压惊的药就回去了。
林毓婉过了半个时辰才醒,醒来之后哭着和林之远认错,“父亲,您把我送走吧,女儿不孝,做出了这等有辱家门的事,女儿知道错了。把我送回老家,要不送到哪个寺院里,我出家为尼,以后余生就为您和母亲诵经祈福。”
她跪在床上,脖子上还有红痕。
家中的几个女儿里,林之远还是很喜欢林毓婉的,他自然是不忍心让林毓婉出家去,而送回老家太耽误年华,为今之计,只有嫁给燕明泽这一条路。
幸好燕明泽学问还不错,又是燕国公府的公子,这总不能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就不娶了吧,那样的话,林之远自会好好为女儿讨回公道。
就算是林毓婉约的又怎样,如果以前燕明泽没有回应过女儿,一个姑娘家这会上赶着约人,倘若两人以前见都没见过,又怎会有私情一说?
林之远也是男人,他太了解男人了,燕明泽他就是想不理会,不负责。他就是拿准这一点不放,真以为他就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林毓婉哭得几欲晕厥,等她睡着后,夫妻两人才回正院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办。
若是燕国公府提议要娶女儿,那就顺势应下来,若是不想负这个责任,那就逼着他们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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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有些阴,但是没有凉风,闷热无比。
昨儿本来晚上家宴,但沈氏也没心思吃,她这要去黄府上门赔礼谢罪,哪儿有心思吃饭。
去自然不能空着手去,光拿一张嘴去赔罪,这从库房里选了几样名贵药材,再备上点心、酒水、银子,加起来得五千多两银子。
燕明荞本来想同去的,但沈氏没让,她这一张脸,丢也就丢了,女儿年纪还小,凭什么要为燕明泽担这种事。
黄夫人还算好说话,两人没提别的,心照不宣地把这事揭过去,当是从来没有发生过,连当初写黄芷心八字的纸沈氏都还了回来。
赔礼那些东西黄夫人本来不想收,但沈氏坚持要给的。
“我还挺喜欢芷心这个侄女的,日后常来府上找明荞玩,东西呢是我的一片心意,姐姐收下吧。”沈氏态度谦和,黄夫人觉得明荞和沈氏就挺像的,总之是自己的错处不会巧言推卸,做事大方漂亮。
黄夫人不想多磨这件事,收下东西后把沈氏送了出去。
东西是不少,就留给女儿就好了。她和黄启也商量了,只要燕国公府态度好,这事就相当于过去了。也怪他们,觉得燕明泽可以托付终身。
第二天,沈氏才去林府。
虽然也是去道歉的,但和黄家境况就大不一样了,燕明泽有错不假,但林毓婉也不是一点错处都没有。
沈氏去的时候,等了林夫人一刻钟多。
来上茶丫鬟茶变冷都没换过,点心等了一刻钟才上,还道:“我家夫人昨儿气病了,今早儿起得晚,现在正头疼呢,还请燕国公夫人稍等片刻。”
沈氏轻飘飘地说了句,“原来是头疼,我还当是你家夫人去黄府赔礼去了呢。”
林夫人和黄夫人以前关系不错的。
丫鬟神色一变,匆匆退下,过了没一会儿,林夫人就来了。
她的确是一脸病态,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劳国公夫人多等了一会儿,是我的不是。”
沈氏说道:“竖子做了不体面的事儿,今日特地过来向林家赔礼道歉,那些是谢礼。”
林夫人皱着眉说道:“现在道歉有什么用?事情该发生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燕国公夫人,现在不如想想该怎么解决,别把两家脸面给丢尽了。”
沈氏能听出林夫人的弦外之音,不过是想让她提出娶林毓婉来,若有亲事,那私会便不算私会了,日后婚姻嫁娶,就成了明媒正娶。
这样也算给两家一个交代。
那黄家怎么办,给那些赔罪的东西,都成了封口费了。
国公府的三位小公子还在黄启门下,难道要得罪干净不成?
沈氏:“这不是上门道歉来了,还是林夫人有更好的解决之法,说与我听听。”
第102章 萧阳来人
林夫人张了张嘴, 掩饰般地喝了口茶水。
她明白林家不占理,可是自古以来,提亲多是男方提。哪怕是女方家先有意, 那最后这亲事也得男方家赶着些,然后女方这边再顺水推舟地应下。
可沈氏这般,让林夫人怎好意思说出口,她心里不免有几分疑惑,这是怎么回事儿, 难不成燕明泽还想娶黄芷心不成?
他都占了女儿的便宜, 还想不负责不认账, 那可不行。
林夫人道:“燕国公夫人有所不知, 我这女儿养在家中, 不常出门, 心性简单单纯, 稍微一两句话都能被人耍得团团转。本来也准备为她议亲来着, 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的确是我教导无方。
但说这些也晚了, 事已至此, 咱们得想法子把这事儿解决了不是。毓婉昨儿半夜自尽了, 好险不险给救了回来,这会儿还昏迷着。你也是做母亲的, 自然知道做母亲的难处,这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我怎舍得让她受苦?”
沈氏瞥了眼林夫人, 当初明玉和林褚议亲,就不了了之, 后来林家不声不响地就跟刘家定了亲, 她当时还有些气愤, 现在倒觉得这亲事没做成,简直是顶顶的好。
这样的婆婆,嫁过来也是受罪,那林褚估计也不是什么好的,听他母亲话得很。
“林夫人,你这话也对,不过哪个姑娘不是自己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家中别的儿女就不管了吗。说实话,我若有这样的儿女,定会给他逐出家门,省着出来丢人现眼。”
林夫人脸色更难看了,沈氏这样说,和指着她鼻子骂有什么区别。
她语气冷硬了两份,“燕国公夫人,做错事的是燕国公府的公子,我女儿心性单纯,被骗了还成了我们的不是了。我话也放在这儿,这燕明泽可是亲口许诺过,说要娶毓婉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拿我们寻开心!”
沈氏笑道:“林夫人,你的女儿,当真是像你多一些。前阵子梨花宴,我寻思你们母女也在场来着,还是说林家专觉得别人家饭好吃,什么味道都想尝两口。”
“你们想把女儿嫁给燕明泽,那去找燕明泽,和我说作什么。我怎知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你觉得你女儿心性单纯,我倒觉得这些话像是编的。”
林夫人捂着胸口,“我骗你做什么,你别欺人太甚!”
沈氏:“欺人太甚?试问哪个好人家的女儿会盯着别人家要议亲的公子,再说了,令爱和黄家小娘子关系亲近吗,她去和燕明泽私会又是怎么回事儿,这就是林夫人口中所说的心性单纯,受人蒙蔽吗。令爱若是纯善,那天底下都是好人了。”
“燕明泽做出这种祸事来,是我教导无方,这个我认,但林夫人也别摆出一副受欺负的样子来。你女儿想嫁过来,先学学什么叫有求于人,求人办事究竟是什么个态度。”沈氏拂了拂袖子,“赔罪礼我就放下了,我还有事,这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