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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里春 第28节

    吴太医连忙摇头。
    天子搭着桌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在桌上,吴太医听着那轻叩声胆颤心惊。
    好在天子也就叩了那么几下,没想过动他的脑袋,叮嘱他把嘴闭紧了,便让他退下。
    吴太医如蒙大赦,匆匆告退。
    天子朝外叫了声魏宏达,魏宏达入内后,天子道,“朕记得,你之前是在御用监当值,先帝夜寝时是不是你当值?”
    魏宏达点点头,“奴才自打进宫就在御用监了,夜间守夜的都是奴才。”
    提到这事魏宏达心里难免有怨气,他进宫也有不少年了,给先帝守夜的差事本就不是美差,先头的那个太监就因着夜里不小心打盹被先帝叫人给打死了,御用监内就没人敢领这差事,他当时岁数小,这差事推来推去,就推到他头上。
    给先帝守夜的那几年,苦头也算是吃尽了,还常被曹安教训,曹安这人极有眼力见,他们底下这些在先帝跟前当值的,都被曹安暗地里警告过,谁也别想越过曹安得主子的眼,可魏宏达见识过先帝对底下人的残暴,那时只想苟且偷生,能活下来便是万幸了,岂敢往先帝跟前凑,但他是守夜的人,夜里先帝叫人时,他还是得应话,有一回得了先帝一句夸,隔日他就被曹安叫人给在通铺里狠狠打了一顿。
    天子问他,“姜太妃侍寝那晚,你在吗?”
    魏宏达急忙点头道,“那晚奴才在。”
    他都不用天子问,立刻往下回话,“当时姜太妃被送来乾清宫,奴才守在门口,姜太妃才刚进去差不多半刻钟,先帝就在里面叫人,奴才跑进去一看,姜太妃人倒在地上,先帝面红耳赤的让奴才去叫曹公公,奴才叫了曹公公来,之后姜太妃就被扶去了偏殿,曹公公送了一个宫女进去,快三更时,那宫女被人抬出来,死状可怖……”
    他回想到当时的情景,还打了个激灵。
    天子嘴角露出极淡的笑,“据你说,姜太妃是没侍寝了?”
    魏宏达有所犹疑,这个他也不确定,毕竟姜太妃跟先帝在里边儿也呆了有半刻钟,他一个太监也没能耐往跟前凑着看,但他瞧了瞧天子的脸色,是有几分愉悦的,在宫里当差,怎么也得会察言观色,寻思今儿晚天子临幸了青莲庵的尼姑,那尼姑先前还说自己是姜太妃。
    这前后连到一起,魏宏达也知道怎么回事了,立即道,“自然是没侍寝的!”
    侍寝了总不会还是处子之身,显然那晚先帝没动姜太妃,要不然被抬出去的尸体就不是那个宫女了。
    天子扬起唇,“朕的暖阁里是谁?”
    魏宏达很有眼色的回道,“是陛下从青莲庵中救下的姑娘。”
    天子很是满意,解了腰上一块玉佩丢给他,“赏你了。”
    魏宏达忙接着玉佩,兴高采烈起来,“奴才谢陛下赏赐!”
    天子坐起来,吩咐他,“今儿个朕高兴,乾清宫上下都有赏。”
    魏宏达连连跪谢,先帝可没这么大方,他给先帝当值,就从没得过赏,他这才到天子跟前,天子就这般大方。
    果然是成大事的人,对手底下人都宽厚,瞧天子这高兴劲,里头主子可得伺候好,管她是尼姑还是姜太妃,只要得天子喜欢,那都是他的祖宗!
    天子闲适的背着手回了暖阁,暖阁比外头暖和,桌上的药放温了,天子端起药碗来到床边,躬身坐到床边,只看着她已经侧身面朝里,她身上应是疼的厉害,刚刚在盥室清洗时,她一直在发抖,他确实使了蛮力,把火气全撒给她了,也没想到她跟先帝竟然没圆房。
    之前他讥讽了她那么多次,可见其难堪屈辱。
    但天子想到她过往的绝情,就歇了想哄人的心思,伸臂揽抱着人起来,将药碗放到她嘴边,她倒没扭头不喝,乖乖喝了药。
    天子见她没了倔性,难免意动,轻掐着她的下腮,噙住那浸着药香的唇缠绵,渐入迷,再想与她沉沦一回,可她身体不允许,他拥紧她,任她绵弱微颤,他抚摸着那头长发,于唇齿间道,“你想两清,朕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跟着朕,朕当以前的事没发生过。”
    姜雪甄喉中苦涩,任他躺下来,他们睡在一个枕头上,盖一张被衾,做过最亲密的事,没有谁比他们更像夫妻,可他们不是夫妻,他罔顾辈分也要强行独占她,他如意了,却还是没想过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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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这一晚睡的极好,醒来时,姜雪甄不在他怀里,她缩在床脚把自己抱成团,甚至连被子都没盖,天子起身去抱人,才觉出她浑身冰凉,脸颊却通红,他抱着人回到被里,紧紧搂着她,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暖和她,一如当初在老宅,她只要发热,他都会厚着脸皮钻进被里给她暖身子。
    “……陛下,该上早朝了,”魏宏达隔着暖阁的门朝里唤道。
    天子方如梦初醒,再看怀里人,她已经长大了,她比少女时期更多了美人该有的楚楚韵致,也更加清冷孤寂,犹如遗世仙草,不容人近身,可天子偏要近身,还要迫她为他绽放。
    天子没觉得自己错在哪里,她本来就是他的,早在老宅里,他亲她的那次,他就在心里认定她了。
    谁也不能抢走该属于他的人。
    包括她自己。
    天子支在枕头上,一手搂着她的腰,朝外道,“让吴太医再来一趟。”
    外头魏宏达应着话儿叫人往太医院又跑了一趟,吴太医又被请进暖阁。
    天子身上还是昨夜的赤黄寝衣,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姜太妃,沉声道,“她起热了。”
    吴太医都听出他声音里有一丝不放心,心想着天子这是真对姜太妃宠爱,瞧这架势,和先帝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陛下放心,微臣善治热症,待姜太妃喝了药,身体便能无碍。”
    天子长眉微松,让他下去,随即自己也下床更衣,临出去时与魏宏达道,“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踏入暖阁。”
    随后跨出门槛,又回头往龙床上看一眼,帷帐没放下来,床褥上绣着五爪金龙,她睡在里面,就好似被金龙裹身,谁也偷不走她。
    但他不放心,总有人觊觎她,他折回去把帷帐放下来,看不见脸了,才出来又叮嘱魏宏达,“让宫女给她喂药,她醒了送些吃的进去,你不要近她身,否则你这双眼不用要了。”
    魏宏达赶紧称是,天子这才慢慢上朝去了。
    天子自登基以来上朝从无迟到过,这还是第一次,又因着吴太医夜里白天往乾清宫跑,一时间后宫都传遍了天子厚宠前夜带回宫的尼姑。
    等到天子下朝回乾清宫,一个小太监小跑着来与他报说,周太后来了乾清宫,魏宏达拦她不住,她来势汹汹,是一定要见到姜雪甄才罢休。
    作者有话说:
    对不住超时了,实在不是有意的,今天加班了一会,所以回家有点晚,本来以为回来早点可以准时九点半发文,给大家鞠躬了,然后这章有小红包,实在不好意思!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朕帮你报仇,你给朕当侍寝宫女?◎
    天子甫一进门, 就见周太后人站在暖阁前,魏宏达将她拦在门口,周太后没好气道, “你这个狗奴才连哀家都敢拦, 你眼里还有哀家这个太后吗?”
    魏宏达跪在地上不断给她磕头, 脑袋都磕破了,愣是不让她进。
    “求太后娘娘别为难奴才,您有事也得等陛下回来……”
    “哀家就是趁皇帝还在上朝才来的!哀家倒要看看, 是什么样的女人迷得皇帝连早朝都推迟了, 哀家在宫里这么多年,还不曾见过这等事!”
    光从周太后的说话声里就能感触到她此刻有多气恼。
    天子不急不慌的踱到他们身后, 魏宏达一见着他便结巴起来, “陛、陛下……”
    周太后眉头一跳,回过身果见天子一脸懒洋洋的对她笑,“皇嫂忘了这里是朕的寝居, 皇嫂与朕该避嫌。”
    周太后有些微讪住, 乾清宫内藏了女人的事儿她到今个早上才知道, 宫里传的沸沸扬扬, 只说天子带回的女人是前儿夜里从宫外带回来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儿,这事儿一出, 周太后怎能不心慌。
    “皇帝, 兹事体大, 哀家也顾不得许多,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不好, 偏把个尼姑带回宫, 这叫那些大臣知晓了, 要如何是好?”
    天子眉毛松动,并未答话。
    倒是地上的魏宏达陪着笑脸,“太后说岔了,那位姑娘不是尼姑,是被青莲庵里的歹人掳去的,陛下前晚出宫微服私访,查探到这青莲庵是匪窝,便顺势剿了个匪,眼瞧着这姑娘家中无人,无处可去,陛下宅心仁厚,才把人带回宫。”
    周太后愠怒道,“就算怜惜皇帝这姑娘,也不能让她住在乾清宫,像什么话?”
    “她没什么身份,后宫没地方放,朕打算让她留在朕的乾清宫,做个随奉宫女,”天子一脸温笑。
    周太后很是不愈,“皇帝即知道她没身份,自然也不懂什么规矩礼数,不若送来哀家宫里,哀家调//教一些时日,再送来给皇帝,至少服侍的皇帝也尽心。”
    天子道了声不,“懂了规矩的宫女有什么趣,朕觉着她正好,深得朕心。”
    他似想到什么乐事,笑容都带着戏谑,看的周太后心口发紧,这些个当皇帝的,吃惯了山珍海味,便偶尔也会想尝尝外头的清粥小菜,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但这女人是从那不正当的尼姑庵里出来的,她虽在宫里,可也不是耳鼻闭塞,那种地方连青楼楚馆都不如,那里面女人会的都是野路子,可比什么姜柔菀会哄男人的多,什么脏的都能使一手。
    天子的胃口若被养叼了,以后哪还会正眼瞧得上循规蹈矩的良家女子。
    先帝当年还没沉迷道术时是多正常的一个男人,后来就是被那道观里的野道给迷了心窍,非要练什么长生术,还服食丹药成瘾,坏了身子,对后宫都提不起兴致。
    叫周太后心里想的,这些僧啊道啊的,表面仙风道骨,其实暗地里比谁都会蛊惑人心。
    “皇帝,皇室有皇室的规矩,就算她是宫女,也该按宫女的规矩来,你把人藏在房里,难道她就这么见不得人?”
    天子冷下来神色,“皇嫂是在教训朕吗?”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温和面善,但是他一没了笑,周身有种阴翳瘆人感。
    周太后没来由一寒,她终归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与天子闹得不快,只得道,“哀家不是教训皇帝,宫外的女人多少不知道来路,身上有没有病也不清楚,哀家是为皇帝的身体着想。”
    天子道,“她干净的很,只怕宫里也没几个人有她干净。”
    周太后一噎,琢磨半晌,只觉得话里有话。
    天子急着进暖阁,没功夫再与她多话,“皇嫂没什么事就回慈宁宫去吧。”
    周太后瞧他这急切的样子,心下也跟着慌,“哀家大皇帝十多岁,虽是与你互称叔嫂,可哀家心底是拿你当儿子待的,难道哀家的话皇帝也听不进去吗?”
    “皇嫂这是什么话?朕的母妃是先淑妃,皇嫂说朕是你的儿子,把朕的母妃置于何处,这话叫先帝听了,他作何感想?”天子拧眉道。
    周太后一时说不出话。
    天子却没停下,“朕尊皇嫂为太后,不仅是敬着皇嫂,更是体谅皇嫂这些年的辛苦不易,若是照着先代祖宗惯例,皇嫂恐怕连慈宁宫都住不进去,皇嫂既然做了太后,就该颐养天年,用不着将手伸到朕这里,朕不是三岁孩童,是非对错都需要人来教导。”
    “朕希望皇嫂回去好好想清楚,是想着以后终老有人抚养,还是也想像淑太妃那般,去皇陵里守着先帝了却残生。”
    周太后大张着眼,想说反了反了,可是站在她面前的是天子,是皇权的最高统治者,也是由她一手扶持上去的,现在天子翅膀硬了,竟然反过来威胁她。
    她这时便恨起了先帝,当年他若不参道,怎么会没有皇子,也用不着让如今的天子即位,天子都已成年,哪有幼儿好掌控,现下她难管的住天子,莫非真要像天子说的,从今往后再不过问前朝后宫,那她这个太后岂非是空置的。
    天子朝一旁的魏宏达睨过,魏宏达急忙上前,请周太后出去,“太后娘娘,眼看着日头上去了,陛下还得办政,您先回吧。”
    周太后就这么被请出了乾清宫。
    魏宏达与天子禀告了一些姜雪甄的情况,宫女服侍姜雪甄喝完药后,烧退下去了,只是她一直没起来用膳。
    天子进了暖阁,只瞧桌上的饭菜都冷了,确实没动过,他吩咐两边宫女把饭菜撤了换上热的,然后自个儿来到龙床前,弯身拨起一边帐子。
    姜雪甄侧着脸睡在被里,整个人蜷成团,墨发凌乱的散在脑后,鬓边碎发拂在她脸侧,显得肤如凝脂,又长又密的睫毛垂下,她像是没有人气的玉雕假人。
    天子摩挲着她的脸孔,有些温凉,触之生香,但他一碰到她,她的眼睫就细细颤了颤。
    是在装睡。
    天子心头一动,自去拿了玉肌膏来,手指上勾出药膏,他低身下来,吻住她的唇细细磨,她果然耐不住的锁着黛眉张开口,让他伺机探进被中再上了一回药,手却一直舍不得退走。
    她最终被逼出了眼泪,他才流连忘返的撤掉,再抬起头,就见她侧趴在枕头上,眼尾湿漉漉的红,脖颈上还有极明显的印痕,只是被散开的头发遮遮掩掩的,更显出娇不承力的柔弱感。
    天子看的得意,手想分开头发看清楚些,被她抬手挡住。
    不许他碰?
    那五根细指搭在他胳膊上,也没什么劲,他反手想握到手里,那柔荑缩回被里,天子立刻会意,是嫌他的手指沾了泥泞。
    天子笑道,“你自己也嫌?”
    姜雪甄背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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