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狄是个在小镇上长大的普通女孩,父亲是镇上国企的员工,母亲是全职妇女,她在镇上唯一的重点高中就读,半年前她刚从普通班转到重点班,与她一同转班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陈一暄。
陈一暄是个可怜娃,她父亲早死,母亲跛脚,自己也罹患残疾,吃着低保。可她偏偏生的极漂亮水灵。
她的漂亮与校花许玲玲还不一样,许玲玲的漂亮源于娇养,她的漂亮源于天养,如同残障一样,都是命里带来的东西。
可美貌于家境优越的女孩是如虎添翼,而于家境困窘的陈一暄不啻稚子抱金于市。
陈一暄和洛狄刚来这个班上就遭到排挤,甚至陈一暄受到的冷暴力还要多些,洛狄是个闷葫芦,陈一暄也不怎么张口,唯一张口的一次还是因为数学课上问问题。
当时数学老师讲的太快,她跟不上,于是便鼓起胆子举手。
老师不耐烦地听她说完,可没想到小姑娘瞧着机灵,说话却磕磕巴巴的。
在班长张瑞瑞的解释下他总算听懂了,可一听懂他更操气,火冒三丈地摔书。
“这个公式我讲了两回了,你是没长脑子还是没长耳朵,这都听不明白?!”
陈一暄无措地搓着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哪知数学老师看她这模样更是来气。
“学校规定不让学生留刘海,你留这么厚的头发把耳朵都盖住了,怪不得听不懂…哭哭哭就知道哭,还不赶紧把头发捋起来?”
女孩想抹眼泪的手顿住,犹疑地拨了一下耳侧的头发。可这拨一下坏事了,班上的学生都看到了这一幕。
女孩的本该长着右耳的地方只有一个小小的耳洞,没有耳廓和耳垂,看上去像是上帝的恶意,又像是娘胎里带来的隐疾。
数学老师也看到了,但他没有丝毫怜悯,反倒有些得意洋洋,常年板着的死人脸破天荒拉出一抹讽笑。
“哈?我刚说你没长耳朵,没想到你是真没长。别哭了,有那流眼泪的时间不如多把时间用在学习上,以后别在我的课上问这些讲过的东西。”
女孩这下连哭都不敢哭了,她迅速坐下,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课堂上倒响起一阵吃吃的笑声,素来以严肃着称的数学课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之后,陈一暄就失去了名字,她被班里的校霸周恺起了个外号叫“一只耳”。
一些女生本就因这个插班生样貌精致看不顺眼,没想到女孩竟缺少一只耳朵,这顿时令双耳健全的她们生出一股优越感来。
长的好又怎么样,说到底还不是个小残废。
陈一暄彻底失去了姓名,她的课本、作业本上被画上没有耳朵的小人,她的名字也被人涂改成“一只耳”,她的书包总是出现在垃圾桶,拿出来发现上面全是脚印。
这些杰作并不是班里所有人的功劳,大部分是找乐子的周恺和他的狗腿子弄的。
重点班的学生不可能全是这德行,有个男生可能对她有些好感,也可能是看不惯一群大老爷们作弄残疾人,在她被欺负的狠了时说了两句。
当天下午那个男生就被人揍成了熊猫眼,之后他也加入了欺负她的行列。再之后就也没有人明面上帮她说话了。
后来陈一暄忍不下去,去找班主任反应,被经典话术“苍蝇不叮无缝蛋一个巴掌拍不响”打了回来。
她这才明白这个学校没人会得罪周恺,无论是学校还是老师。以至于班上这么多人中,带头霸凌的居少数,冷眼旁观的一多半,敢怒不敢言的一少半。
只有班长张瑞瑞是个例外,他好像不在乎别人怎么对待她,这个插班生第一天来的时候他什么样现在依旧什么样。
他是班里第一个叫她本名而不是“一只耳”的男生。
不光如此,这个少年见到她时会礼貌地问好,会帮她捡起凌乱的课本,会在她问题时耐心地向她解答。
其实这对班长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但在一群霸凌咖的衬托下硬生生成了白马王子,令小姑娘产生了雏鸟情节。
陈一暄喜欢上了张瑞瑞,至少在洛狄的视角是这样的。洛狄并不八卦,也偶尔也能听到班上女生的闲言碎语。
——一只耳喜欢班长诶,前几天她的本子被翻出来画了一个男生,虽然没画脸但好像就是班长,被老师当场逮到了。
——怎么能确定是张瑞呢?一只耳画的那么抽象。
——许玲玲认出来了呀,她看见的时候脸都绿了。她那么关心张瑞,一口咬定画的就是他。
——那接下来有好戏看啦,之前有个绿茶追过张瑞,后来被弄的很惨,一只耳如果再这么搞下去恐怕另一只耳朵都不保咯。
班长张瑞瑞不喜欢名字里的迭字,人们都叫他张瑞。许玲玲暗恋他是众所周知的事,但他从不承认不主动不拒绝。
对于校花和班长的爱恨情仇洛狄不了解,也不愿掺和。但她对陈一暄有着天然的怜悯,同为插班生,她私心里是不想她吃亏的。
可后来陈一暄还是吃了大亏,据说张瑞瑞生日她去表白,但不知发生了什么,那天她是流着眼泪回去的。
从那之后,如果说他对许玲玲的态度是不置可否,对她则是直截了当地拒绝,甚至在她被欺凌的时候也束手旁观,就像从不认识她一样。陈一暄的学校生活愈过愈苦,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还常常憋着不敢说,她抱着忍忍就结束了的侥幸心理,希望他们早点玩腻猫戏老鼠的游戏。
但她的忍让并没有换来周恺的心慈手软,反倒变本加厉。
陈一暄后来终于明白,在那些人眼里,她是一只不起眼的小气球,越吹弹性越好,就越容易让熊孩子滋生往里灌气的兴趣。而旁边的人就这么看着,看着她被吹爆的那一刻到底能胀的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