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王这个时候出事,会不会就不好了?”
王府不仅有侍卫下?人,还有银甲卫,慎王怎么会无缘无故摔下?假山,那?些侍候的人都是死的吗?
有人阴谋论起来,隐晦地回望身后厚重的宫墙。先是要夺了慎王妃的身家,接着慎王又摔晕了,不会真的是图财害命吧。
“慎王妃,慎王妃你怎么了?”贺夫人惊呼。
姜觅软软地靠在贺夫人身上,悲恸高?喊。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为君者不仁,视天下?百姓性命不顾,还想着吸臣民的血。这是想先弄死王爷再弄死我,然后占了我们的家产,简直是不给人活路了!”
众人一听,又惊又心慌。
慎王妃这是……
紧接着她们又听到姜觅在喊,“有此等不仁不义之君,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大雍!”
第63章
皇权之下, 妄言君王者等同于谋逆。
很快夫人?们做鸟兽散,一个比一个迫不及待地爬上自家的马车,然后急命车夫赶紧驾车离开, 仿佛多待一刻就会被视作姜觅的同?党。
姜觅倒是不奇怪她们的反应, 先前因她一闹免了?大家出银子,所以方才有些人?对她的态度改观一些。但若是牵扯上大逆不道之事?,又有几人?敢趟这样的浑水。
那?些人?哪怕是走远了?,依然心有余悸,还有人同情起被姜觅赖上的贺夫人?, 暗道贺夫人?也是倒霉,怎么就被慎王妃给赖上了?。
在她们看来原本贺家就因为谢家被抄一事?自身难保,眼下又沾上慎王府,恐怕陛下下一个要问罪的就是贺家。还有谢家被抄一事?, 慎王妃说了?谢太傅是被冤枉的不算,她们说了?也不算。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 皇帝金口玉言一开谁敢置喙。
但她们并不知?道,贺夫人?压根不害怕被姜觅赖上,且还生怕姜觅是真的身体受不住, 主动扶住姜觅。
眼看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姜觅慢慢直起身子。
“贺夫人?, 今日真是多谢了?。”
贺夫人?苦笑着摇头,“说起来, 还应该是我要谢谢你, 谢谢你为谢家说话。”
他们贺家和谢家同?理连枝, 谢家若是真倒了?,他们贺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连她一个内宅妇人?都知?道, 何况是贺家的男人?们。
“王妃,你如今是彻底得罪了?太后,恐怕这事?不没完。”
“我知?道。”姜觅冷笑道:“君王不仁,天将大乱,我们都应该早做打算。”
贺夫人?点头,叹了?一口气。
凡大乱将至,无非是内忧外患。如今皇帝行事?不顾君臣之情杀鸡取卵,视京中世族高门之家产于自己的囊中之物,京外既有义军虎视眈眈,还有流民哀声?切切,这等乱相足以令人?心浮动。
事?实也确实如此,放眼京外到?处都有流离失所的百姓,也有揭竿而?起的义军。京内京外乱成一团,已?有乱世的征兆。
莫说是贺夫人?,便是之前匆匆离去的那?些世家夫人?们又有几个看不出来,不过是看破不说破,内心质疑皇权又对天家抱有希望。
两人?就此别过,各自登上自家的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姜觅哪里还有半点激愤难过的模样,甚至还有闲情雅致吃起点心来。她知?道萧隽这一晕,醒来的就不再是傻子慎王,而?是曾经那?个聪慧绝伦的皇长孙。
所以他们和太后母子之间的战争即将正式开始!
一路上行人?少了?许多,且大多都是行色匆匆一脸忧愁的模样。眼看着快要到?王府,马车却被人?拦下。
拦住她的人?是安国公府的下人?,说是有人?领着一群衙役登门,声?称有人?状告徐效欠债不还,要将徐效送上公堂。
姜觅当下命车夫调头,直奔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外已?聚集了?不少人?,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阻拦不住世人?的八卦之心,哪怕是眼下人?心惶惶之时,也挡不住有些人?的好奇。
有人?看到?她,瞬间情绪高涨。
“快看,慎王妃来了?!她是不是来给徐爷还银子的?”
“那?可是十万两银子,慎王妃原本就和徐爷舅甥关?系差,她真的会替徐爷把?银子还了??”
“这人?都来了?,应该是会还的。”
徐家的大门紧闭,钱掌柜带着几个下人?不停叫门。一群衙役随行在侧,却无一人?上前出头,任由钱掌柜等人?喊得嗓子都快破了?。
“我说几位爷,你们可是官差啊,岂能由着被告之人?躲着不冒头?”钱掌柜的嗓子都哑了?,说完一句话后猛烈咳嗽起来。
为首的衙役道:“钱掌柜,昨日我家大人?才给你们做了?中人?,人?家慎王妃与你们说定?三日为期。如今三日之期未到?,你们又要状告徐效,将我家大人?置于何地。我家大人?给你们千金坊面子,让我等随你前来调解。若你们与慎王妃再行商议之后未果?,我们才能着手抓人?,否则 我家大人?岂不是落得一个失信的名?声?。”
钱掌柜心里暗暗叫苦,原本说定?了?三日之期,他在东家那?里也有了?交待。没想?到?一个时辰之前东家突然让他去报官,还说无论如何都要把?徐效送进大牢。
可那?顾大人?本就是个喜欢和稀泥的,一听?他又要状告徐效当下就说自己头疼,仅派了?几个喽啰过来应付。
为今之计,他只有硬着头皮上。
“你们有所不知?,听?说慎王妃在宫里言行放肆冲撞了?太后娘娘,说不定?要被问罪,想?来应该指望不上。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只能再向徐效讨债。”
姜觅装作惊讶的样子,“钱掌柜,你一个下人?倒是消息灵通。我刚从宫里出来,你就知?道我在宫里发生的事?,难不成你在宫里有人??”
钱掌柜支吾起来,他一个下人?怎么可能宫里有人?,宫里有人?的是他们东家。但东家的身份一直瞒着,从来都不为人?知?。
“慎王妃,你别管小的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你只说是与不是?”
姜觅环视一周,心道八卦的人?可真多。看那?一双双充满求知?欲与好奇的目光,今日她就索性?做一回好事?。
“你不敢说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替你说吧。你是从你东家口中知?道宫中今日发生的事?,你东家身份不一般,乃是当朝的国舅爷承恩公,我没说错吧?”
此言一说,顿时水滴进了?油锅里,瞬间激起一阵“劈啪”的议论声?。以前世人?只知?道千金坊背后的东家定?来是个有来头的,还想?着是哪个世族高门,没想?到?居然会是承恩公府。
要知?道承恩公在未封爵之前,不过是个末流小官。哪怕是一朝飞黄腾达,无奈底蕴实在是薄弱,根本无法同?老牌的世家望族相提并论。再加上余家会做表面功夫,自诩清贵人?家不屑与商贾人?士往来,所以鲜少有人?会将千金坊与其联想?到?一处。
“真想?不到?啊,千金坊的东家居然是国舅爷。”
“这事?许是真的,你们想?想?千金坊是何时开的,好像正是余家发达之后……”
钱掌柜听?到?这些议论声?,脸色都变了?。
“慎王妃,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你别管,你们东家是不是告诉你,我在宫里冲撞了?太后娘娘,很快就要倒霉了??”
正是这样的。
钱掌柜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这下看热闹之人?的兴致已?被提起,他们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姜觅,期待着能从姜觅口中听?到?更多内幕。
姜觅打定?主意做好事?,自然是不会让他们等太久。
“你们东家说的没错,我在宫里确实顶撞了?太后娘娘,但我也是被逼无奈。”她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问众人?:“前朝宝藏的事?大家都听?说了?吧?”
不少人?拼命点头,表情因为即将听?到?这样的秘闻而?无比兴奋。
姜觅也不吊他们的胃口,直接扔下一句话:“宝藏一事?确实不假。”
“陛下不是说谢太傅妖言惑众吗?”有人?质疑。
“对啊,对啊,陛下还因此抄了?谢家,这宝藏怎么又是真的呢?”
姜觅示意大家静下来听?自己讲,“不光是我,今日进宫的所有夫人?们都看到?有人?在宫里挖东西。你们想?想?,如果?宝藏是假,那?他们在挖什么?什么修建长生塔,你们可有见过谁在这个时节破土动工的?太后娘娘都没有否认宝藏的真假,只说他们什么也没挖到?,可见宝藏一事?确实为真,而?谢太傅是被冤枉的。更让人?气愤的是他们明?明?挖了?宝藏,却还要朝我们伸手要银子,一开口就要我出六十万两银子,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众人?被六十万两银子惊到?,惊呼声?四起。这也难怪慎王妃顶撞太后娘娘,六十万两银子可不就是想?要人?命。
有人?惊讶地喊出来,“承恩公要找慎王妃要银子,太后娘娘也找慎王妃要钱子,这…这分明?是盯上徐家和慎王妃了?。”
“加起来七十万两,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心也太黑了?。”
“你们小声?点,若是传到?余家和余太后的耳朵里就不好了?。”
有人?叹息道:“徐爷这些年往千金坊送了?多少银子,不会是被人?下了?套吗?若不然哪有那?么背的手气。”
这话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不少人?越想?越觉得正是如此,脸上的表情也就越发精彩,好比是窥探到?了?某种秘辛。
“王妃娘娘,你…你真的顶撞了?太后娘娘?”
“钱掌柜的东家说我冲撞了?太后娘娘,这话确实不假。太后娘娘一门心思想?要霸占我的钱财,若不是有人?替我求情,恐怕她就要下令抄我的家。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居然也给我扣了?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说是要杀了?我。
幸好萧家有祖训,不能残害骨肉,再大的罪名?也只是幽禁,她这才作罢。后来她自知?自己无理,又不愿意承认,索性?装晕了?事?。所以我才能出得了?宫门,得见宫外的天日。”
钱掌柜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然后立马走人?,但东家交待的事?没有完成,他又哪里能离开。
“慎王妃,这样的事?你怎么能到?处说?”
“我如果?不说,难道要等死?与其被人?阴谋诡计谋了?性?命与家产,我死之前也要让世人?知?道我所经历过的一切。余家和余太后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人?群已?经哗然,说什么的都有。
皇权至上的社会,让他们很多话都不敢说,但又想?从别人?嘴里知?道更多。所以有人?起哄,让姜觅再多说一点。
姜觅当然会如他们的愿,悲声?切切,“京外灾情严重,到?处都是流民。太后和陛下不想?着用挖出来的宝藏赈灾救民,反倒拼命想?从臣民们手里搜刮钱财。前头刚抄了?谢家,转头又想?让我献出家产。今日进宫的所有人?,哪一个不是被要求捐银子。大难当前,为君者只想?着中饱私囊,根本不顾臣子和百姓们的死活,实在是让人?寒心哪。”
“不是抄了?谢府吗?怎么没银子安抚那?些流民,说什么只抄出一万两银子,这话骗骗鬼还差不多。”
“慎王妃都说挖到?了?宝藏,也不见陛下下旨赈灾。如今城门紧闭不让我们进出,难道是想?困死我们?”
凡事?若涉及自身利益,最是能激起民愤。
姜觅朝人?群中几人?悄悄示意,立马有人?高喊。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家里的米缸都快见底了?,粮食一日几个价,以前粗米是一升八文钱,眼下都涨到?四十文了?。再这么下去我家连粗米都买不起,一家老小都要饿死了?。”
另一人?悲愤响应,“四十文已?经买不到?粗米了?,我今早去万喜行买米,他家的小二说粗米已?经要五十文一升了?。还说若是今日再不买,明?日恐怕就是六十七十文,简直是黑心商贾!”
“什么商贾?”之前高喊的那?个人?又道:“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万喜行的东家也是承恩公,他们余家和太后勾结,不光是想?要贵人?们的家产,还想?要我们这些百姓的血汗钱!”
果?然民愤一被激起,无异于洪水泛滥,人?们纷纷抗议,不满太后和余家的所作所为,有人?提议要去宫门前跪求陛下处置余家。
钱掌柜一看这阵势便知?事?情要糟,哪里还顾得上再找姜觅要银子,赶紧悄摸地开溜,准备去向自己的主子汇报。
那?些衙役们你看我,我看你的,显然都不想?惹祸上身,又不敢真的不制止,于是不痛不痒地斥责了?几个喊得最大声?的人?,然后急匆匆地去向顾大人?复命。
乱哄哄的气氛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君王不仁,萧氏不义,我们不服!”
那?人?一连喊了?好几声?,得到?了?一些人?的响应,紧接着又有不少人?跟着喊,一时之间人?人?情绪高涨,呼啦啦地直奔皇宫而?去。
姜觅看着人?群远去,皱了?皱眉。
很快安国公府的门前就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大门悄悄开了?一条缝,徐效从门缝地往外看,待看到?只有姜觅一行人?时,准备将门打开。
姜觅摇头道:“别开门,我就不进去了?。”
“你和太后已?经硬碰硬了?,这几日要小心一些。”徐效不放心地叮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