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晴雪绞着手中的帕子,又气又恼。
这?个姜觅怎么敢如此羞辱自己!
她堂堂侯府嫡女,怎么就是臭虫跳蚤了?她们从?小到大都在?争,以前她处处都压姜觅一头,她以为此生姜觅都会被她死?死?踩在?脚底下,永远都不可能翻身。
自从?这?个大姐破府而?出之?后?,事情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变化。她心心念念都盼着自己是侯府唯一的嫡女,可真当她如愿以偿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就算侯府的嫡女只有自己一人,她也?没有想象中的尊贵和荣宠。
相反,她的处境似乎变得说?不出来的尴尬。
不仅是她,母亲也?是如此。
如今府里没有妾室,父亲的后?宅中只剩母亲一个女人。按理说?母亲应该是高兴和欢喜的,但事实却是母亲比从?前更加失落和不甘。
她们母女备受煎熬,姜觅怎么能差点把她们忘了?
这?不可以!
“姜觅,你少得意。你以为我会信吗?你分明是记恨我们,一心想和我们争个高低。眼下你风头出尽,便?以为自己赢了吗?”
“姜晴雪,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就凭你们也?值得我费心思?,你可真看得起自己!你最近是不是没有照镜子,要不要我送你一面镜子好好照一照,看看你如今这?个样子和嘴脸,心有不甘又气急败坏。”
姜觅说?完,“啧啧”两声之?后?又道:“你既长?得没我好看,又没我有钱,也?没有我身份尊贵,竟然还敢说?我想和你们争个高低,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跳梁小丑不知?所谓!”
这?番话像无数个巴掌打在?姜晴雪的脸上?,愤恨敢怒一股脑地涌上?她心头。尽管她表现出羞愤气恼的模样,实则心下已是慌乱无比。
她慌乱于自己的心虚,也?慌乱于被姜觅说?中了事实。更让她慌乱的是,她发现了自己和姜觅之?间的差距,这?种差距让她更加心慌意乱。
不。
不应该是这?样的。
母亲说?过她才是姜家最尊贵的嫡女,姜觅根本无法与她相提并论。无论才情名声,还是底气身份,她都强上?姜觅数倍。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你别以为自己是王妃了,就能看不起人,就能随意羞辱人……”姜晴雪眼底划过嫉恨之?色,狠了狠心往地上?一歪。“大姐,你居然推我!”
姜觅翻了一个大白眼,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上?前。
姜晴雪倒在?地上?,目光中隐有得意之?色。她倒要看看世人若是知?道姜觅是一个对自己妹妹都下手的人,还有没有人称之?为活菩萨。
“大姐,我知?道你对我母亲不满,也?不喜欢我。但是这?些年来我母亲从?未苛待过你,我对你也?是敬爱有加。我和我母亲也?想为天下百姓做点事,你不能因为对我们有私怨,便?拦着我们行善。我求求你,不要赶我们走,我们就只是施粥而?已,绝对不会抢了你的风头。”
不得不说?,这?一招还挺有效。已经有人被煽动,开始对姜觅指指点点,言语之?中隐约有些怀疑的意思?。
“王妃娘娘做好事,我们心中感激,但也?没有道理拦着别人不做吧?”
“这?到底是何道理,难道真是因为私怨不顾我们的死?活?”
“不能吧,王妃娘娘不是这?样的人。”
“你们是不知?道,王妃娘娘以前的名声并不好,好像挺坏的……”
姜晴雪听到这?些议论声,眼中的得意之?色更甚。
这?个大姐想要好名声,也?不想想自己以前的名声有多坏。她不信一个人能痛改前非,世人也?不会相信。
“大姐…我求求你,让我和我母亲继续施粥吧……”
如此乞求可怜的样子,演得还算不错。
但姜觅是谁。
不就是演戏嘛,谁怕谁啊。
“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她堆着满脸的假笑,伸手去扶姜晴雪。“你和你母亲想做善事,我双手双脚支持都来不及。如今百姓受难,再多的善人善事都不怕多。我知?道你们的诚心,我也?希望大家能看到你们的诚心。那从?今日起,这?些百姓们的口粮就靠你们了。你们尽管施展拳脚大干一场,等到你们尽了心力之?后?我再接手。你看如何?”
不等姜晴雪琢磨透她话里的意思?,她对围观的流民百姓高声道:“诸位,姜姑娘和她母亲愿为了大家尽全力。我愿意成全她们的一片善心,这?几?日就不与她们抢着施粥了。你们放心,不管她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接下来我都会负责到底,包管大家能吃喝到明年开春。”
流民和百姓其实并不关心谁施粥,他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填饱肚子。既然姜觅许诺了能管他们到开春,他们心里踏实了,自然对姜觅言听计从?。
“王妃娘娘,你就是我们的活菩萨,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对,我们听活菩萨的!”
“听活菩萨的!”
姜晴雪终于明白姜觅的打算了,气得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姜觅笑得越发假得厉害,“你看你,是不是高兴疯了?你们要做善事,这?几?天我就不和你们抢了,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大家都看着呢。”
“你…你是故意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不是你哭着喊着要做善事吗?我好心好意成全你,你怎么能不知?好歹。若是你不愿意的话,那你自己和大家说?。就说?你原本是想来蹭名声的,一天煮上?两锅粥做个样子,压根不是想真正做好事。”
“你…姜觅,以前我真是错看你了,没想到你心机如此之?深。”
“对付你们这?些小人,再深的心机都不为过。”姜觅一把将她拉起,“从?现在?开始,这?些百姓就交给你们了!”
她望着那些流民和百姓,一张张的嘴都在?咧着笑,像是一口口无底的洞,等着她用银子和粮食填满。
这?么多张嘴,哪怕是施一天的粥都经费去不少的粮食。若是一连施上?个十天半月的,那得有多少。
“你是故意的!”
“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做好事就大大方方的,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我这?个人最是大方,也?喜欢有好事大家一起做。所以你们就放宽心,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只管大显身手,千万不要不好意思?,不把大家的肚子喂饱,当心有人和你们急。”姜觅笑着,眼底全是嘲讽。
想蹭她的流量,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别以为她看不出余氏母女的做派,那粥煮得稀不说?,用的是发了霉的米也?就算了,一天里还煮不上?几?锅。想要好名声还不想花,蹭流量还想踩她一脚,真当她是软柿子不成。既然如此,她如果不给人家母女一个做好人的机会,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是啊,是啊,这?位姑娘,你可要和王妃娘娘学着点。王妃娘娘对我们真心实意,那粥啊都稠得能挂筷子。”
“就是啊,你们家的粥还差点意思?,瞧着稀了些,喝了还有一股子霉味,明天可不兴这?样了。”
“一人一勺不够的,王妃娘娘都是给两勺……”
姜晴雪听着这?些声音,心口堵得都快要晕过去。这?些贱民还敢提条件,有霉米煮粥给他们喝都算不错了,还嫌她家的粥稀粥少,果然是刁民。
姜觅一定是故意的!
分明是想看她的笑话,想看她出丑。
怎么办?
虽说?母亲当了家,但侯府早已是内里虚空,根本没有她以前以为的那么风光。这?一天粥施下来就要花不少银子,她该如何是好?
“大姐,你……”
“大家静一静。”姜觅示意众人安静。“从?明日起这?位武昌侯府的姜姑娘会全权负责诸位的口粮,你们可别小瞧了姜姑娘,她不仅是侯府的嫡女,还是当今国舅爷的亲外甥女。宫里的太后?娘娘是她的姑祖母,陛下是她的表舅。你们放心,她有这?个能力保证你们吃饱,你们还不快谢谢她。”
姜晴雪真的快晕过去了,她哪里有什么能力。
可恨的是,听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她道着谢,把她吹捧成了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否认的话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若是她不认这?个账,那丢脸的不止是她,还有武昌侯府和太后?陛下。
好一个姜觅,居然给她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更气的是她明知?陷阱极深,却还要硬着头皮往里面跳。
偏偏姜觅还在?扎她的心,一刀接着一刀。
“你听听,大家都在?感谢你呢。我们看好你,你一定可以的。只要你努力坚持做善事,说?不定假以时?日,你也?能得一个小活菩萨的称号。”
姜晴雪再也?不想看到她,一把将她推开。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姜二?姑娘,走好。我提醒你一句,明日记得命人早起准备,免得让大家饿着肚子等。还有别再用霉米了,若是让人吃坏了肚子,岂不是好事变成坏事,积善变成了作恶。”
这?么多人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料想姜晴雪也?不敢抵赖。
余氏知?道此事后?必定会气得跳脚,这?种别人明明恨你恨得要死?,又拿你没有办法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她笑着转身,一眼就看到那个让她印象深刻的青年男子。男子还是布衣打扮,干净而?清俊。哪怕是同样的粗布麻衣,那通身的复杂气质令人移不开眼。
“王妃娘娘心善,是我等百姓之?福。”男子主动上?前,与她搭话。
她心中满腹疑惑,“多谢夸赞,请问壮士是哪里人氏?”
“我从?应州来。”
应州?
那不就是应州义军。
“我瞧壮士仪表不凡,想来不是泛泛之?辈。”
她刚想再多打探一下这?人的信息,却见一个同样粗布短褐的人过来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青年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和她告辞。
“今日与王妃一叙,不胜荣幸。”
“我看壮士是个可造之?材,不知?壮士能否告知?……”
青年深深看着她,目光和煦。
“我与王妃有缘,应该很快还能再见。”
既然对方都说?很快还能再见,姜觅也?就不急于一时?。她目送青年远去的背影,明明素昧平生,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人很熟悉?
“觅儿。”徐效不知?何时?过来,“刚才那人是谁?”
“不认识,一个应州来的人。”她见徐效的表情不太对,忙问:“舅舅,你是不是认识那人,他是不是不太妥当?”
如今城内外形势紧张,凡事更加小心才事。
徐效点头,又摇头。
良久,才道:“我就是觉得他长?得像一个人。”
“谁?”
姜觅心道,难道是她认识的人?
徐效突然红了眼眶,目光中全是怀念之?色。
“你外祖父。”
第70章
……
姜晴雪红着眼眶回到粥棚, 余氏一眼瞧出她不对。将她拉到一旁细细追问,一问之下得知她被姜觅算计,当下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一旦只有他?们姜家施粥, 一天下去不知要费多少粮食, 且施粥的日子还不能太短,短了更让人笑话。
偏偏还有流民不知内情,欢天喜地在姜家的粥棚前议论纷纷,一群群一堆堆的热热闹闹,好比过大年一般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