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这时,崔文熙道:“二郎该你了。”
赵玥走上前,看到棋盘上的棋子,蹙眉道:“四皇婶还真是阴魂不散。”
崔文熙冷哼一声,“让你认输,你偏要抵死不从。”
赵玥非要顽强抗争到底。
两人你来我往落下六子后,他再次陷入了困境中。
崔文熙自顾起身去用银耳羹,见米糕似乎不错,也用了一块。
不一会儿赵玥说道:“该你了。”
他动作这般快,倒是令她诧异,走上前看情形。
二人又接着落下几枚棋子。
赵玥的垂死挣扎令崔文熙应付得颇有几分吃力,怕自己在最后关头掉链子,她每走一步都非常警惕。
在她思考如何收网时,赵玥去尝了一块肉蓉酥,肚子没先前那般饿了。
二人就这么你来我往把桌上的糕点消耗了不少。
起初崔文熙没发现那碗银耳羹的异常,后来用了两勺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另一碗,压根就没动过。
她好奇问:“二郎不喜食银耳羹吗?”
赵玥盯着棋局回道:“还行。”
崔文熙:“那为何不用?”
赵玥:“我用过两回。”
崔文熙愣住。
她反应迟钝地看向那碗不曾动过的银耳羹,随后又看自己手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为了确认自己没用错,她把两碗银耳羹端过去问:“你用的是哪碗?”
赵玥抬起头,木托里一碗用了大半,一碗则没有动过的痕迹。他似乎有些困惑,指了指未曾动过的银耳羹,“这不是你的吗?”
崔文熙:“……”
在某一瞬间,两人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同时看着对方。
合着搞了半天,他们用的是同一碗?!
这委实……委实……
二人盯着对方。
一股怪异的尴尬在两人之间萌生而出,就像当初在假山里撞见对方一样。
赵玥不敢看那碗已经用了大半的银耳羹,不自在地收回目光,把注意力转移到棋盘上,试图麻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崔文熙则故作镇定地把木托放回桌上,再也不敢吃了。她背对着他,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刮子,叫你丫馋嘴!
男女共用一碗汤羹,这误会真叫人不知如何自处。
这不,矮榻上的赵玥心头窘迫,耳根子微微泛红,表情尴尬,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把自己埋了。
崔文熙也局促不已,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就在两人手足无措时,平阳和芳凌的说话声在外头响起。
崔文熙受到惊动,怕她们察觉到异常,立马心虚地回到矮榻上坐定。
赵玥抬头,二人目光相撞,同时又别开,根本就不敢看对方。
“还没下完呐?”平阳进屋询问。
崔文熙镇定回道:“准备收网了。”
平阳打趣道:“如此说来,二郎只怕是输了。”
赵玥没有吭声,矮几下的手忐忑地掐掌心,试图让自己有出息一点,别那么羞窘。
平阳的视线落到桌上,看到糕点被用完了大半,唯有那碗银耳羹压根就没动过,她颇觉好奇,问道:“今日的银耳羹熬得极好,你们没用吗?”
崔文熙:“……”
赵玥:“……”
两人默默地看了对方一眼,又同时别开。
崔文熙硬着头皮回道:“还不错,我用了不少。”
平阳好奇看向赵玥,说道:“平日二郎也喜食银耳,这可是专门为你备的,怎么今儿没用?”
赵玥:“……”
他实在被问得无地自容,默默地单手扶额,敷衍道:“那份芋魁团子顶好,我就着茶用了不少,就没动过银耳羹。”
平阳也没发现两人的异常,没再多说。
接下来二人对战心不在焉,崔文熙厚着脸皮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稳如老狗,因为胜负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赵玥脸皮子薄,心里头原本就藏着鬼,没法像她那般镇定自如。
先前他就落了下风,再加上被这误会扰了心智,疏忽之下不慎走错了一步棋。
崔文熙愣了愣,非常君子地提醒他,“二郎可想清楚了走这步?”
赵玥心中虽懊恼,还是保持风度道:“落子无悔。”
于是崔文熙毫不客气对他进行清缴。
一步错,步步错。
赵玥再也没有心思与她对战,双方没拉扯多久,他就溃不成军,无力再战。
最终为了保持自己的体面,他选择了认输。
这场耗时两个时辰的对弈以崔文熙获胜为结局,她向赵玥行拱手礼,道:“承让。”
赵玥回礼,“四皇婶棋艺了得,今日二郎输得心服口服。”
成为她的手下败将,他倒也不恼,毕竟人家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坐在桌前的平阳适时提醒道:“现下胜负已分,二郎是不是该说正事了?”
赵玥便进入正题,问道:“先前四皇婶说想把冯正调任近些,你想把他调任到何处?”
崔文熙心中暗喜,答道:“京畿辖区下的县城可行?”
赵玥垂眸把棋盘上的棋子捡进棋盒里,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忸怩,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淡漠,说道:“名额不多。”
崔文熙退而求次,“若是二郎为难,不是京畿辖区也行,只要离京稍稍近些便罢。”
赵玥“唔”了一声,“我回去斟酌斟酌。”
崔文熙感激道:“多谢二郎给这个机会。”
赵玥瞥了她一眼,“上回四皇婶从我阿娘那里讨来的人情便算还了,作不作数?”
崔文熙忙道:“作数。”
那厮心里头到底不自在,又傲娇死要面子,脸皮也没崔文熙厚,不想跟她继续相处,便问平阳传膳。
崔文熙也不想跟他一块儿用。
于是一个在偏厅,一个在厢房。
在赵玥用饭时平阳坐在一旁同他说了会儿家常。
这些年她一直郁郁寡欢,颇叫宫里头担忧,故而赵玥说道:“阿姐还是得多出去走走,倘若遇到合适的,也可再嫁。”
平阳单手托腮,幽幽道:“这世间,哪还能寻到比许郎更好的郎君呢?”
赵玥:“你都没走出去,怎么知道没有?”
平阳不想提这些,“二郎你都要及冠了,爹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早就拖家带口了,你还不慌不忙的,让阿娘操心。”
赵玥反驳道:“阿娘那是瞎操心。”
平阳调侃道:“她操心你也是有原因的。”
赵玥:“???”
平阳:“你偌大的东宫里头没有一个侍妾,成日里跟政事堂那帮老迂腐厮混,几乎不近女色,阿娘忍不住怀疑自家儿子到底行不行。”
赵玥:“……”
他不想听这些,没好气道:“我等会儿就回了。”
平阳戳了戳他的胳膊,“生气了?”
赵玥忽悠道:“近日各部呈上来的考课需要处理,连爹都关心起这茬来了,许多事情,他会问我。”
平阳“哦”了一声。
赵玥道:“今日四皇婶的事,下不为例。”
平阳敷衍道:“好好好,下不为例。”又道,“四皇婶挺有意思的,就算她与四皇叔和离,日后我们也会继续往来。”
赵玥挑眉,“我看你同阿娘对她的评价颇高。”
平阳:“家族里头,哪个对她的评价不高?”
赵玥闭嘴,没有反驳。
平阳继续道:“四皇婶除了没有生育以外,几乎挑不出错处来,又或许是遭天妒,看她有才貌有家世,又觅得佳偶成双,故意为难她,给她落了这么一个缺憾。”
赵玥并不认同这个观点,暗搓搓道:“太医院也曾替她看诊过,据说没诊出毛病来。”
平阳点头,“是没看出名堂来,但就是求医问药了好几年都没动静。”
赵玥破天荒道:“既然没诊出名堂来,万一换个郎君就有了呢?”
此话一出,平阳不由得愣住,她后知后觉道:“你瞎说,难不成四皇叔有问题?”顿了顿,“四皇叔若身体有恙,那从魏州带回来的外室又如何解释?”
赵玥闭嘴不语。
虽然目前无法解释个中原因,但不可能整个太医院都是庸医,况且那帮老头子里面还有医术顶尖的妇科圣手,都没诊出名堂来,可见崔氏应该是没有毛病的。
他把小心思掩藏在心底,不愿被人窥透出他的心怀鬼胎。